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沈平川給今汐送來了電熱蚊香液。


    宿舍樓下, 他掰著今汐的脖子看了又看:“你這是什麽非洲野蚊子, 給你叮成這樣,好幾天了都沒見好。”


    今汐脖子上那顆小草莓, 雖然消退了不少,但還留有印記。


    今汐將衣領拉了拉,不讓他再看了:“謝謝哥,我先回去了。”


    正在這時, 出完早操的薄延走了過來,他沒再穿外套, 一條單薄的體恤,胸襟前讓汗水潤濕了一大片。


    他看到了今汐和沈平川, 漆黑的眼底的又多了一層暗色。


    “嘿, 薄延。”沈平川揚手跟他打招呼。


    薄延冷冷地應了聲,然後轉身回了宿舍。


    沈平川看著他冷然的背影, 撓撓頭,不明所以:“他怎麽了,好像不太高興?”


    今汐悶悶地咕噥:“誰知道, 愛怎樣怎樣。。”


    沈平川詫異地望著今汐:“你不是最喜歡薄延學長嗎,怎麽回事?”


    “誰喜歡他啊!”今汐甩開沈平川的手, 憤聲說:“你不要亂講我告訴你, 沒有的事!”


    “沒有就沒有吧,你激動什麽。”


    “我激動嗎。”


    沈平川:“肉眼可見地激動了。”


    **


    冷戰持續了好幾天。


    薄延死活不肯還今汐的紗巾,今汐當然也絕對不還他的外套。


    室友們看著這倆人也挺無奈, 見了麵跟陌生人似的,不過倆人賭氣歸賭氣,事情半點沒有耽擱。


    大清早圖書館占座,薄延該給她占還給她占著,她來了,薄延便拿著書背過身去,不理她,但是桌邊溫熱的牛奶吸管已經插好了。


    而今汐去超市大采購的時候,也會給許朝陽或者荊遲發短信息——


    “我在超市哦,學長有什麽要帶的?”


    健身房裏,荊遲對薄延說:“你媳婦在超市問你有什麽要帶的。”


    薄延拿著啞鈴練小臂:“告訴她,我就算死,也不會要她給我買的任何東西!這是男人的尊嚴。”


    荊遲放下手機:“你他媽自己去說。”


    薄延:......


    說就說。


    薄延摸出手機,給今汐編輯信息,荊遲湊過來想看,薄延立刻背過身去:“老子要狠狠拒斥她。”


    荊遲鄙夷地撇撇嘴:“我還真不信你有這出息。”


    有出息的薄延躬著身子,編輯信息,客客氣氣道:“今汐同學,我男士沐浴露沒了,麻煩你,謝謝。”


    完了他還給今汐發了個一百塊的紅包:“剩下的錢,請你吃糖。”


    今汐收了紅包,不屑地“嘁”了聲,回複道:“不用謝,薄延同學,我不吃糖,多退少補。”


    今汐拎著紅色的小籃子,來到了男士洗浴用品的貨架邊,仔仔細細地辨認著琳琅滿目的商品,拿著不同種類的沐浴露,看成分,也看功效。


    立刻有阿姨走過來,向今汐推薦洗護用品:“姑娘,你看看,這個牌子不錯,我們在促銷打折。”


    “謝謝,不用了,我要牛奶味的沐浴露。”


    她自己用的是奶香型的沐浴露,因此本能地也想著也薄延挑選同款的沐浴露。


    “學妹給薄延買沐浴露呢?”


    今汐抬頭,卻見曲萱萱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學姐也來買東西。”


    曲萱萱拿著一瓶男士沐浴露,推薦給今汐:“男生總是運動之後洗澡,不如給他買清爽薄荷型的沐浴露,也涼快些。”


    “哦,謝謝學姐。”


    “不用。”


    曲萱萱新近燙了個栗色的波浪卷發型,披掛在肩頭,穿著一件過膝的百褶裙,絲質的小蝴蝶結蓬鬆地掛在側腰位置,發型配衣裳,顯出幾許俏皮之色。


    今汐看著曲萱萱,說道:“學姐今天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過去的她,看上去端莊又成熟,不是走的這種可愛風。


    曲萱萱笑著說:“可能會和年輕些的學弟在一起,當然也要讓自己顯得年輕一點啊。”


    今汐錯愕地望向她:“你是說...”


