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翟景秋的話了。比較樂於主事的來恩伍德一死,此前勉強還能算團結的人群立刻就出現了明顯的分歧。


    “我什麽也沒聽到。”最後還是霍英壟說話了,“我們想要問的就是這一點。在場的不乏魔法師和耳聰目明的人,晚上睡覺也都應該有所警覺,那麽人是怎麽無聲無息就被殺害的?哪怕我們不討論凶手是誰,可是看看那幾個人的死法——”


    幾乎都會造成巨大痛苦的死亡,隻要不是瞬間致命,那就一定會發生掙紮,至少求救的聲音總能發出來吧?


    “來恩伍德是會魔法的……而且他是家主,一般的魔法師與他無法對抗。”米莉亞忽然站了起來,臉上抑製不住悲傷的神情,“要用魔法殺他是絕對不可能的,就像,就像父親那樣!所以是別的什麽!”


    “你想說能力者嗎?”迪米特裏看向了米莉亞,“就像你一樣?”


    米莉亞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大哥向我展示過你的能力,超能力確實存在於世界上,那和魔法似乎不是一個體係。”迪米特裏語氣冷澹,“所以我不了解……具體超能力者都是什麽樣的?能做到什麽?但因為你是來恩伍德的妻子,我相信你。事到如今,你能說點什麽嗎?”


    “你懷疑我?”


    “畢竟我認知內的超能力者就你一個啊。”迪米特裏有些咄咄逼人,“而且當時就我們四個人,現在來恩伍德死了,傑克死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要輪到我了?”


    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很多人的判斷也開始變得偏激了起來,也許這正是渡邊淵子所說的“瘋狂值”吧。不過陸凝倒是還不想讓島上這麽快就變得失控。


    “我認為各位有關係的人最好不要互相問責,否則大概就會變成一場爭論,迪米特裏先生,別忘了家規。”


    “我沒有忘,所以我隻是質問。”迪米特裏深呼吸了一下,“不過您說得對,醫生,我應該冷靜一點……嘖。”


    “各位,每個值夜的人是否都是白天有人醒來的時候發現死在了房間裏麵?”陸凝問。


    眾人點頭確認了。


    “那麽依照各位的想法,這個凶手應該是房間裏的人,還是昨晚唯一沒有和大家在一起住的我?”陸凝問道。


    “您這是要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攬?”相較於米莉亞,早乙女亞裏沙反而神態冷靜,“恕我直言,就算醫生你真的動手殺人了,最多也就殺一兩個。一晚上用六種手段在我們眼皮底下殺六個人,如果您有這種手段,我們怕是全都要死。”


    “哦?夫人怎麽看?”


    “很簡單,我認為昨天殺人的肯定不是一夥人。”早乙女亞裏沙冷酷地看向每一個人,“因此所有人的嫌疑都是均等的,有些人分別出手殺了不同的人,而且做事隱蔽,無人發現。這些人……哼,怕是昨天遇到了什麽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那,那凶手都是誰?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想要殺人啊!”施裏特已經怕得縮在了沙發上。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渡邊淵子不是留下了死亡訊息嗎?”早乙女亞裏沙猛地抬手,“她臨死前擺出來的手勢,不就是一手握提琴,另一隻手捏住琴弓的樣子嗎?心宮淺夏!”


    】


    大約過了五秒鍾,神情迷茫的小提琴家才微微將頭轉過來,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啊?”


    “裝傻也沒有用,渡邊淵子已經在暗示就是你殺了她了!就算你有什麽隱秘的殺人手段,但你無法起來擺弄屍體,所以就沒辦法阻止她留下死亡訊息,是不是?”


