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從昏mi中醒過來,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在這一天之內,他竟然是昏mi不醒,陳獨耳等人急的團團轉轉,倒是船上的大夫診斷,韓漠這是急火攻心,所以傷了身子,很快便能醒過來。


    韓漠遇事冷靜,便是再大的事情,他也能保持一顆淡定的心去應對,也正是如此,一旦被急火突攻,承受不住,所受的傷害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


    等他悠悠醒轉過來,陳獨耳和數名船員在旁,看他醒來,都甚是興奮,陳獨耳已經上前去,ji動道:“五少爺,你可醒過來了……!”見韓漠要起來,急忙扶起他。


    韓漠雖然隻是吐了一口血,可是精氣大受傷損,坐起來,早有人端著一晚熱乎乎的清蒸魚湯上前,輕聲道:“五少爺,這是做好的魚湯,你……你喝幾口,補補身子……!”


    船上並無大補之物,反倒是新鮮的魚湯滿是營養,所以船員們捕了鮮魚,更是讓船上的廚師熬湯,涼了便換上新的,時刻保持魚湯是他熱乎乎的,等著韓漠醒來。


    韓漠搖搖頭,他的臉sè十分蒼白,竟是沒有血sè,與之前的神采飛揚英氣勃發大不相同,沉默了一陣,終於問道:“我睡了多久?”


    陳獨耳忙回道:“一整天了……五少爺,你好好歇著,咱們的船沒有耽擱,還在前行,已經進了東海海域,最遲十日之內便能趕回岸上!”


    韓漠想了一想,終於道:“令兩艘船都停下。”


    “什麽?”陳獨耳以為自己聽錯,急忙道:“五少爺,你是要讓船都停下來?咱們……咱們不回去了?”


    韓漠從榻上起來,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一陣清鮮的海風吹進來,韓漠閉上雙目,感受著那海風的氣息,似乎想要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耳中傳來海浪聲,還有那海鷗鳴叫之聲,那海風吹起他的長發,陳獨耳等人此時卻隱隱感覺到韓漠的身影變的異常的落寞蕭瑟。


    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漠才抬起手,並沒有轉身,隻是輕輕向後揮了揮:“你們都下去吧,讓我自己呆一會兒,沒我吩咐,都不要進來了。陳獨耳,讓船先停下來!”


    陳獨耳稱是,帶著眾人出了艙,心中卻還是有些擔心,帶上艙門之後,卻並沒有離開,隻是讓人去通知兩艘船停下來。


    他擔心韓漠待會兒還有吩咐,所以自己留在艙外伺候,以便第一時間進去聽候吩咐。


    許久之後,陳獨耳隻覺得有一陣古怪的聲音從艙內傳出來,不由屏住呼吸,想聽聽究竟是何聲音,雖然知道這樣做有些無禮,但是此時韓漠卻處於非常之時,他知道韓漠心中現在定然是傷心不已,隻怕韓漠出現什麽狀況。


    韓漠暈倒過去之後,陳獨耳立刻與人將韓漠抬入了船艙中,更是讓大夫診斷,緊張時刻,韓漠落在地上的紙條卻被一名船員拾得,那船員不識字,隻將紙條交給了陳獨耳,這陳獨耳的父親當年在海上打劫,卻是抓了一名識字的書生,禮遇有加,卻是讓他教了陳獨耳幾年書,這陳獨耳卻也成了海匪中少有的識字之人,將紙條上的字掃過一遍,卻是記在了心裏。


    字條之上的所能容納的字數不多,但是內容卻言簡意賅,十分清晰,其中竟是在極少的字數之中,帶來了三個極重大的消息。


    “總督遇害,大宗主過世,二宗主進京!”


    短短十個字,但是裏麵透漏出來的消息,卻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了韓漠的心裏,這樣的三道消息接踵而來,韓漠又怎能禁受得住。


    陳獨耳看過這條消息,自然清楚裏麵的“總督”是指東海鎮撫軍總督韓玄齡,東海郡從上到下,都是以“總督”二字來代替韓玄齡。


    總督遇害,自然是指韓玄齡已經被人所害,這道消息已經石破天驚,而大宗主過世,無疑是第二道天雷劈下。


    陳獨耳並不知道二宗主進京這條消息有什麽驚人,但是按他的了解,如果大宗住真的過世,在這種時刻,二宗主定然是留在東海辦理大宗主的後事,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離開東海,西上燕京。


    他知道這道消息事關重大,不敢泄lu一句,這滿船上下,也僅僅隻有韓漠與他知道這條消息。


    此時站在艙門外,聽到裏麵傳來奇怪的聲音,靜耳細聽,很快就聽到,從那船艙之中,竟然隱隱傳來一絲絲哭聲。


    陳獨耳有些吃驚,在他心中,五少爺如同神人,威震東海,更是被南洋諸國奉為南洋王,就等於是集東海王南洋王兩重身份於一身。


    這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此時聽到從艙內傳出的隱隱哭泣聲,陳獨耳終於明白,五少爺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遇到如此悲傷之事,傷痛抽泣,也是正常。


    他卻不知,韓漠所哭者,並非隻是因為自己所敬重的兩位親人離去,也不僅僅是因為二宗主西上燕京,讓他悲痛的是,韓族此前蠢蠢yu動的內亂,似乎已經發生,而真正的骨肉相殘,似乎近在眼前。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有這個意識和準備,但是當真要走向那一步的時候,他心中還是感覺的十分傷感,曾經那個在自己眼中上下齊心患難與共的家族,就因為權勢二字,便要走上那條血肉相殘的不歸路嗎?


