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的身體快吃不消了。


    這幾天她幾乎是連續遭受重創,發燒還沒好就要通宵,回來被白領砸傷了頭部,緊接著又是大雨澆頭加上鬼魂的陰寒侵蝕,能撐到現在還是一口不服的氣支持著自己行動。


    然而在鬼魂輕易利用她之前的策劃殺死兩人之後,陸凝這口氣也快泄了。


    “我來看看。”


    淩雁馬上拉過陸凝的手,搭了一下她的脈搏,又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額頭。


    “心跳很快,太冷了我也感覺不出是不是發燒了,但是她現在這個狀態肯定不能繼續……”


    “我能繼續。”


    陸凝喘著粗氣,摸了摸頭上,繃帶上已經重新滲出了一絲血,腦袋上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不過這樣的疼痛反倒讓發昏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情況不算壞……我們去那個房間……”


    淩雁無奈,隻好扶著她,五個人走上樓,來到了之前替身鬼鑽進的房間裏麵。


    這是一個單人間,隻有一張單人床放在靠近窗戶的位置。現在床柱上被綁上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從窗戶垂了下去。從窗口往下望,繩子正好垂到了地麵上。


    “它就是來布置繩索的?”


    淩雁疑惑地繼續檢查屋子裏其餘的東西,但沒有什麽發現。


    “替身鬼沒有特別的移動能力,隻能和人類一樣靠繩索下樓……”陸凝走到了窗口,雙手搭在窗台上往外麵看了看,地上還留著一道明顯是什麽東西拖拽過的痕跡,有一兩米的樣子。


    “拖拽痕跡……”


    下方都是草地,這個距離是看不清腳印之類的東西的,卻有一道明顯的拖拽痕跡,這倒是十分古怪了。


    “看來是替身鬼從這裏跑了,然後俞止鬆追出去。”淩雁搜索無功,隻能承認了這一點。


    “……”


    陸凝扶著窗台,慢慢坐倒在了地上。


    “陸凝!”


    離得最近的公孫佑連忙上前將陸凝攙扶了起來,就在這時,陸凝忽然發出了一聲低笑。


    “這是巧合,還是注定的事情呢?”


    “噢!”


    公孫佑發出一聲痛呼,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撞上了衣櫃才停下來。他的心口紮著一把匕首,整把沒入,隻留下一個握柄留在外麵。


    這下驚變,頓時讓另外三人大驚,紛紛驚疑地看向了二人。此時的陸凝像是恢複了幾分精神的樣子,一隻手靠著牆,支撐著自己慢慢站了起來,看向公孫佑的目光中滿是寒意。


    “你……”公孫佑抬起一隻手指著陸凝,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和你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們總喜歡殺人之前玩弄一下人類,貓捉老鼠的遊戲是不是很有趣?”


    陸凝偏了偏頭,語氣已經變得有些瘋狂了。


    “然而我要殺人的話,就會立刻動手——布置也好,誘導也好,我從來不拖泥帶水……門薩爾先生,你是不是很意外呢?”


    聽見這個名字,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公孫佑身上。


    “看來是我大意了啊。”


    公孫佑忽然神色一變,也不再是那嚇得發抖又被紮了一刀的瀕死樣子了,重新站穩了身子,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不過你還真是敢下手啊,就算是從最開始和你一起搜索的朋友也毫不遲疑。”


    “我要是不下手,恐怕就沒機會了吧,等你們下一次製造契機讓我們分開的時候,公孫佑就會永遠消失,順便附贈一個某隻鬼已經動手殺過人的假消息……你們是這麽計劃的,對吧?”


    “說是計劃,還是順勢而為呢?”替身鬼攤了攤手,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事實上我們玩得很開心,也沒有刻意做什麽計劃吧。不然也不至於會被你紮上這一刀,不是嗎?”


    “我說了會送你下地獄的。”


    “那您的執著真是令人敬佩。”替身鬼一點都沒有被揪出來的失敗神色,反倒是饒有興致地撥弄了一下心口的匕首,“這個東西,確實隻能封印我一段時間,但是我的殺人名額已經滿了,你殺了我也沒什麽用。”


    “沒用嗎?”


    陸凝笑了。


    “你是唯一一個負責設計殺人的鬼,少了你,剩下的鬼真的能協力合作嗎?”


    “……啊,大概不能了吧。”替身鬼用一種假得不能再假的遺憾語調,回應了陸凝的話。


    “可是你們所謂一同生還的目標,也不過是個笑話了吧。剩下的時間,幾乎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陸凝沉默了。


    “說到底,這樣費盡心機將我找出來,其實應該更早做到才對,你……大概已經找到了那個方法?”替身鬼淡笑著,伸出手指向了陸凝緊握著的左手。


    “……我早該發現的。”


    陸凝走向替身鬼,站在它的麵前。


    那個曾經慈祥和藹的老人,如今已經被鬼替換了內在。


    但是,老人殘留的話語,還留在陸凝手中。


    她張開手,將一張已經有些發皺的紙條亮出,那上麵用極為豪放的字體,寫著一行遺言:


