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迎來了一場潰退。


    盡管陰帥仍然還在,但十殿與魚鰓的陣亡還是讓它們有了一種士氣上的下降。妖魔都是以一個核心強者為領導形成的,一旦十殿死亡,其餘的妖魔就會各自歸於不同的統禦之下,陰帥們也不一定能夠將它們完全聚集起來。


    而相比之下,禁軍轉化而來的天兵天將們卻以無與倫比的勢頭鑿穿了妖魔的陣線。光環加持之下,每個天兵的實力都是均等的,他們的陣型在指揮之下根本不會混亂,而妖魔則無法結成這樣的陣勢。


    危急之下,無常帶著聽從自己命令的妖魔優先撤退了,而豹尾、鳥嘴則負責攔下了大多數追兵,不過兩個妖王在宛如洪流一般的天兵天將攻勢下也隻能是且戰且退,還是占著它們能力都是生存向的才沒有被天兵天將當場砍死。


    但隻要離開行宮,鬼王的暴雪就會立刻將將士們壓製住。牲祭帶來的疾病不能穿透“天庭”的保護,可在天庭之外的範圍卻可以急速生效。


    在風雪的掩護之下,大部分妖魔還是成功進行了撤離,至於那些隻知道死戰的,陰帥們也任由它們去送死,爭取足夠的時間即可。


    曲紅燭鑽出到行宮外的時候,就看到且戰且退的妖魔部隊,酆都的失利在意料之中,不過既然給她找到了機會來刺殺皇帝,曲紅燭也沒有什麽怨言。


    不過在她感受了一下“印記”的情況時,卻吃了一驚。


    衛驚弦死得太快了。


    她當然清楚裁首聖殿的準殿主是個什麽戰鬥力,不過到底是準殿主,還沒有正式上任,本以為衛驚弦身為人類之中的頂尖戰鬥力,至少能拖延到她出城,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解決了。


    “角頭陀,歸雲仙子,你們也得動起來了。”曲紅燭發出了一道指令,她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要快走。”泥虱忽然在她肩頭低語,“妖魔大量死亡。”


    “該死的!”曲紅燭連忙衝了出去,“給我指示一下方向,我得反方向走!”


    “泥土指引方向。”


    曲紅燭看著泥土標記出來的位置,大略回憶了一下城內的布局,隨後立刻飛身上屋,開始逃跑。


    這群妖魔就沒有什麽能攔住那個裁首聖殿的準殿主嗎?妖將都不夠?曲紅燭心頭大震,本來她覺得隻有那些老東西才有在場景裏肆意屠殺的能力,新人到底還是要窩著的,但怎麽寧恪這個來到五階沒幾年的人已經這麽厲害了?


    她當然不知道寧恪就是為了殺夠了數量而來的,原本殺死馬麵還不足,但加上一個衛驚弦,以及她順手殺死的一些小妖魔,她終於解鎖了彌留之計的下一個功能。


    這樣的道具每一次解鎖帶來的實力提升都是飛躍性的,寧恪如今根本不在意別的,她隻是盯住了曲紅燭的方向,至於為她指路的,是一簇路邊即將凍死的菌群。


    陸凝留下的“眼睛”埋伏在各個角落,就連曲紅燭的逃跑也沒有避開陸凝的監視。而且菌群本來就是陸凝分化出來的部分,她還有動用“點”的權限,整個滎陰城內要說窺伺全部秘密是不可能,但盯上一個人不放可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寧恪是何等樣人?在這片菌落隨著衛驚弦的死亡落在她手上的時候,她就基本明白了這個暗示。衛驚弦自行宮方向而來,她隻要按照指示的方向過去就可以了。


    而曲紅燭也沒那麽容易逃跑,在穿過一片市場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一群身材高大的壯漢沉默地站在雪中,以半包圍的姿態將她的去路全部堵死了。


    “上哪裏去?”