    心宮淺夏一臉迷惑,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才說:“她的姿勢並不是標準的握琴與弓的姿勢。”


    “你是在為自己辯解嗎?”霍英壟皺眉說道,“這可不算什麽強有力的反擊,渡邊淵子並不是學習小提琴的,她也擺不出那麽專業的姿勢來。”


    “但那個樣子也不一定是小提琴。”翟景秋說道。


    “是嗎?”早乙女亞裏沙看了翟景秋一眼,竟然也不再反駁。


    這並不是認可了翟景秋的說法,而是已經不再有信任關係了。


    “我認為來恩伍德的思路還是沒有問題的。”菲莉希雅說,“現在我們在明處,而凶手藏在暗處,我們需要做的就是保命,來恩伍德也正是為了這個才將我們都聚集在一起,試圖靠相互監視來保護大家,隻是這條路目前看來行不通而已。”


    “所以呢?你想建議大家各管各的?”霍英壟問。


    “當然!我認為大家各自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保護自己就好,什麽魔法師約定現在看來隻是讓我們自己束手束腳,根本阻止不了殺人。那就反過來,我們各自去布置自己的陣地,如果有任何人敢闖進來就格殺勿論!”菲莉希雅立刻說道。


    “還真是和你性格相符的做法。”辛西亞哼了一聲,“不過我不反對。”


    “我也沒意見。”迪米特裏用力抹了抹臉。


    “等下,在那之前,我認為還有件事應該解決!”米莉亞忽然又開口叫住了眾人。


    “什麽事?”


    “真由理身上那根錐子!你們沒有看到嗎?那是和殺死父親相同款式的!有人從父親的房間裏把它帶出來了!”


    這的確是第二把錐子。第一把還在雷尼克斯的屍體上,而這一把也確實是從那個箱子裏麵再次取出的一柄,箱子裏如今隻有六柄錐子了。


    而這個情況讓眾人愈發感到了不安。


    沒有人會認為這錐子隻會要霍華德家族成員的命,因為昨晚的另外兩位死者——來恩伍德和尹藤鈞夫身上並沒有被刺入錐子,因此名額本來就少了兩個。就算加上米莉亞和早乙女亞裏沙,數量也才剛剛對得上。然而,這種沒有依據的事情誰敢賭?


    “看樣子我們得把這東西收拾起來。”奧蘭多將那個箱子再次扣上,並上了鎖,“哪怕隻是為了預防,我們也得阻止有人再用這個殺人。”


    “哼,就算沒有這個,真要殺人不是廚房裏隨便撿一把刀就行?”卡迦博不悅地說。


    “那不見得。現在看來,使用錐子殺人似乎有一定的目的性,至少也是連環殺人者的某種‘儀式感’,輕易不會被放棄的。”翟景秋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我們其實能用這個東西來釣凶手出來?”早乙女亞裏沙問。


    “是的,多半有這個可能。哪怕凶手現在在場聽到了,恐怕也會認為是對他的挑釁……這是根據我一些經驗的判斷吧。”翟景秋說。


    “好,那這個箱子給我保管。”早乙女亞裏沙向奧蘭多伸出手。


    不少人都有些驚訝。


    “尹藤夫人,我知道你現在複仇心切,不過……這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保管好的啊!”廉清宜急忙說道,“您也知道凶手會去拿這個東西,若是您成了阻礙,被隨手殺了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要看看這凶手怎麽‘隨手’殺了我。”早乙女亞裏沙眉頭一豎,“昨天陸醫生也沒出事,證明這凶手也未必有那麽強的本領。”


    “嗬嗬,強不強可是分人的……算了。”迪米特裏搖了搖頭,“我不是來恩伍德,也不準備強製諸位一定要住在一起。既然大家各有打算,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每天最遲到中午,諸位都到主館的大廳來集合,也讓我們知道各位都還活著。館內物資充足,下一次來船接我們是在十月十五號,到時候這暴風雨估計也結束了,在那之前,大家各自保命吧。”


    “來恩伍德要是還活著,恐怕會說自己看走了眼。”米莉亞盯著迪米特裏,“作為臨時家主,你居然……”


    “米莉亞,你不該將我和來恩伍德看作是一類人。我很尊重你,我知道你和大哥結婚之後,已經全身心將經營霍華德家的產業作為了自己的責任,你將自己當成了家族的一員,有強烈的榮譽感……但你也得尊重我,我更喜歡陽光、冒險和自由的空氣,而不是憋在一個不斷私人的陰暗小島上慢慢腐臭下去。”


    迪米特裏說完這句話,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家規的懲罰我取消了,你們想怎麽做都行,別憋著了。”


