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沒事,看你這樣就不想沒事的樣……哎,怎麽走了,等等我啊!”趙朔喋喋不休的說著,邁步便想追上去,卻看見了地上的那張「流河兵圖」,目光不禁一頓,連忙伸手撿起,拍打了一下上麵的塵土,驚道:


    “噫?這不是那誰的那件法寶嗎?你怎麽踩過去了?”


    “扔了。”


    黎白風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頭也不回的說道。


    “扔……哎?等等,法寶是無辜的啊!”


    趙朔一臉詫異,但是聽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隻得嘖嘖兩聲,惋惜的將其丟在了地上,抬腿跟了上去。


    “哎,別走那麽快,等等我啊!”


    ……


    艮字部,丙午間。


    將仍舊有些不放心的趙朔婉言推出去之後,黎白風隨手掩住了那扇到現在都沒修好的門,神色有些疲憊的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雖然對手的境界都不如他,但是連番的戰鬥下來,還是給身體帶來了一定程度上的疲憊。不過身體上的疲憊倒還在其次,心中的困惑卻更為難解。


    青椒“刺溜”一聲從他的領口鑽了出來,沿著他的胳膊遊走到了梨花木製的茶幾上,小小的鼻孔鼓動了一下,旋即“哈”的吐出了一口氣,搖頭抱怨道:


    “啊啊,真的好悶啊,再出去絕對不要再鑽進你衣服裏了。”


    她又喋喋不休的說了一番,先是從頭到尾數了一遍自己今天對他做出的種種貢獻,接著對於他將那個能噴出好吃的火焰的小方塊還回去的舉動表達了相當程度上的不滿,中途多次隱晦的提及他不要忘了今天做出的承諾,最後總結陳詞,敲打他要端正自己“人寵”的位置,不要妄圖造反。


    黎白風現在哪裏有和她說這些的興致,理都沒理她。


    青椒討了個沒趣,就算她再沒心沒肺,這時候也能大概明白現在並不是說這些的好時機,當下悻悻的甩了甩尾巴,嘀嘀咕咕的溜出客廳,一頭鑽進了廚房,決定尋覓一下還有沒那種用開水泡開就很好吃的神奇食物。


    客廳中陷入了沉默。


    之前懸掛在牆上的石英鍾也在不久前的某一天被晚起的他失手砸碎,故而屋內連時鍾的“滴答”聲都沒有了。


    一縷白色的煙霧從抽屜中鑽出,逐漸凝成一具骸骨之形,骸骨無顱,骨骼晶瑩如玉,非但不給人恐怖之感,反倒有些工藝品般的精致。


    黎白風眼神輪動了一下,扭頭瞥了白骨一眼。


    “你都看到了?”


    “你指什麽?”


    一道笑聲不知何處響起,白骨緩步走到他的身前,又道:“我神識展開,遠處那片青湖,湖上一片枯葉,葉上一隻單翅飛螞蟻,飛螞蟻翅上幾根紋路,盡皆無所遁形。”


    “若是指某些引起少年小小煩惱的事情,我確實看的一清二楚;若是指你昨晚睡著之後翻身掉在地上,摔醒之後爬上床又掉在了另一邊的地上這件事,那我可沒看見。”


    “我做錯了嗎?”


    黎白風眉眼微抬,望著它問道。


    “看來某個少年,不是煩惱,而是迷惑。”


    白骨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頭上。


    純粹骨骼的手,自然沒有什麽溫度。但是黎白風莫名卻感到一陣溫暖,隔著頭發也能感到的溫暖。


    陽光擦著雕紋的檀香木窗棱投進屋內,在地上打出一片不規則的光痕,白骨站在光中,周身骨骼如玉,泛著溫涼的光。黎白風坐在沙發上,白骨的身形擋住些許光,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影。


    白骨收回手,轉身望向窗外的光。


    “一天最黑暗的時候是破曉前。”


    “黑暗到了極致,便現出了一縷光明。”


    “萬事萬物都是這樣,達到了極限,就會發生質的改變,甚至會變為與之前完全相反的性質。”


    “黑到了極致,就生出了白,白到了極致,就生出了黑。火中可以生出水,水中也可以燃起火。善中生惡,惡中生善。變化其間,輪回其中,約束這一切的,便是‘度’”。


    “一道菜不放鹽會淡,放多了會鹹,放多少鹽才合適,便有‘度’在其中,也即是‘道’在其中,掌握了度,做菜就會鹹淡適中,掌握了度,做事才會恰到好處。”


    它轉回身,看著若有所思的黎白風,道:


    “你是個心思繁多的人,還常常喜歡率性而為,做事往往隻憑一時興起,懶得考慮會發生什麽,事情發生之後才去懷疑對錯,進而迷茫。”


    “我知道你在煩惱什麽,你在想,分明是別人先來惹的你,但為什麽到最後自己才像是那個惡人?難道我捉弄他一番都不行嗎?”


    “惡作劇這種東西,與善意的謊言相似,並非懷揣惡意,卻往往得到惡果,最是難分對錯。”


    “對錯是相對的,本心是絕對的。你所問的對錯,是於本身而言的對錯,行事傷人,此舉令你心生愧疚,違背本心,自然為錯。”


    “如果不想再重蹈覆轍,你就要把握住什麽是‘度’。”


    “唯有把握住了‘度’,才能把握住對錯。”


    一番話說完,白骨停了下來,沒有再開口。


    客廳中再度陷入了沉默,連時鍾的“滴答”聲都沒有。


    片刻,黎白風的聲音緩緩響起。


    “所以,你說了這麽多,就是想告訴我玩笑不要開過了是麽?”


    白骨停頓了一下,看起來似是有點尷尬。


    “是,但也不全是。”


    黎白風抬起頭來,眼中不再充滿迷茫,取而代之的一抹堅定與淡淡的笑意。


    “另外,一天最黑暗的時候不應該是子時嗎?”


    氣氛又尷尬了一點。


    “……我隻是舉個例子。”


    “好像你還會做飯,不如以後就由你來負責早餐怎麽樣?”


    “……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黎白風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笑什麽笑,我當年的牙可比你白多了,要不是頭沒了,我當場笑給你看。”白骨冷哼一聲,不滿的說道。


    黎白風收起笑容,神色一正。


    “謝謝。”


    “不客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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