    秋肅英站在這群人的最前麵,麵沉似水。


    “柳正!你特意在此攔我?”曲紅燭大怒。


    “上次合作是上次的事情,這一次你逾越了。”秋肅英盯著曲紅燭,“不過你在布置斷龍的時候,就應該已經有這個認知了。遊客們都會把你當作是敵人。”


    “哈?那又怎麽樣?大家都是來完成任務的,你不也一樣?魔教後人,難道就會有什麽好事來做了?”曲紅燭拔出劍,臉上頗為不滿。


    “所以說我不會跟一個愚蠢又膚淺的人合作第二次……”秋肅英一步步走了過來,後麵的那些傀儡也以整齊的步伐一同壓上,這種壓迫感雖然不如剛才的大戰,卻讓曲紅燭越發覺得不妙了。


    她和眼前這位“柳正”那短暫的合作並沒有太深,也沒有那麽了解對方的能力是什麽。雙方各取所需後,她還頗為武斷地認為這個遊客和自己是一類人。


    “哈……”秋肅英歎了一口氣,探手入懷。


    曲紅燭可不會等他出手,猛地一踏地麵,泥虱立刻按照她的指示將土地升起,把秋肅英甩上了天空。


    “既然說不通,你就給我去——”


    話音未落,曲紅燭就感覺腳下一沉,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一堆黑線從影子裏鑽出來,刺入了她的衣服之中,將她往陰影中拽落。


    “該死的!屬性轉換,破魔!”


    寒光一閃,她手中的利劍就切斷了纏繞到身上的黑線。緊接著,曲紅燭眼中紅芒一閃,她腳下便爆發出了極強的彈射力,將她瞬間送上了半空。


    “極限處刑人”,一次性道具。


    在場景內殺死超過五名專精某項戰鬥技藝的場景內人物後,可獲得此道具。注:必須為場景內人物中該項技藝第一名,不包含場景內認定為神的存在。


    使用後,下個場景內,可以進行“屬性轉換”,一次性將物體甚至自身的屬性在多方麵削弱後,向某一方麵進行大幅度提升,提升程度視品質而定。


    該道具無法重複獲得,無法贈予。


    雖然是一次性的道具,但是集散地是提供模擬訓練的,曲紅燭也將這個道具測試過很多遍。她為了這個場景,可謂是用心良苦,連這個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上了,為的就是能在此贏得足夠多的分數,以逃出生天。


    “去死吧!”


    她的速度轉瞬間被加速到了極致,而劍鋒也隨之轉換屬性,換成了鋒利度。


    一劍閃過天空,將秋肅英攔腰斬為兩段,隨即,曲紅燭踩著空中聚集起來的土階落下,眼睛中的赤紅依然明亮。


    “還沒死。”


    “手感不對……對嗎?”一個傀儡走出來,麵目轉換為了秋肅英的模樣,“這裏有很多用來測你本事的傀儡,數量不算多,但測一個人夠用了。”


    “嗬,誰會跟你在這裏浪費時間?”曲紅燭淩空一踏土階,她在半空中已經看清楚了這些傀儡的布局動態,而如今還是逃命的階段,她當然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


    角頭陀和歸雲仙子沒有真的如她所授意的那樣去攔截寧恪,她隻能感覺到記號並發出簡單的消息,而沒有直接命令的權力。不過她也不擔心,畢竟這些人在“承運”中要擊殺的目標,她都暗中安排到了寧恪身上,沒有誰能逃得過。


    “壺中洞天。”


    風雪在秋肅英抬手之間化為了一個平麵,然後被他從夜幕之中撕扯而下,曲紅燭根本沒想到這樣的攻擊方式,當即被一片夜幕砸了下來,甚至整個人都差點融入了進去。


    “我是一個相當討厭麻煩的人,我說的麻煩不是指複雜的事項,難解決的問題,而是那些毫無必要的節外生枝。”秋肅英手指劃動,將夜色切割為一片片卷軸,“因為這是非常愚蠢的事情,以不必要的行為,產生不可預估的後果,我見過很多會做這種事的人,對於自己的目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說教個屁啊!”


    一支凝實的泥土標槍撕開了夜幕,對著秋肅英的方向衝來,秋肅英甚至都懶得躲避,任由標槍將這個傀儡擊毀。


    “我沒有在說教,我需要發泄我的不滿而已。”另一個傀儡發出了聲音,“本來隻是酆都和天庭之間的一次衝突,你一定要讓另一個妖魔勢力插手進來,平添無數困難,難道你就不知道審時度勢,將事情做得悄無聲息一些嗎?”