    說完,他轉身拿了把傘就離開了大廳。


    “這家夥居然就這麽放棄了自己的責任……”奧蘭多失望地搖了搖頭。


    卻不料辛西亞冷笑了一聲:“放棄責任?奧蘭多先生,您還是別把迪米特裏想得那麽輕率,我們兄弟姐妹當中,論演技他可是第一流的。”


    “既然迪米特裏不準備管這些事了,那麽各位還是自求多福吧。”菲莉希雅搖了搖頭,“盡管諸位是霍華德家的客人,可是如今的情況,我們自身也難保,更不要說保障各位的安全了。”


    “菲莉希雅,這麽說是不是不太好……”蘇泊比亞低聲提醒。


    “在這個情況下,隱瞞才是對大家的不負責。我們確實沒有能力協助大家了,仆人全部死亡,臨時家主也不在,請各位諒解。”菲莉希雅說道。


    這時,陸凝看了看周圍。


    “說到這個……尹阿宋呢?他在哪裏?”


    “尹阿宋被我們關在房間的櫃子裏麵了。”奧蘭多回答,“捆結實了,而且他的魔法書也是交給來恩伍德那一組保管的,我今天早上看過,他還是被捆著,還在睡覺。”


    “不如問問他。”陸凝想了想說道,“既然他被雷尼克斯先生變成了惡魔崇拜者,說不定他的位置也非常關鍵。”


    “我和你去吧。”奧蘭多看了看其他人,也隻有霍英壟和翟景秋想要一起過去。


    四個人去從櫃子裏麵把人扒拉出來,奧蘭多把堵嘴的布給扯掉。尹阿宋已經醒過來了,看到幾個人過來一臉驚恐。


    “我們也不瞞著你。”霍英壟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尹阿宋的臉,“除了這屋以外,別的房間都死人了,死了六個。你呢,我不管你昨天是否殺了人,是不是身上還藏了魔法書,我就是警告你一下,島上還有很多危險的家夥。和我們合作,你還有機會活著,不合作……”


    “我怎麽相信你們!你們——”


    卡!


    霍英壟反手一拳,手指刺入了硬木櫃子的表麵,卡察一聲就掰下來一塊木頭。


    “不合作你肯定活不成,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別不信,我早就殺過人,失手打死也好故意殺人也好,我是了解自己手上功夫的,一拳給你打個對穿絕對沒有問題。”


    尹阿宋的嘴唇抖了抖,最後問:“您想知道什麽?”


    霍英壟扭頭看了一眼陸凝,說:“醫生,要不我先問問?這裏我對魔法可能更了解。”


    “請便,我隻是好奇。”陸凝說。


    “謝了。”霍英壟伸手抓著尹阿宋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扔到了早上還沒收起來的地鋪上。


    尹阿宋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但霍英壟卻沒有著急,而是在屋子裏麵找了找,最後從櫃子上拿了個青銅裝飾過來。


    “景秋,幫忙做個筆記。奧蘭多先生,麻煩盯著點門那邊。陸醫生,若是覺得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隨時開口。”


    說完,他就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尹阿宋旁邊,手上的裝飾對準了他的手部。


    “別撒謊,小子。”霍英壟盯著他,“我父親把那本魔法書給你的時候說了什麽,給我原原本本複述出來。”


    “他……他說,‘有了這個,就能實現你的願望,隻要你付得起代價’。”尹阿宋驚恐地說。


    霍英壟用那個裝飾點了點他的手背:“你是不是腦子還沒清醒?我要的是前因後果,你就給我說一句話?我的耐心很有限,你隻剩下一次機會了。”


    尹阿宋感到了冰冷的棱角,嚇得身體一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當時是為了尋找一朵花被雷尼克斯先生知道的!他告訴我他能幫我找到那朵花,而我也要幫他做一件事!我覺得沒問題就來到了島上……”


    陸凝在旁邊聽著尹阿宋的話,感覺之前的總結似乎有一點問題。


    如果說音樂和繪畫是一種需要高靈感的藝術的話,那麽培育花草的園藝和烹飪美食的廚藝能否也算得上是藝術?在需要靈感配合技藝這方麵,它們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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