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湖水被夜塗抹成幽深的黑。寧謐的月光灑下,漣漪則染上銀色的亮光,幽深的湖色因而顯得溫柔。便是那被微涼的夜風搖曳著楓葉的樹林,也不覺嘈雜——反倒添了幾分悠然。


    湖邊的堤岸上長滿碧綠的草,茂密卻不紛亂,渾圓的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繞湖蜿蜒,幾隻長椅沿小徑分布,俱是空無一人,唯有月光靜靜地照耀著。


    黎白風坐在長椅的一頭,慕筠坐在長椅的另一頭,中間隔著一人的寬度。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距離,稍顯疏離,卻又觸手可及。


    這個距離,也正好足夠擺上一盆紫色的鳶尾。


    這也是微妙的一部分。


    黎白風稍稍側著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慕筠的側臉:光滑細膩的肌膚,清澈的仿佛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睛,遠黛般的纖眉。


    似乎是注意到了黎白風的視線,緋紅漸漸攀染上慕筠白皙的俏臉。


    “我……我先走了。”她一把抱起鳶尾,似是有些手足無措般害羞的說道。


    “哦哦,再見。”黎白風下意識的揮了揮手,看著對方如一隻受驚的小兔一般飛快的跑開。


    還是一個明月皎皎的夜晚,還是那片青湖邊的長椅,還是那般無措的跑開——除了多了一盆鳶尾。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黎白風默默的走回寢室,宿舍的門還好好的倚在那裏,做出一副被鎖上了的樣子。他審視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隨後伸手拉開了門。


    露出了門後站著的一具無顱白骨。


    “啊!”饒是黎白風已經見了好幾次,可是在這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還是被嚇了一跳,手中的門沒有反手拍上去已經算是情緒控製的好了。


    “幹什麽啊你,大晚上的蹲在這嚇人?”黎白風摸著仿佛揣了隻兔子般“咚咚”跳個不停的心髒,憤怒的咆哮道。


    “真吵,小點聲。”白骨伸出森森的尾指,在本該是耳朵的位置上空挖了兩下。


    “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黎白風的心跳逐漸平複,但是怒火反而更盛,他壓抑著怒火,一字一頓的說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之勢。


    “要是我如果說是巧合……你會相信嗎?”白骨看黎白風似乎出離的憤怒了,不由得心裏一虛,遲疑著問道。


    “不管我會不會相信,你都會沿著朝歌的給排水係統到達一個更配得上“巧合”這兩個字的地方,我保證。”黎白風冷冷的說道。


    “咳咳。”白骨尷尬的幹咳了兩聲,又道:“其實我就是想重現一下咱們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嘛,你難道不懷念嗎?”


    說完,它“輕盈”的原地轉了個圈,怪聲怪調的唱了起來:“啊~那一場偉大的相遇,注定要被銘刻在曆史~”


    黎白風麵無表情的打斷:“說吧,想從洗手池走還是想從抽水馬桶走。”


    “好吧,我認輸。”白骨立刻停下蹩腳的歌舞,乖乖的站好,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原因。”黎白風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想嚇唬你一下。”白骨垂著頸骨,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再有下次,你就再也沒有機會有下下次了。”黎白風懶得和它計較,再說也不能真把它丟掉,便冷聲威脅了一句,帶上門走進屋裏。


    “如您所願,先生。”白骨後退一步,讓開路,以手撫胸,行了一個優雅的禮節。


    “你這又是玩的哪門子cosy?”黎白風怪異的看了它一眼,吐槽道。


    “誒?不喜歡這個風格嗎,那我換一個。”白骨說完,雙手交疊,置於腰側,雙膝微蹲,行了一個屈膝禮:“這樣呢?”


    “糟透了,你一個骨頭架子擺什麽侍女的姿勢。”黎白風毫不猶豫的說道。


    “還不行?”白骨的聲音透著幾分失望,隨後,它不信邪似的又換了一個姿勢:右手拍左臂,左手拍右臂,“嗻”了一聲就要屈膝蹲下。


    “停停停停!我承認你模仿的像極了。”黎白風趕緊伸手製止。“你死前的人生一定是一部大戲。”


    “嘿嘿。”白骨得意的笑著,直起身來,不客氣道:“有時候我也這麽想,不過相比於演技,其實我更擅長的是文學,且聽我即興賦詩一首……”


    “夠了!”黎白風的忍耐快要達到了極限,他一聲怒喝打斷了白骨的話,隨後降低聲調,半是無奈半是請求的說道:“我說你能不能安靜的待會兒?”


    “很無聊啊。一個人無聊死了。”白骨無力的倚著牆滑落到地上,伸出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膝蓋,頸骨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模樣淒涼。


    “第一,你不是人,第二,你已經死了。”黎白風善意的提醒道。


    “多謝提醒。”


    “不謝。”


    ……


    沉默了片刻,黎白風又出言問道:“所以,你就是出來嚇唬我一下?然後表演一場話劇?”


    “也不全是,本來還想著溜出去玩來著。”白骨悻悻的說道。


    “溜出去?”黎白風悚然一驚,要是讓這家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校園裏,還不掀起軒然大波?他完全可以預見到朝歌大學被它搞得雞飛狗跳的可怕場景,到時候怎麽和那些普通人解釋這玩意?被修士發現了這東西,他又用什麽回去交任務?


    想到這,黎白風不禁打了個冷顫,一聲厲喝:“絕對不行!”


    “你蠢嗎?要是征求你的同意還叫什麽溜出去?”白骨歪著頸骨,似乎“斜睨”了他一眼,諷刺的說道。


    “總之你不能出去。”黎白風神色堅決,雙臂交疊打了一個叉。


    “用不著你說,我離不開那個木牌太遠的。”白骨悶悶不樂的說道:“剛才試了,根本出不去這個屋子。”


    “謝天謝地。”黎白風鬆了一口氣,一臉慶幸。


    “哼。”白骨見狀,不爽的哼了一聲,又化作一縷白煙鑽進抽屜裏去了。


    黎白風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洗手間衝了個澡,換上一身睡衣踱進了臥室。


    他盤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精神探入丹田,像是小孩子興致勃勃的玩著剛到手的玩具一樣又操縱了一會兒“金蛟剪”,這才翻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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