    “昨天你們許教官,跟我告白了。”


    今汐拎著籃子的手緊了緊,卻不動聲色地說:“那...恭喜學姐了。”


    “恭喜什麽啊。”曲萱萱道:“我還沒想好答不答應呢,學妹,你說,我應該答應嗎?”


    “學姐自己心裏沒有想法嗎,怎麽來問我啊。”


    “我和他本來也沒有特別熟悉,反倒是你們,和他走得比較近,小昭學妹吧,她好像和許朝陽挺熟的。”


    今汐抬眸望向她,她臉上掛著璀璨的微笑,卻讓她感覺,心底生寒。


    “學姐,如果你問我的建議,那麽我會說,不要答應。”


    “哦?是為什麽呢?”


    “因為你根本不喜歡許朝陽。”


    曲萱萱挑眉看向今汐:“這你都知道。”


    “如果你真心喜歡許朝陽,在他跟你表白的時候,你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而不是考慮到現在,反而來試探我的態度。”今汐平靜地說:“你來問我,那麽接下來我的選擇,是不是會影響你的決定?”


    曲萱萱臉上的笑意越發加深了:“哇,學妹,我發現你真的很聰明哎!”


    今汐抿了抿嘴,其實這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想出來的。


    寢室裏四個女孩子晚上夜談的時候,掰開揉碎了,仔仔細細地分析了一下曲萱萱的套路。


    她明顯對許朝陽無意,反而更關注薄延,這段時間,她故意和許朝陽走近,多半是想引誘許朝陽向她告白。


    林洛分析說,曲萱萱不會答應,但也不會立刻拒絕,她會過來試探今汐的態度。


    果不其然,當下曲萱萱真的跟她開口了。


    “我知道,昭昭學妹喜歡你們許教官。”曲萱萱說:“我也不想讓她傷心啊。”


    今汐不動聲色,這個時候她要是主動開口詢問,肯定落下風。


    曲萱萱繼續說:“今汐學妹,你的運氣真的很好,國防學院最優秀的男孩子,都成了你的男朋友。”


    她“嗯”了一聲,假裝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萱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再和她拐彎抹角:“我知道楚昭有多喜歡許朝陽,你們是室友又是閨蜜,你肯定不願意讓她傷心,對嗎?”


    “你想讓我跟薄延分手?”


    曲萱萱淡淡一笑:“你們不是吵架了麽,情侶間吵架分分合合,多正常啊,你們分手,讓我試試薄延,如果我拿不下他,你們再和好就是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見今汐沉默不語,曲萱萱將薄荷沐浴露放進了她的購物籃中:“學妹考慮一下吧。”


    就在她即將離開之際,今汐突然說道:“不用考慮。”


    曲萱萱回頭:“嗯?”


    今汐將薄荷味的沐浴露取出來,放回貨架,然後取下了她喜歡的牛奶味沐浴露——


    “我不會考慮這種事,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薄延,我很喜歡他。”


    喜歡薄延的事情,今汐從來沒有真正開口對任何人說過,薄延就像是窩在她心底的一個小太陽,帶給她力量和溫暖,即便有時候,他鋒芒太盛也會灼傷她,但是這些,都不會妨礙一件事——


    她喜歡薄延,且絕不放手。


    曲萱萱眼色冷了冷,卻依舊保持著笑意:“好吧,那就隻能讓你的閨蜜傷心咯。”


    ......


    她離開以後,今汐立刻摸出手機,戳進寢室群。


    今汐:“林洛,你說的,全中!”


    林洛:“她真的來找你了,讓你和薄延分手。”


    今汐:“嗯。”


    林洛:“先引誘許教官,讓昭昭難過。然後離間你和薄延學長,讓你們鬧矛盾,這樣你提出分手,也是順理成章,等薄延學長因為分手而傷心的時候,她不就可以趁虛而入嗎?臥槽,真是好心機。”


    楚昭:“你沒有答應吧!”


