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萊斯利也無法對貴族進行準確的評價。


    “很遺憾,站在過去的我隻能根據我所知道的進行一些猜測……而我這樣一段記憶也完全不能幹擾未來,在你的時間,我已經死去了。”


    “我知道,所以我隻是想知道你們過去的設計是如何的。”陸凝歎息了一聲,“你無法提供給我任何力量,是嗎?”


    “是的,殘留在財寶上的力量是我能提供的一次性輔助,除此之外隻能靠你們了。如果國王還活著……不,他肯定還活著,希望你們能給國王帶來一個適合他的結局,永遠的王位隻是一個負擔。”


    “我會的。”


    “那麽,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陸凝思索了一下:“你有沒有王都內城的地圖?”


    =


    王廷之中,重甲的士兵們開始湧入,擋在門口的幾名外務官已經有些攔不住了,甚至又產生了一些傷亡。晏融正在和塔汗、傭兵一同拖住紫色化身,這個化身手中是一把荊棘長鞭,每次被鞭子刮傷都會令人感到身體中的一部分被連帶著抽走,感覺便是越打越糟糕。


    讓、李移居、羅貝等人已經參與到攔截重甲兵們的行列裏了,重甲兵這種量產的存在實力並不算很強,就是數量無窮無盡,外務官都能被拖累到被潮水般的士兵淹沒的地步,眾人也隻能盡量以快速刺殺的方法避免陷入鏖戰。


    稍好的消息是祝沁源終於找到了機會將時間的指針刺入了綠色化身的胸口,就如同陸凝之前一樣。兩個化身的削弱大大減輕了王廷內眾人的壓力,外務官們即便不具有對應的財寶,可是豐富的事件處理經驗讓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方法從化身身上切下了一片片的記憶碎片。


    晨昏依然在憤怒地咆哮著,但可笑的是,這個王廷裏唯一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就是他這個“王”,原因很簡單,那些財寶當中幾乎沒有關於國王本人如何的記憶,他也就無法在自己身上複現國王的力量。


    陸凝回到這裏的時候,所見到的便是這一番景象,空間的變化讓她稍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伸手從長袍中抽出了三張照片,照片在她的指縫之間卷起,形成了尖錐般的形狀,她毫不遲疑,在照片化為武器的瞬間就將它甩向了晨昏!


    受到攻擊,晨昏本能地轉過盾牌試圖防禦,但那三枚飛鏢接觸到盾牌頓時變成了黑霧一般,穿頓而過,毫無阻滯地命中了他的胸口。


    命中的一瞬間,整個王廷那金碧輝煌的大殿轟然一震,一些碎片從屋頂落下,在周圍的立柱、牆壁發出了咯啦啦的聲音。晨昏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猛地用手捂住腦袋,五官中開始滲出血液。


    “嘖。”陸凝卻不滿地撇了撇嘴,她剛剛已經選擇了最有可能破壞晨昏財寶邏輯的記憶進行攻擊了,卻還是沒能破壞他那硬拚起來的記憶構造,隻是稍微動搖了他的思考,果然隻是萊斯利記憶裂片提供的角度還是不能撼動製造大型事件的財寶。


    晨昏從頭痛中醒轉的同時,一雙猙獰的眼睛就已經看向了陸凝:“你——你試圖動搖我的王國!那就去死吧!”


    一瞬間,所有黑甲士兵都看向了陸凝這裏。


    “危險!”


    讓甩手拋出了紫色光盾,擋在了陸凝身邊,下一秒這些士兵全都掏出了槍械,上前發光束同時轟在了光盾之上,霎時間將整個大殿晃得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陸凝一卷長袍,通過昨日世界向前跳躍了數米,她能聽見紫盾被轟碎的聲音,即便彈反了將近一百發光束彈,卻終究是超過了承受上限,根本擋不住這種數量的轟擊。


    當然,陸凝跨越這數米後,光滿散去的同時,她便已經來到了晨昏麵前,手中的短刀手起刀落劈在了他的盾牌上。晨昏連退了兩步,腳步虛浮,反手揮杖砸了回來,陸凝短刀橫過架住了權杖,長刀的碎片自身上飛起,每一片都裹上了一張相片。


    再來一次!


    “殺了她!殺了她!”