    【老頭子在地獄等你下來!】


    “公孫爺爺這麽信任我,我當然不會讓他失望。”


    替身鬼聽到這句話,挑起一個詭異的笑容,隨後身體凝立不動了。


    陸凝垂下手,轉過頭看向屋子裏的三個人,臉上既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


    “他們都不在了。”


    而今夜還會有人死去。


    倒計時走到了十四個小時。


    新鬼兩隻,隱形鬼,黑霧,以及鏡子鬼尚未動手。


    外麵已經開始黑了下來,桌上明晃晃的幾根蠟燭是這個環境下僅有的光亮。雖然每個人的手機都能夠照明,可手電筒的光還不如蠟燭的光亮更能帶給人安全感。


    俞止鬆和洪澤豪兩人依然不知所蹤,下午的時間四個人也在周圍尋找過,卻並沒能找到他們。


    持有八卦木劍和招靈目錄的兩人並不是那麽容易死的,但如此長時間不露麵就讓人感到十分不安了。現在陸凝手裏能頂用的道具也沒有幾種,鬼魂沒有攻擊大概也是沒找到機會。


    “我們還去找他們嗎?”


    淩雁總是有點擔心,現在外麵環境還不是那麽暗,再過一個小時天就完全黑下來,那就更沒機會了。


    “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


    徐姐的聲音悶悶的,不時吸一下鼻子。室內的嚴寒雖然散去一些,卻依然宛如冬日,逐漸有人開始出現了感冒的症狀。


    就在這時,窗戶方向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一扇原本關閉的窗戶忽然打開,外麵的風雨立刻吹了進來,連桌上的蠟燭都滅掉了一根。


    “怎麽回事?”


    淩雁立刻站了起來,馬上被身旁的陸凝按住了手不讓她過去。


    “窗戶都是鎖住的,沒道理忽然打開……”


    那邊邢叔馬上拿起一根蠟燭插在腐朽之手上,一瞬間火光就變成了藍色。


    “果然……”


    陸凝叉著雙手,目光凝視在燭火上,不慌不忙。


    “替身鬼已經找到能夠代替自己給鏡子鬼製造殺機的幫手了,所以才直接決定動手殺人。”


    哐!


    第二扇窗戶打開,正好開在陸凝身後。


    “讓我猜猜看……新誕生的鬼能力不是真正隨機的吧,而是和死者有些關係?”


    第三扇窗戶繼續被打開。


    “第一個人是黑霧,意圖是保護自己,方敏對應牆壁鬼,楊娜對應影子鬼,不過我和這幾個人不太熟悉,也就不清楚性格愛好什麽的……但是史鬆和龐玲玲我還算是比較了解的。”


    從第一天進入主屋時,龐玲玲就表現出了對屋子裏的陳設風格強烈的興趣,盡管後來壓抑住了,陸凝卻依然記得。


    “所以你是能操作屋子裏的事物?還是說……能夠操縱死物?”


    此時,所有的窗戶都已經打開了,寒風灌入室內,卻在逼近桌前幾個人身體前停歇了。


    “你沒辦法殺人。”


    陸凝說道。


    一圈紅流沙,將四個人圍住,劃定了圈內圈外的兩個世界。


    鬼無法踏足紅流沙上,不光是地麵,包括上方的一定區域內對於厲鬼來說都是絕對的禁區。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這隻鬼隻能在屋子裏作妖,卻拿現在聚集在大廳當中的四個人無可奈何。


    這點紅流沙也耗光了最後的存貨,理論上鋪開一個能夠讓人站立的麵才是最保險的,不過之前也說了根本沒有這麽多紅流沙來揮霍,陸凝也僅僅將這個作為最後的修整手段來使用了。


    就在這時,門外出現了人影。


    那並非是大家等候的二人,而是一群渾身濕淋淋的人。一道雷鳴閃過,隱約照亮了前麵幾個熟悉的麵容。


    張複遠,暴發戶,樂隊二人,染發男人……


    死者,帶著死亡時候的樣子,僵硬地向大廳中走來。除了幾個連屍體都不見的人以外,包括尹蓮,包括史鬆和龐玲玲這兩個應該已經化為厲鬼的人,所有人手上,身上都掛著鏡子,慢慢向長桌靠近。


    哪怕經過了這麽多天厲鬼的驚嚇,眼前的景色依然令人感到驚駭莫名。


    “別動!它們無法靠近我們!”陸凝厲聲大喝,製止了已經想要逃跑的徐姐。


    “它想要利用這些屍體。”


    淩雁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幾個被隱身鬼製造出來的屍體,四肢折斷的它們走動時步伐扭曲滑稽,有的甚至是連滾帶爬地往前“走”著,這樣侮辱死者的行為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然而,在這些屍體之後走進來的最後一具屍體,才是真正的殺招。


    洪澤豪魁梧的身體出現在了門外,他手裏還抓著木劍,怒目圓睜,軀體上穿刺著七八根鐵管,血水順著鐵管還在慢慢往下流動,顯然是剛剛死去不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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