韓漠皺眉道:“孔非進過帳篷?你是說,司馬皓月之死,與孔非有關?”


    萬俟青正色道:“末將不敢擅言,但是之前一直相安無事,而孔非頭天夜裏進入囚禁司馬皓月的帳篷,次日司馬皓月就能掙脫萬花結捆綁自盡,這……這總是有些蹊蹺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末將才開始對孔非起疑,一開始還不明白這孔非為何要出賣大將軍,可是這兩日一思索,很有可能就是末將方才所說的原因了。”


    韓漠冷笑道:“那他殺死司馬皓月的目的又是什麽?”


    “殺人滅口。”萬俟青肅然道:“末將以為,正是因為孔非私下與司馬皓月有勾結,如今大將軍將司馬皓月擒拿回來,孔非擔心司馬皓月將他也抖摟出來,所以才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據末將所知,當日孔非聲稱是要從司馬皓月口中打聽大將軍的下落,說是要派人前去營救大將軍,正因如此,守在營帳的衛士才讓孔非進了去。孔非進去不到小半個時辰便離開,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護衛們便發現司馬皓月掙脫了萬花結自盡。”


    “如此看來,這孔非還真是大有嫌疑了。”韓漠眼中寒芒乍現,看著萬俟青,緩緩道:“萬俟總兵既然知道此事,事後可向韓總督稟報過?”


    萬俟青道:“司馬皓月之死,韓總督是知道的,但是孔非之事,末將卻是隻字未提。當時全軍整裝待發,韓總督軍務繁忙,這些事情若是告知韓總督,反倒是會給韓總督帶去不少困擾,所以末將一直將此事隱在心中。今日大將軍終於回來,末將才敢將這番話掏心窩子說出來,說到底,還是為了我西北軍的穩定,亦是擔心孔非那幫蕭族餘黨不會善罷甘休,還要暗中陷害大將軍,所以這才出言提醒。”


    韓漠握拳道:“那此事回頭是否該當質問孔非?”


    “萬萬不可。”萬俟青驚道:“大將軍,若是向孔非質問,實乃下下之策!”


    韓漠摸著下巴奇道:“此話怎講?”


    “大將軍,孔非雖然是最大嫌疑人,但是咱們手頭上終究沒有確鑿的證據,若是質問孔非,他必定會矢口否認。”萬俟青道:“他終究是一關總兵,在西北軍中還是頗有地位的,沒有確鑿的證據,就難以治他之罪。而且一旦質問他,非但不能拿出證據來治他之罪,反而會讓他知道大將軍已經懷疑他,讓他生出警覺之心……蕭族在西北軍中尚有根基,這孔非若是暗中勾結,恐怕要勝出大亂子來,如今正值兵鋒所向,大戰如火,如果在這個時候孔非生出禍事來,對我大燕絕無好處。”


    “萬俟總兵所慮甚是。”韓漠微微頷首:“那以萬俟總兵之見,本將該當如何?”他握著拳頭,冷聲道:“出賣本將,更是害死了兩千多弟兄,本將覺不能置之不理,無論是何人,本將都絕不會手軟。”他淡淡道:“若是孔非能夠主動向本將坦白交代,說明事情的原委,本將或許還能饒他家人,但是若要與本將遮遮掩掩,還要戲弄著本將,本將可以立誓,出賣本將的人,連他的家族也將不複存在。”他伸出兩根指頭,森然道:“兩千將士的性命,總要有人主持公道的。”


    萬俟青忙點頭道:“大將軍說的是,這……這事情絕不能就此罷休的。”頓了頓,小心翼翼道:“但是事情還要從長計議,沒有證據,總不能對一名總兵輕易動手?”


    “你有什麽好法子?”


    “大將軍,依末將之見,此事暫且按下,暗中尋找證據,爾後將他身邊勢力先且剪除。”萬俟青正色道:“既要將這一幹別有異心之眾清除出西北軍,卻又不能讓西北軍中出現動蕩,如此,才是上上之策。”拱手道:“若是大將軍信得過,末將願意助大將軍一臂之力,協助調查此事。”


    韓漠起身來,凝視萬俟青片刻,才笑道:“那就有勞萬俟總兵了。”按下此事不多說,吩咐道:“萬俟總兵,前方戰事要緊,本將準備今夜便動身趕上去。你將本將的風騎兵士集結起來,隨本將趕上去……!”頓了頓,道:“本將此番帶回來的那幾十人,編入風騎的隊伍之中,備足幹糧和水。”


    萬俟青道:“兵荒馬亂,這幾百人是否足夠?”


