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司中,張端景手提青玄筆,在木匣內壁書寫符咒,隨後將兩枚仙果放在內中。


    “如此便能夠長保神柯仙果靈效不失。”張端景放下青玄筆,解釋起來:“若要服食仙果,最好先用純淨朝露將其化為玉液。不過相比起補益真氣、精進修為,神柯仙果最主要的靈效乃是護持生機命元、調和百脈氣機。


    所以梁驍在最後一反常態地出手,想要試探趙黍的真實本領,可這也被朱紫夫人和梁韜阻止。


    “你也打算離開東勝都?”張端景問道:“你不想繼續擔任金鼎司執事?”


    趙黍苦笑道:“老師,如果我隻是金鼎司執事,那或許並無煩惱。但我很清楚,自己能有如今地位,是各方刻意安排的結果。”


    “身在紅塵,能洞照塵障,很難。”張端景沉默良久。


    “再說了,我來到東勝都後的種種作為,也使得許多人心生怨懟。”趙黍言道:“我聽那些館廨生說,金鼎司中的符兵祭造事務,有不少被攤派到懷英館中,老師可知曉此事?”


    張端景點頭:“以符兵祭造為術法功課,此舉能鞏固既往所學,這本就是你當初的提議。”


    “可是館內眾人似乎不太樂意。”趙黍無奈說:“他們嫌棄如此勞心勞力之舉,認為我跟老師您將懷英館視作私產,把館廨生當成隨意驅役的奴仆。”


    張端景皺眉沉思,片刻後才說:“即便有修持術法的資質,也不代表有向道堅心。”


    趙黍不免問道:“老師,朝廷設立館廨之製,明麵上雖然說是為廣開仙途接引世人,但切實所求恐怕不是如此吧?”


    張端景則說:“我明白你為何有此想法,你是覺得館廨後輩總是妄想一步登天,於仙道上有大成就,卻對眼前實務不肯用心盡力。而這皆因館廨有仙道之名,卻無仙道之實。”


    趙黍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明白,華胥國館廨之製,乃是效法崇玄館而設。崇玄館仙道傳承完備,又有梁國師這等仙家高人,館廨修士自然多以仙道為望。若是僅以術法為務,難免顯得館廨之製輕道而重術。”


    “大道無所依,又豈是一句重道輕術能有所悟?”張端景之說:“你不必多慮,我同意將符兵祭造事務設為功課,不僅是以此考校術法,也是用來探明一眾館廨生的心性。


    若是連這點瑣碎實務都不能堅持下來,術法之功也難見精進,更遑論修仙學道!”


    趙黍則說:“隻是如今不止館內後輩,連金鼎司內的同道也開始有埋怨之語了。或許是我往日催逼太緊,一些館廨同道來到金鼎司這段日子,塵勞纏身,修為法力難見精進,加上我受國主青睞重視,他們或多或少生出嫉恨之意。”


    張端景皺眉道:“他們來金鼎司辦事,除了豐厚月俸,平日裏補益外丹、服食餌藥一概不少。加之身在東勝都,所得比起在懷英館時要多出不少,閑暇之時也能去往瀛洲島涵養清修。如此還有何不滿?難道非要人人封侯不成麽?”


    趙黍無話可說,張端景安慰道:“旁人作何想法,你不必太過在意。身居高位,難免毀譽加身。若想仙道之上有所精益,要謹記——外榮辱、忘毀譽、明得失。”


    “我記住了。”趙黍點頭說。


    “館廨生的情況我會留意。”張端景言道:“有些人心生懈怠,也不能一味遷就。”


    張端景施教嚴苛,館廨之中每月都有考校,以前趙黍也經曆過。如今回想,要是沒有老師頻頻點撥,自己恐怕也會放縱怠惰。


    眼看天色將明,張端景準備入宮參與廷議,商討出兵事宜。趙黍如今身為金鼎司執事,雖然還沒有資格參與廷議,卻也要隨時準備受國主召見,因此張端景帶他來到羽衣閣,暫作等候。


    得知趙黍在瀛洲會上奪得兩枚仙果,幾位羽衣閣女修先後前來探問,她們給趙黍奉上茶點,一幫人嘰嘰喳喳聊得熱鬧,趙黍卻覺得煩心。


    “靈簫上仙,你若是聽見了,能不能回一句話。”趙黍在腦海中問道:“瀛洲會上,你突然出言提點,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不是想明白了麽?”靈簫終於再度開口,語氣冷淡:“梁韜有意設局將你調出東勝都,我不過順手而為。”


    趙黍卻說:“我不信,以你的境界,怎會不清楚貿然出手幫我,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既然兵法推演一事,梁韜有意讓我表現,你就更不用出手了。哪怕我輸給梁驍,也不丟臉。”


    “你不懂。”靈簫言道:“鴻雪客和梁韜已經有所察覺了,他們顯然看出你身後有仙真指點。”


    趙黍心下微微一驚,隨即仔細回想,也不得不承認。如果說自己精通科儀法事,能夠引來梁國師的關注,那麽鴻雪客親自出手試探自己,就顯得有些突兀離奇了。


    “我要是再沒有一點表現,很難說鴻雪客與梁韜會作何舉動。”靈簫言道:“我出言指點,正是要讓梁韜有所警覺。他既然知曉你背後有仙真暗助,未來行事便會有所忌憚。”


    趙黍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要幫梁韜布置科儀法事,說到底還是懾於其仙家法力,就算能在口頭上偶爾占些便宜,可自己的生死總歸是被梁國師拿捏在手。


    如今靈簫出手,盡管並不能立刻縮小趙黍與梁韜的差距,但隻要讓對方心生忌憚,趙黍的處境便會安全許多。


    “老師方才懷疑我是否被邪祟侵附肉身,所幸沒有找到你。”趙黍歎氣說:“你突然出手,我根本沒想好怎麽應付對答。”


    “我既然出手,很清楚會引起何種後果。”靈簫毫不諱言:“張端景讓你配合梁韜布置科儀法事,其背後定有圖謀。他恐怕是要借你之手,讓梁韜麻痹大意。”


    趙黍不太喜歡靈簫這樣評價老師,可是難得她重新跟自己對談,趙黍也不敢頂撞,唯恐再次惹惱了靈簫。


    “怎麽不說話?”靈簫冷哼道:“我清楚你的性情,一定是覺得我危言聳聽,敗壞你老師的清譽。可是他自己都教你不要在意旁人毀譽,你又何必替他多想?


    你心中認定張端景乃是品行無虧、道德無瑕的聖人,我則說,大可不必!來日若是張端景有陰謀之舉,你一時難以接受,恐生悲憤而蒙蔽道心。倒不如早早舍下那點固執念想,坦然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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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黍轉而言道:“你這麽說,我倒是要問一句,你為何精通兵法?”


    “你在質疑我?”靈簫反問。


    “是。”趙黍語氣誠懇:“以前我不問,是因為我沒多想。我可以幫你找到真元鎖、回返洞天,但我不希望你對我有太多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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