    晨昏聲嘶力竭地指著陸凝吼道,可惜現在他能派遣的人全都陷入了戰鬥當中,就算士兵們再來一次齊射也未必能傷到陸凝,而最大的威脅甚至不是陸凝本身,而是周圍那些劍刃碎片。


    就在此時,陸凝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緊,她側過目光,發現一根光芒形成的鎖鏈束縛住了握著長刀刀柄的手臂,這東西在不久之前還纏繞在吉光片羽眾人的腳上。


    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外務官用出這個之後便仿佛勝券在握了,現在她甚至感到手臂到肩部的部分從自己身上消失了,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般。而握在那隻手中的長刀也自然不在遵循自己的驅使。


    藍色化身——也對,萊斯利當然能使用類似的力量,這個化身唯獨在力量方麵還原到有些超標。


    她聽到晨昏發出了狂笑,緊接著便舉起了手杖,尖銳的杖尖指向了她,陸凝想要啟動忽然昨日,不料一隻手臂的封鎖居然讓財寶的發動都出現了遲滯,在她進入昨日世界之前,杖尖就穿透了她的心髒。


    叮。


    險死還生的得意之中,晨昏沒有注意到陸凝另一隻手的動作,在陸凝心髒被貫穿的同時,短刀也擊中了一枚浮在空中的劍刃碎片,這枚碎片從晨昏平舉手臂的腋下穿過,從他的下巴打入了腦袋中。


    劇痛——死亡。


    陸凝的視線徹底黑了下去。


    =


    她感到自己被溫暖的液體包裹著,就連呼吸也根本不需要,整個軀體都被安全而充滿營養的物質所浸泡,就連睡眠也不曾有過如此的安心。


    伸出手,陸凝感到自己觸碰到了牆壁。一種非常強烈的困倦感讓她難以將眼睛睜開,她慢慢觸碰那些牆壁,手指沿著光華的表層慢慢向下,感覺碰到了一個拉手。她稍微用了點力氣,就聽到耳邊傳來模糊的“哢嚓”一聲。


    液體開始褪去,當空氣再次接觸到鼻腔的第一感覺居然是冰冷而辛辣的,她大聲咳嗽了起來,吐出了許多的液體,這樣的刺激終於擊退了頭腦中的倦意,陸凝一個翻身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殘餘的液體,睜開眼望向四周。


    黑咕隆咚一片。


    她站起身,打了個響指,鳳凰陣打火機在麵前打出了一蓬火苗,照亮周圍。這是個不算太寬闊的房間,裏麵放置了五個如同棺材一樣的黑匣,自己剛從其中一個裏麵爬出來。當然,如果真說出是棺材未免有些失禮,聯係到剛才的感覺,陸凝知道這是類似醫療艙一類的設備。


    黑刻不會輕易死亡,所以她敢直接進攻晨昏,如今看來她最後直接打進對方腦子裏的那片記憶確實有用。心髒的傷口早就愈合了,而集散地的衣服也優質地補全了被戳破的地方。陸凝來到一張長桌上,那裏放著她的長短雙刀,她推出了電子眼,發現外麵有好幾個生命信號。


    她取回了刀,拉開了這個小房間的門。


    門外是一條不算太長的開放式走廊,天色已經回到了白天,金色的陽光落在走廊兩側的植物和景觀上,看起來有些美感。不過這些似乎都很久沒人打理了。陸凝循著生命信號的方向穿過走廊,進入了一間小廳,剛一進來,馬上就聽到有人說話。


    “那麽我們如果想要改變這一切應該怎麽做呢?”


    是李移居的聲音。


    陸凝走進了小廳,沒驚動廳裏的人。這裏的人其實也不很多,李移居、讓、連筆生、羅貝、柳雲清,還有一個背對著自己的人坐在一把高大的座位上,身上披著仿佛用許多破布縫起來的舊衣服。


    “我不能告訴你們。”


    這個人開口了,蒼老而又疲憊的聲音,這並不是陸凝認識的人,但她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忽然感到自己的頸部一陣躁動,伸手一碰,一塊堅硬的石頭正在從那裏鑽出來。


    暗黑密令?那也就是說麵前這個人就是……最大主教?


    陸凝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塊黑色的石頭便徹底脫離了陸凝的喉嚨,在空中一個盤旋,便衝著最大主教衝了過去!