    韓漠點頭道:“我軍即已一路挺進,綏定郡殘留的魏兵隻怕沒有多少,沿途縣城也定有我們的兵士守護,不會出問題。”頓了頓,淡淡笑道:“本將已經被出賣一次,這一次應該不會有人再出賣本將了。”


    萬俟青眼角一條,忙道:“大將軍放心,大將軍前往與主力大軍會合,絕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的。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萬俟青恭敬一禮,這才退下。


    韓漠看著萬俟青離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閃爍,隨即寒芒劃過。


    歇了半日,入夜時分,韓漠帶領著一百名騎兵準備前往前線與大軍會合,更是向萬俟青交待道:“萬俟總兵,惡陽嶺乃是兵家重地,定要時刻謹慎,絕不能出現半點差錯。”


    萬俟青自是肅然保證。


    當夜韓漠便和朱小言領著風騎兵士向西邊趕去。


    八百風騎兵,因為山南郡之戰,折損了近一半,朱小言帶回休整後,一些傷兵也有所恢複,如今尚有四百多人。


    這四百多人經過山南郡的數場大戰之後,比之從前更為強悍,若是從前是一群狼,如今卻是一群虎了。


    一路之上,疾馳快趕,鼻子中卻也是聞到了刀柄血腥之味。


    從惡陽嶺到得魏軍邊境,途中尚有兩處城池,這兩座城池如今卻都已經落在了燕軍的手中。


    韓漠途中經過,也不進城,隻是看到城池的模樣,知道拿下這兩座城池並無太大的艱難,城頭壁壘之上,幾乎都難以看到殘破之處,由此卻也可見當時攻打這兩座城池之時,並沒有發生太大規模的戰鬥。


    實際上燕軍攻下惡陽嶺之後,綏定郡南部地區就幾乎已經完全落入燕軍的掌控之中,惡陽嶺西部這兩座城池守軍本就數量極少,在燕軍攻下惡陽嶺之後,就已經動了撤退的心思。後來燕軍後援數萬大軍趕到,聲勢驚人,士氣更是如日中天,這兩城的守將再也不敢留下,早是偷偷溜走。


    主將一走,人心便散,燕國大軍臨城,雖然有些忠義之士還是領著城中兵士殊死一搏,想要抵擋燕軍,但是連主將都溜走,士氣低迷的魏軍缺兵少糧,明知城小人少肯定要敗,也沒有多少人有信心守城,燕軍一到城下,城內便是亂作一團,龐大燕**團輕取兩座城池,不費吹灰之力。


    韓漠知道,如今魏國將精力完全投放到了京都城的保衛戰之中,極力集結兵力囤積糧草,亭水關戰敗後,魏軍已經是放棄了綏定戰略。


    到得第四日,距離魏軍不過幾十裏地,韓漠一行人終於瞧見了燕軍主力,遮天蔽日的大軍浩浩蕩蕩,車馬如雲,旌旗翻滾,確實是氣勢如虹。


    韓漠趕到,知道韓玄齡處在中軍,直往中軍插進去,中軍將士見到韓漠馳馬而來,俱都歡欣鼓舞。


    韓玄齡與鐵奎坐鎮中軍,正乘馬率軍向前聽見,聽得馬蹄聲響,又聽得人叫喚“大將軍”,都是吃驚不小,回頭看時,隻見韓漠一身戎裝,手持血銅棍,騎著絕影馬飛馳而來,都是又驚又喜。


    韓玄齡和鐵奎調轉馬頭,迎了過去,韓玄齡滿是歡顏,到得近處,都勒住馬,韓漠已是在馬上拱手笑道:“二伯,可趕上你們了!”


    韓玄齡和鐵奎翻身下馬,韓漠也下馬來。


    韓玄齡上下打量韓漠一番,掩飾不住喜悅,點頭道:“是我韓家男兒,鐵打的身子。”


    鐵奎也是拱手,興奮道:“吉人自有天相,末將知道大將軍總會趕上的,如此大戰,怎能少得了大將軍!”


    韓漠哈哈笑著,身處獵獵兵馬之中,一時間豪氣大發,道:“男兒就當縱橫沙場,我一路上就擔心還沒趕上,你們就將京都城打了下來。”


    韓玄齡神情肅然,正色道:“兵之大事,非同兒戲,這一戰勝負未決,不可擅言。”


    韓漠斂容道:“是!”


    “魏人如今所處之境,已是沒有退路,然而正是如此,他們反倒會奮力一搏。”韓玄齡緩緩道:“你大概也已經知道,在京都城,已經集結了超過十萬大軍,車馬無數,便是魏國各地,依然有絡繹不絕的投軍者加入京都守軍……!”說到此處,韓玄齡的神情更是嚴肅:“魏軍如今是為了保國而一戰,雖然在南陽關和亭水關聯手重創,糧草輜重不濟,但是畢竟也是有百年曆史的大國,想要輕易攻滅,絕非想象的那般容易。我軍將士一路上進軍順利,所向披靡,這固然讓大夥兒信心十足,士氣大振,可是……未免也讓大家心中生出了驕狂之心,這卻是我最為擔心之事。”


    鐵奎也點頭道:“韓總督說的不錯,無論兵力,後勤還是士氣,我大燕和慶國聯軍遠占上風,但是兵之詭者,就在乎勝負難料,我們還是要謹慎小心,不可輕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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