    今汐:“沒有。”


    楚昭:“那就好。”


    今汐:“不過...昭昭你要有心理準備。”


    楚昭:“我已經想好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隻要能每天看著他開心快樂,我就滿足了。”


    今汐歎了聲,將手機揣進兜裏,走出了超市。


    樹梢間有蟬嘶鳴,早晨的天空澄澈湛藍,沒有一片雲霞。


    燥騰騰的盛夏已悄然降臨。


    訓練場地,薄延坐在枯草地上,望著遠處蒼藹的樹林,眉宇擰成了一座山。


    荊遲走到他身邊的壘堆上,拎著檸檬冰飲,遞到薄延的手邊——


    “屁汐送過來的,說叫我不要告訴你。”


    薄延接過了飲料,回頭朝著鐵絲網望了望。


    今汐躲在樹後麵,探出半個腦袋,偷偷地打量他,見他望過來,她立刻跑開了。


    薄延擰開冰蓋,仰頭一陣猛灌,修長的脖頸間,喉結上下滾動,檸檬水清涼解暑,瞬間驅散了心頭的煩悶和燥熱。


    “我媳婦還是疼我。”他自顧自地喃著。


    “晚上回去跟人家認個錯。”荊遲叼了根枯草在嘴裏:“快放假了,暑期的拉練要進山,沒個四十天回不來,你自己算著,你們還能有多少時間鬧別扭。”


    “我知道。”


    冷戰了這好些日子,薄延已經撐不住了,過去他脊梁硬,從來不會輕易低頭。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軟骨頭。


    眼看著暑期將至,馬上就要進山了,到時候手機全要上繳,整整四十天音信全無,念及至此,他媽什麽骨氣什麽尊嚴,算個屁。


    他隻想在最後的幾天時間裏,跟他姑娘好好的。


    中午訓練結束,薄延心急火燎便要往回走,卻偏偏被教官單獨留了下來。


    荊遲和許朝陽相互對視一眼,看教官這低沉的臉色,似乎來者不善。


    這位平日裏負責野外訓練的教官姓嚴,平日裏大夥兒都叫他催命閻王,他是整個國防學院最嚴格的教官,收拾起學生來,那叫一個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他們不放心,並沒有馬上離開,擔憂地站在操場邊等著薄延。


    薄延站在場地裏,全身筆直,目視前方。


    嚴教官麵無表情地問:“馬上就要野外拉練了,你的膝蓋都好了?”


    “報告教官,都好了!”


    薄延字正腔圓,嗓音渾厚。


    “前段時間看你受傷,沒有問你,你這腿傷,怎麽來的?”


    薄延抬起漆黑的眼眸望了嚴教官一眼,知道他這是秋後算賬來了。


    “我問你,你這腿傷,是怎麽來的?”他的嗓音沉了沉,帶著某種壓迫感。


    “報告教官,是從障礙牆上摔下來。”


    “摔下來的?”嚴教官臉色泛冷,諷刺道:“你薄少爺什麽人,去年無障礙穿越破全軍三分零八的記錄,這天大的本事,能從那種牆上摔下來?說實話,到底是怎麽弄的!”


    薄延也沒想要隱瞞,便直說道:“報告教官,是我自己從牆上跳下來,故意摔傷。”


    “為什麽!”


    薄延抿抿嘴,吼道:“追女孩!”


    荊遲和許朝陽在邊上聽得還有些想笑,這種損招恐怕也隻有薄延能想得出來。


    “長本事了,薄延。”嚴教官手背在身後,厲聲說:“當初你爺爺把你交給我的時候,說你頑劣,讓我不用對你客氣。大一新生就能拿下十項全能,你可是鋒芒畢露大出風頭,現在看來,跟能力無關,你是思想根源有問題,今天回去寫一份檢討來,認識錯誤。”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卻不想,身後的薄延頓了頓,突然說道:“報告教官,我的思想根源沒有任何問題!”


    許朝陽看著嚴教官低沉的臉色,冒了一身冷汗,對荊遲道:“這家夥,認個錯不就完了嗎,剛什麽剛,跟嚴教官較勁,能有他好果子吃?”


