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認真而又艱難的解釋之後,塗五魁終於將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的解釋給了那個不知道是聽覺障礙還是智力障礙的死魚眼,期間,他幾乎開始對自己的語言能力與表達能力產生質疑。


    “哦。”黎白風若有所思的點了一下頭,旋即擺擺手,自作主張的說道:“這個名字太難記了,我看你名字中有個五,以後就叫你小塗了。”


    塗五魁一時沒有理清其中的因果關係,但這並不影響他對結果的理解,此刻形勢比人強,他不得不打落牙和血吞,含淚簽下這喪權辱國的條約,點頭稱是。


    黎白風見他如此懂事,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伸出手拍了一下塗五魁的肩膀,親切而友好的問道:“今天你像個追債的一樣瘋狂的拍我家門,到底是有什麽事?先別急著回答,回頭看一眼青湖,給我發現你撒謊,今天你就住那吧。”


    恰如其分的一股涼風吹過,塗五魁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但是此刻,他卻感覺對方親切而溫暖的語氣還要更為寒冷,冷到讓人想要流淚。


    其實塗五魁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不對勁了,自己分明就是被人騙了,誤以為黎白風是一個沒什麽本事的家夥,隻是趁著崇祟重傷時才偷襲成功的,這才興致勃勃的趕來為崇祟“報仇”,一來可以成為“輕鬆擊敗了擊敗了崇祟的黎白風的人”而揚名立萬,二來可以討好北伯侯崇侯虎,一箭雙雕。


    若不是那人說的煞有其事,信誓旦旦,他也沒那個膽子去招惹能擊殺崇祟的狠人。此刻他已是將那個人恨上了,就算是黎白風不說這句話,他也打算將其招出。


    沒經過什麽猶豫,塗五魁便豁然抬起頭,眼中帶著“方才發現被人蒙蔽的恍然”、“想要說明此事自己是被人利用絕非出自本身意願卻又怕對方不信的冤屈”“對自己貿然做出的行動而產生的由衷的後悔”、“立誌改過自新絕不再犯的決然”、“對挑撥者的憤怒與唾棄”,幾乎聲淚俱下的開口了。


    那一瞬間,黎白風仿佛看見了一個跪在堂下,被人栽贓陷害而被抓起來審問的良民,正高舉雙臂,對著自己這個高坐在上,不明真相的青天大老爺,聲嘶力竭,涕泗橫流的喊出“大人明鑒——”


    當然,塗五魁喊的自然不是這個,不過其中大意還是相同的。


    他先是開篇立論,陳述了“自己是被人蒙蔽因而做出錯事現在已經幡然悔悟懇求大人放小人一條生路有仇找別人報仇有冤找別人報冤大家老死不相往來最好永遠也不要再見”的主題,奠定了全文“冤枉”、“後悔”、“堅定”的感情基調,為下文的陳述做出了鋪墊,並為後期的感情爆發埋下了伏筆。


    停頓片刻,他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接著大段大段的引用事實,借此來輔助論證第一段的主題,夾敘夾議,擺事實,講道理,既充實文章內容,又增強了文章的真實性,使文章更有說服力。可謂是一舉兩得,極為巧妙。


    最後一段,他在文章中融入了自己的情感,轉議論為抒情,將作者跌宕起伏的心理狀態活靈活現的表現了出來,由最開始的迷茫、囂張,逐漸轉為對人生、對人性的深入思考,最後終於醒悟,體會到了“聽信讒言誤入歧途,唯有謙遜才能活命”的道理,並借這微涼的秋風,借景抒情,融情於景,情景交融。接著,他表達了幡然悔悟的心情與誓不再犯的決心,既呼應了文章開頭,又升華了文章主題,前後照應,耐人尋味。


    黎白風聽得頻頻點頭,感觸頗深,這般迅捷的思維與標準化的語言,沒有經曆過高中成百上千套的語言試卷,是根本鍛煉不出來的,看來此人能夠考入朝歌大學,至少在語言這方麵是真才實學的,絕非弄虛作假。


    “好,好啊,你這個小同學,不但文章做的好,思想道德覺悟也很深刻。年輕人,走點彎路沒什麽,隻要能回到正確的方向,並堅持走下去,那結果就是好的,之前的錯誤,就當是積累經驗了嘛。”他滿意的拍了拍正口幹舌燥的緩著氣的塗五魁,學著夏玲瑩在班委會上常用的語氣,麵露微笑的讚許道。


    之所以要學夏玲瑩的這種語氣,是因為他覺得這比較正式,用來應對大門牙之前那段文學素養頗高的發言再適合不過了。


    “是,是。”塗五魁心中嗤之以鼻,簡直不屑一顧,但是表麵上還是做出了一副強忍驚喜的謙遜之狀,點頭受教道。


    “不過——”黎白風話鋒一轉,笑容逐漸從臉上收斂,“你能不能簡短的概括一下,太長沒聽。”


    “概括一下,太長沒聽……”、“太長沒聽……”、“長沒聽……”、“沒聽……”“聽……”


    最後一句話在塗五魁的耳邊緩緩的回蕩著。


    “朝霞啊/你是那樣的絢爛/你那美麗的色彩/卻由傷心人的心血塗染。”


    他的心中吟唱起了憂傷的詩篇,悲憤到了又升起了想要噴出一口鮮血的衝動,將朝歌的天際塗抹上朝霞的色彩。


    合著我感情如此投入的一番朗誦,你全都沒聽是吧?


    還能不能給人一點最起碼的尊重了?


    如果可能的話,塗五魁很想揪起麵前這個死魚眼的獵豹卡通睡衣的衣領,噴他一臉唾沫,大聲質問出以上問題——然而這隻能想想,事實上,他強忍著喉嚨處湧起的猩甜,概括道:


    “我是聽了別人說的,有人趁崇少虛弱,僥幸偷襲殺了他,我覺得大家都是太行省的修士,理應團結一致,這才想過來為崇少討個公道。”


    黎白風嘴角牽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討公道?說的好聽,隻怕是打著踩著自己出名的主意來的吧。而且,聽這敘述,這個門牙如兔的家夥應該是被人當了槍使——不對,說是槍不太貼切,應該是當了投石問路的那顆小石子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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