    隨著夜幕被切分,曲紅燭發現自己逐步陷入了一種無形的迷陣之內。她雖然能通過屬性轉換對這些被平麵化的夜空造成破壞,可她破壞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對方生成的速度。


    相比於她而言,秋肅英的行為實在是太謹慎了,他不惜代價困住她,隻為了逼迫她將所有手段都用出來,再製定一個徹底殺死她的計劃。


    曲紅燭意識到這個困境不是自己能解決的問題了,不過她還是有一招最後的手段。


    “你以為真的可以困住我?”她冷笑了一聲,從懷裏摸出了一枚銀幣,銀幣的中央,有一枚血紅色的玉石鑲嵌其中。隨著曲紅燭手指用力,那銀幣立刻彎曲,中央的玉石也旋即破碎。


    “請李寄閣下出手,眼前的都是敵人!”曲紅燭大聲呼喊著。


    秋肅英麵色一變,風雪之中,一道無形的劍意破空而來,那般銳氣並非曲紅燭剛剛用屬性轉化出來的所能比擬,而是如同這片天地正在向自己揮劍的劍意。


    “走吧,此間有吾。”


    曲紅燭看到眼前的迷障被一道來自天際的閃電破開,重疊的帷幕之中亮起了一道通道。不愧是妖王,尚未到此,便已經為她打開了通路。


    “多謝!”


    曲紅燭一聲呼喊後,便立即衝出了帷幕的包圍。而後方的秋肅英也沒辦法阻攔她了,因為那龐大的壓力已經來到了他麵前。


    “人族之中,又有了煉器的高人?有趣,有趣。”


    李寄提劍入陣,卻如閑庭信步一般,信手便斬開了秋肅英展開的“壺中洞天”,而秋肅英對此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他自信可以對付一切旁門左道的妖法邪術,卻對付不了這純粹已經問道的劍術,這隻能憑借硬實力打贏才可以。


    “不錯,如此雪夜,得遇兩位高手,當為幸事,此戰之後,亦應浮一大白。”李寄微笑著掐起一個劍訣,擺出了起手式。


    是“留客雨”。


    如果說黎端雨用出來的是無聲而浩瀚的侵蝕,那麽李寄如今模仿出來的,便是怒濤拍岸的氣勢,在這片劍氣組成的雨幕之中,任何事物都將被那洪流所摧毀,無論秋肅英準備了多少傀儡,結果都是一樣的。


    僅僅是一招,一個方向上的傀儡就全部成了碎渣。


    “啊……並非本體。不過煉器之人,精於保命,也是理所當然。”李寄輕笑,“還要繼續嗎?你應知,自己並非吾之敵手。”


    “你願放過?”秋肅英問道。


    “為何不願?便是我一時三刻之間,將你這假人盡數毀去,也不傷你本體分毫,而你斷無可能在吾之阻撓之下,追上那人。既然如此,為何不雙方作罷?徒勞無功之事,你我恐怕皆無此意。”


    “妖魔應當隻知乘勝追擊或者斷尾求生,你不一樣。”


    “吾便當作讚譽收下了。”李寄點了點頭,“風已告知訊息,你準備撤離?”


    “我要做的已經做完了,剛才曲紅燭沒能快速從這裏逃走,那麽她就永遠走不了了。我或許不夠,但有人能殺她。”


    李寄微怔。


    而此時正在以急速衝出城外的曲紅燭,忽然之間呼吸一滯,整個人都難以控製地栽倒在了雪地之中。她猛然感覺到手腳發軟,自己甚至無法從地上站起來,這樣的感受突然出現,以至於她絲毫準備都沒有。


    “什麽東西……”她努力翻了一下身,軀體的虛弱感非常強烈,而被轉化出來的屬性卻丟失了,她無法再從這疲勞的身體中獲得更多力氣,甚至整個人都無法挪動半分。


    遠處的陸凝正在慢慢通過“斷龍”的邊緣,她身上閃耀著法寶的光輝,“生殺予奪”正在討回她這些日子被截留的所有氣息的代價,而這份代價正在反饋在布置者身上。


    曲紅燭不知道,但她清楚自己恐怕還是被暗算了。


    “泥虱,想辦法帶著我出去,隻要出城,就安全了,隻要……”曲紅燭低聲向肩膀的小蟲子呼喚著,她知道泥虱沒有快速帶人的能力,但現在距離城門隻有幾十步遠了,沒有任何阻攔,離開了這座城市,她就有的是辦法恢複。


    然而,下一秒,天地變換。


    她聽到有人扣上了表蓋的聲音,也看到了行宮的宮牆。寧恪就站在她剛剛挖出的地洞那裏,臉色蒼白,但神情冷峻。


    彌留之計,辰:溯回、延往,龍呼九天,因果皆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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