    荊遲抱著手肘倚靠在路邊,淡淡道:“肯乖乖認錯,就不是你薄爺了。”


    嚴教官重新走回來,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軍人的血,隻能為國家而流。這樣不管不顧任性妄為,你的所作所為,根本配不上你這一身軍裝!”


    薄延的眉宇間,擰著一股子執拗的勁兒:“配不上又怎樣。”


    “你說什麽?”


    他望著嚴教官,嗓音低沉幹啞:“我不會像他們一樣,我的血,永遠隻為我愛的人而流,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人的身邊!”


    聽到他的這一席話,嚴教官心髒顫栗著,薄延的父親是他的同學,也是戰友。當初葬禮上,那個孩子穿著孝服站在靈堂前,看著殷紅國旗裹身的父母遺體,他沒有哭,那絕望如死木的眼神,一如此刻十多年後,站在他麵前的少年。


    他走過來,伸手揪住了薄延的衣領,他想說你的父母是為國犧牲,光榮而壯烈。


    可是此刻麵對薄延那黑沉沉的眼眸,他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怎麽能殘忍地告訴一個孩子,你的父母是為了家國大義拋棄你,你要理解他們。


    十年前的葬禮上,他無法講出這樣的話,如今依舊不能。


    “強詞奪理。”嚴教官隻能憋出這四個字,氣悶地說:“做錯事你反而還有道理了,不過追個女孩子,跟我扯到什麽流血犧牲!我告訴你薄延,要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這次暑期拉練,你就不要去了,呆在家裏反省!”


    嚴教官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許朝陽和荊遲連忙跑過來。


    “能把閻王教官氣成這個熊樣,薄延你他媽真是個人才。”許朝陽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薄延翻了個白眼,正欲轉身離開,卻又見嚴教官氣呼呼地返回來。


    “臭小子,這就想走,沒那麽容易!”


    **


    午後日頭正毒,今汐將晾曬在陽台邊的迷彩外套收了下來,外套被她洗得幹幹淨淨,被太陽曬過,質感稍稍有些硬,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她將衣服平攤在床上,一點點地捋開。


    男孩的衣服寬而長,平平整整地展開幾乎占了她半張小床,她學著薄延疊衣服的樣子,將這件軍裝一絲不苟地疊好。


    雖然沒有疊成豆腐塊的手藝,不過好歹規規矩矩的。


    虛掩的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


    荊遲走了進來,對上鋪的今汐微笑說:“我來取薄延的衣服,這幾天他都沒換洗了,一件衣服穿到底,每天身上都是濕漉漉的。”


    今汐沒好氣地哼了聲:“我的絲巾他就不預備還我了?”


    “他每天晚上都用那絲巾捂著臉睡覺,別提多惡心了,就那樣,你還敢要回來啊?”


    今汐:......


    惹不起,不要了!


    她將疊好的軍裝外套遞給了荊遲:“喏,給他吧,就說我扔垃圾桶裏,讓你撿回來的。”


    “明白。”荊遲笑了笑,準備離開的時候,似又想起了什麽,對今汐道:“今天薄延跟教官頂嘴,讓教官訓斥了。”


    今汐連忙問:“為什麽?”


    荊遲見她有興趣,便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說道:“也不是大事,野外拉練算入結業考核,如果不去,便沒有成績,大不了延期畢業,對你薄爺來說算不了什麽,你也太別擔心哈。”


    “他現在在哪裏?”


    荊遲撓撓頭:“我們那閻王教官事後一琢磨,還不解氣,正罰他曬太陽呢,飯都沒吃,你說說,這日頭這麽毒,擱那兒站著暴曬呢,要我說,都是這倔脾氣自找的,你千萬別去心疼他,不然他一準兒又蹬鼻子上臉。”


    “我才不心疼呢!”今汐嘴硬:“他就該漲點教訓,愛誰誰,我就不管他。”


    荊遲一走,今汐火急火燎跳下床,穿上衣服一陣風似的跑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薄爺不哭,媳婦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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