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祟手極快,手腕旋轉間,蘋果皮就被均勻完整的分割了下來,果肉渾圓不見棱角,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徐農,後者正定定的看著蘋果出神,察覺到崇祟的動作後,慌忙道謝接過。≥


    “那什麽,你,過來。”崇祟放下刀,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手,隨後對著默默站在一邊的醫生抬了抬下巴。


    “……我?”醫生一驚,沒料到崇祟會突然出聲,保險起見,他不確定的指了自己一下,詢問道。


    “還有別人嗎?”崇祟皺起眉頭,蛇瞳之中閃過不滿的光。


    “沒有沒有。”醫生被他陰冷攝人的蛇瞳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快步走了過去。


    “徐農恢複的怎麽樣了。”崇祟收回目光,開口問道。


    “謝邀……”醫生打開懷中抱著的淺藍色文件夾,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剛要回答,卻被一聲更大的回答聲打斷了。


    “我已經恢複的很好了,隨時可以出院!”


    徐農本來正大口大口的啃著蘋果,聽了崇祟的問題後,雙目一瞪,用力咽下口中的東西,做出了搶答。


    “閉嘴,沒問你,老實點吃你的蘋果。”崇祟森嚴的掃了他一眼,徐農登時偃旗息鼓,接著啃起了蘋果。


    “咳,”醫生輕咳了一聲,捋了捋被打斷的思路,接著道:“病人思維正常,情緒相對穩定,輕度腦震蕩已有所緩解,暫未現並症與後遺症,。頸椎錯位本已糾正,前天晚上卻不幸落枕,再度複,以致昨晚罹患了失眠。所幸的是腿部骨裂逐漸恢複,傷口長勢喜人……”


    “等等!”崇祟一邊聽一邊點著頭,聽到這裏卻眉頭一皺,打斷了醫生的話,看向了徐農:“腦震蕩、頸椎錯位、落枕、失眠也就算了,這腿部傷口是怎麽回事?那家夥藏了刀,對你下了黑手嗎?”


    “呃……”不知怎的,徐農並沒有憤怒或是冤屈,反倒露出了一副尷尬的神色。


    “不是刀?那是什麽其他的利器嗎?”崇祟臉色陰沉,接著猜測道。


    “咳咳。”眼見誤會愈演愈烈,醫生不由輕咳了一聲,善意的提醒道:“病人入院的時候隻是頸椎錯位而已,初步糾正之後,我們想要讓他住院觀察一下,但是病人堅持要出院,結果下樓的時候……呃,失足跌落,摔出了腦震蕩,腿也別在了欄杆間,導致了輕微骨裂和肌肉撕裂……”


    崇祟的神色僵住了,他看了徐農一眼,一時不知說什麽。


    徐農深深的低下了頭,也不知說什麽。


    “你閉嘴,我沒問你。”沉默片刻,崇祟指責道。


    “……”


    “……”


    “你好好休養一下,決賽的時候我會為你報仇的。”


    “……”


    “……”


    “你先出去,我有點話和他說。”


    “好。”醫生不迭的點著頭,如釋重負的逃離了這片彌漫著尷尬的地方,出去之後還沒忘了順手帶上門。


    “哼。”聽見關門聲後,崇祟從鼻腔中出了一聲不知是嘲笑還是苦笑的聲音,他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住院住到這個份上,你也算是可以了。”


    “崇少,我……”徐農連著核一起將蘋果啃的一幹二淨,將一根孤零零的蘋果把放在桌上,有點羞愧的說道。


    “‘你你你’,自打我進來就是這句,你能不能說點別的?”崇祟冷冷的說道。


    “我……”


    “算了算了,”崇祟放棄般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接著道:“不管是因為什麽,總之你就安心的待在這,這次的比賽我已經贏了,下一場就輪到他了,你身上的傷,我會雙倍還給他。”


    “多謝崇少,不過,我想親自將他擊敗。”徐農神色堅毅,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崇祟一把按了回去。


    “你要擊敗他,也得養好傷再說。”


    “是。”徐農摸了摸腿上的傷處,神色有點黯淡。


    崇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麽,驟然問道:“如果那時你主動認輸的話,現在也不用躺在這裏,就為了我那所謂的麵子,付出這樣的代價,你覺得值嗎?”


    “有些事,沒有什麽值不值,隻有應該與不應該。”徐農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他躺在枕頭上,直直的看著上方的天花板,眼中泛起追憶的光。


    “我是個孤兒,爸媽不要我,孤兒院沒人喜歡我,自小就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對我來說,世界上隻有三種人,不認識的人、隻能說認識的人、敵人。被無視,被欺負,每天睜開眼,似乎與閉著眼時沒有什麽區別,一樣看不到光。這就是我的童年。”


    “後來我學會了去反抗,學會了去欺負別人,每天除了打架就是打架,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就像一個野獸一樣,漫無目的的活著,渾渾噩噩的混著。”


    “因為頻繁的打架,我幾次轉學,最後到了崇城市市立中學,入學第一天,就遇見了崇少你,我還記得那時的情景,我將一群上來找茬的學生混混打倒在地,你正好路過,嘲笑我動作蹩腳,全靠蠻力,我當時不服,一怒之下打算動手,卻被你輕易的打倒在地。”


    “我本以為你會和那些人一樣,嘲笑我,羞辱我,但你沒有,你指出了我動作中的不足,然後就離開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所給予我的善意。”


    “後來我多次向你挑戰,每次都是毫無懸念的落敗,你也每次都會指出我的缺陷,提出改進的辦法。最後一次,你擊敗我之後,這樣和我說:‘進步挺快,以後跟我混吧。’我便決定,自此追隨你。”


    崇祟神色有些震動,他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也不瞞你,一開始我那麽做,隻是存了收買打手的念頭罷了,沒有你想的那麽高尚。”


    徐農轉過頭,目光落在桌上的那袋青蘋果上。


    “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是好的。我從未為自己的決定感到過後悔,無論是從最開始,還是到現在。”


    “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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