    他的哭聲隻是延續了短短片刻,沒過多久,陳獨耳便聽到韓漠的聲音傳出來:“陳獨耳,你進來!”


    陳獨耳一驚,自己在門外,看來五少爺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急忙推門進去,慌忙解釋道:“五少爺,我不是……!”


    韓漠不等他說完,就已經沉聲道:“你所知事情,能否保證一字不漏?”


    “能!”陳獨耳急忙道,聲音斬釘截鐵。


    “你若是覺得自己說夢話會走漏這個消息,那麽自己將舌頭割掉。”韓漠聲音陡然間冰冷起來:“否則有絲毫泄lu,我保證你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陳獨耳撲通跪在地上,顫聲道:“五少爺,陳獨耳向天發誓,若是有一字泄lu,我陳獨耳全家六口人,全都死在巨鯊口中。”


    韓漠站在窗邊,並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準備一艘船,派兩名水手跟著我,準備我們三個人來回二十天的口糧!”


    陳獨耳一怔,還沒說話,聽得韓漠繼續道:“兩艘商船留在此處,等到小舟二十日返回,帶著他們兩一同返回南洋。到了南洋之後,告訴關東家和杜姑娘,所有商船戰船,一律不得回轉,在我派船向那邊通知之前,都給我留在南洋,誰敢違抗,殺無赦!”


    陳獨耳心驚膽戰,知道有大事發生,卻不敢多說,隻能道:“是,五少爺,你吩咐的事兒,我……我都照辦……!”


    韓漠沉默片刻,似乎在想著什麽,許久之後,才道:“一年之內,如果我沒有派船過去,你讓杜姑娘以我南洋王的名義,令南洋騰出一個富饒之島,從今而後,你們就生活在南洋,不要回來……南洋人若是奉送島嶼,你們就安生住著,若是不願意,你們大可花銀子買下一座島嶼,甚至不惜以武力占下一座,就在那邊落地生根……!”


    陳獨耳聽到韓漠這樣說,才感覺事情非比尋常,裝著膽子道:“五少爺,是否……發生什麽大事?小的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但是願意跟著五少爺上岸赴湯蹈火,就算為五少爺而死,我陳獨耳也不皺一下眉頭……!”


    韓漠轉過身,神情肅然,平靜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有膽識有義氣的好漢子,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跟我去涉險,而且我希望你們返回南洋,好好照顧我的家人……!”他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陳獨耳看在眼裏,大吃一驚,他可是認得,那正是韓家的“海王令”,百年之前,東海王韓天涯便是以此為約束海上人的信物。


    韓漠撫mo著海王令,沉吟片刻,終於將海王令遞給陳獨耳,聲音緩慢而威嚴:“將他交給我的兒子,如果你們真的在南洋生根,等他長大之後,你告訴他,他的祖先曾經雄霸東海,他的父親也曾與東海海上人同心協力,成為東海南洋之主……告訴他,不要忘記自己是東海人的子孫,東海……屬於他!”


    陳獨耳已經感覺到韓漠此次離開,必定是凶多吉少,心中悲傷,跪在地上,道:“東海王,我陳獨耳可以對天發誓,如果真有那麽一天,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海上人必定奉令公子為主,我們的子孫後代,也世代效忠東海王!”


    韓漠扶起陳獨耳,臉上lu出一絲溫和之sè,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重新回到窗邊,道:“你去準備小舟吧,我今夜便會離開!”


    “可是五少爺的身體……!”


    “不礙事!”韓漠搖搖頭。


    陳獨耳轉身便要退出船艙,走到艙門處,停了步子,猶豫了一下,終於一咬牙,轉身道:“東海王,你為何不隨著我們一同返回南洋,你若是去往南洋,我們自可開辟一番新的天地……!”


    韓漠並沒有立刻說話,半晌過後,他才一字一句道:“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到了該為之時,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義無反顧地向前走過去。”他想到那個可敬的老人在花園子裏告誡自己的話,望著大海上劃過的海鷗,情不自禁地重複了老人那句話:“咱們當退之時,往後退幾步就是,但是若退無可退,那就拚了命……也要往前踏出一步!”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冷厲無比,堅定異常。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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