    “咳,小心!”陸凝忍著喉嚨的不適喊了一聲,與此同時,最大主教的破衣服撩起,一隻巨大而粗糙的黑手抓向了那塊黑色石頭,石頭擊中他的手掌宛如打在牆上一般,頓時沒了力道。


    “是老朋友啊……”


    最大主教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然後轉過了頭。


    陸凝是真的被驚到了一下。她在那張照片上是見過最大主教的模樣的,總體來說是個神情嚴肅但看起來很正直的人,雖然年紀大卻顯得精神矍鑠,可是現在這個轉過頭來的甚至不是一張人的臉。


    他的額頭到鼻子左右的位置長出了黑色粗糙而布滿小刺的硬質外殼,雙目原本是眼白的地方變成了黑色,眼球變成了兩粒藍色的幽火,而他從嘴巴到整個脖子的地方則凹凸不平地長出了諸多的肉瘤,這些肉瘤上還有小觸須在不斷蠕動著,中間裂開一個缺口,裏麵有層層疊疊的尖牙。


    幹枯的白色頭發從他頭頂的兜帽上垂下,拖到了腰腹的位置,而伸出來的那隻手其實也是皮包骨頭,手指伸長,似乎有七八個指節,指節也十分尖銳。陸凝看著這已經完全失去人類外貌的最大主教,難以想象這個老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在此時,小廳內原本就昏暗的光線消失了,一條閃爍著微光的小徑出現在眾人麵前,而暗黑賢者就站在小徑的彼端,帶著略帶諷刺的笑容看向這邊。


    “物是人非啊,最大主教,多年之後的相見,你卻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你沒有變。”最大主教輕聲說道。


    “是的,我必須躲開這時間的洪流,否則就會落得你這樣的境地。隻是我從未聽說過你的死訊,所以時常想著你應該還是活著的吧?”


    “你已經離開了,不需要再回來。”


    暗黑賢者笑了,他搖了搖頭:“不回來?不,我必須回來,我必須知道國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覺得他會料不到你現在的情況嗎?他一定有什麽辦法避免了這些,而我需要那個辦法。”


    “他從未向我說過。”最大主教搖了搖頭,“老朋友,你想要長久地生,卻不願支付任何代價嗎?你是一個傑出的參謀,但是你性格中所包含的自私部分也總會讓你肖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你變成這個樣子多久,我就將自己囚禁了多久。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敢踏出小徑一步。”暗黑賢者搖了搖頭,“這個世上殘留的國民還有多少?他們真是幸福啊,被國王保護了起來,不需要經曆時間的苦痛,也能獲得長久的安眠。”


    “因為你我拒絕了國王的好意。”最大主教說,“我認為我能背負時光,而你則選擇了逃跑。”


    “我沒有逃跑,我隻是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知地經曆一切。現在我們都按照自己的願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就足夠了。”暗黑賢者沉下了臉,“但我還是要搞清楚,國王經過了這麽久,究竟有沒有找到重新讓世界恢複平衡的方法?”


    “你知道,已經打破的平衡不可能恢複了,即便有方法,也是建立起新的秩序。”最大主教發出了一聲難聽的笑聲,“而我們的國王,如果他無法找出新的秩序,我相信他會讓一切永遠埋葬在安寧的回憶當中。”


    “他不能這麽做。”暗黑賢者哼了一聲,“這是我們和他一同建立起來的王國,他沒有資格獨斷專行決定未來的走向!看看現在?外城已經被nest送過來的異界人填滿,人們過著渾渾噩噩隨時會死的生活而不知反抗,這遠遠比不上充滿朝氣的我們的王國!當一切應當恢複的時候,我們就得把這些東西全部鏟除!他們不是我們世界的人!”


    “哈哈哈哈……”最大主教笑得身體發顫,在笑聲結束之後他才說道:“老朋友,國王有資格決定,因為他是國王,這個王國唯一的最高統治者。至於外城的人,你說不是我們世界的人?不覺得比起我們這些已經失去了一切思想寄托的人來說,能正常地生死,能普通生活的他們反而更加像是人類嗎?你那排外的想法究竟是如何產生的?我竟然從未發覺過。”


    “……大概是因為你已經老了吧。”暗黑賢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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