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天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他忽然回想起請原隨雲來的目的以及這次聚會的目的了。他為什麽請原隨雲來,不就是想要求原隨雲幫助自己擒拿幕後元凶嗎?可他而今的行為算什麽,竟然將矛頭直指原隨雲。


    掃過眾人,陸長天的心沉了下來,雖然不少人體諒他的兒子斷臂之痛,但對於原隨雲眼中都沒有任何怨恨,就連和他最為要好的朋友長河牧場場主李天良也是如此。


    此時此刻,原隨雲已經承認了他便是殺害上官飛的凶手,一句你若如何便堵死了陸長天的一切去路。


    衝動,太衝動。


    此時此刻,陸長天能說什麽呢?難道說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原公子引來的災難,那便有原公子一人承擔。倘若這句話說出口,那不說天馬鏢局顏麵掃地,就連他陸長天、陸長空以及其兒子陸君玉的死活都可能成為了一個大問題。


    原隨雲可不是一個善人。這句話說出來口,原隨雲最大的可能便是原隨雲徑直離開,當然絕對不會愚笨承認自己就是殺害上官飛的凶手,引得金錢幫虎視眈眈。


    倘若他真想將原隨雲便是殺害上官飛的凶手昭告天下,那他天馬鏢局名聲也會一落千丈,而他陸長天也會落下一個枉做小人的名聲。如此對於他來說百害無一利,不但失去了名聲,而起還引起了原隨雲的不滿。


    此時此刻,陸長天腦海思來想去,對於原隨雲那句你若如何?簡直沒有用任何語言回答。任何語言回答,得到的答案不是百害而無一利,便是無用的答案。


    何必逞一時之氣呢?此刻,陸長天後悔不已。


    冷笑聲在陸長天耳畔回想:“陸鏢頭可真是好大的脾氣呀!這頓脾氣發完後,老胡倒是想問問陸鏢頭到底歡迎我們不?倘若不歡迎,我們離開就是。嗬嗬,上官金虹這趟渾水可不好蹚,也好不小心丟了小命了去。”


    聲音自然是胡鐵花說出來了。


    這裏除了胡鐵花幾乎沒有人會說出那火上澆油的花。胡鐵花性情粗狂,遇上看不眼的事看不過眼的人,他絕對不會委曲求全於自己,他隻會以更加犀利的手段反擊,會不屑一顧的離去。


    這一點,從小和胡鐵花長大的楚留香也沒有任何辦法。


    陸長天臉一僵,想說什麽,但又止住了。


    楚留香拉了拉胡鐵花的衣袖,也站了起來,對著陸長天微彎身軀,而後說道:“陸鏢頭,可否聽在下一言?”


    陸長天長籲了口氣,立刻起身說道:“香帥請說。”


    隨著這句話,房間沉悶的氣氛驅散了不少。


    原隨雲平靜坐在椅上,不動聲色。但此刻沒有人忽視這位主角。司徒笑、李天良、寇仲、徐子陵、侯希白、陸長空,他們都用餘光打量著原隨雲。


    此時此刻,陸長天也已經明白自己因為剛才一時意氣犯下了多麽大的惡果,因此他希望可以盡力彌補。


    楚留香微微一笑,掃過眾人,笑著道:“對於陸鏢頭和原兄間的事情,我也從鏢頭口中聽出了一二。陸君玉無辜因為原兄殺掉上官飛一事而備受牽連,陸鏢頭心中惱怒不已也是情有可原,因此不能算的上錯。至於原兄殺掉了上官飛,而沒有告之於天下,這事情站在原隨雲的立場上也其實沒有什麽錯誤。”


    陸長天張口欲分辨,不過被楚留香的聲音阻止住了。他笑著道:“或許諸位心中有些疑惑或者不解。平心而論,倘若諸位是原兄,你們殺了上官飛之子,會不會到處宣揚呢???”


    陸長天沒有言語了,李天良、司徒笑、侯希白等人也沒有任何話說。唯有胡鐵花笑著道:“哈哈,宣揚?老臭蟲你當上官金虹是吃醋的呀?上官金虹隻有上官飛一個兒子,自己的獨生子被人殺了,那他不大發雷霆,不舉全幫兵力追殺才怪呢?”


    對於這一點,沒有任何人否認。


    在場的人除開寇仲、徐子陵兩人其他人不是一方霸主便是早已名揚四海的俊傑。其他人對於上官金虹不了解,但他們對於上官金虹可了解非凡。


    上官金虹在他們眼中是一個不能輕易得罪的人。倘若得罪了,那迎來的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既然已經殺了上官飛,倘若不是膽大包天想揚名天下的人,那怎麽可能會說出自己殺掉上官飛,從而被上官金虹這頭猛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呢???


    司徒笑對於楚留香心中閃過一絲佩服。“楚留香不愧是楚留香,短短三言兩語就消去了陸長天的怨恨之心。”


    司徒自然計謀百出,才華橫溢,但對於眼前的楚留香卻還是真心閃過一絲敬佩。原以為就這樣完了,但楚留香又開口說話了。


    這次,楚留香的視線掃到陸長天的弟弟陸長空,他含笑走上前,對著陸長空說道:“陸鏢頭,那日你在潯陽城,可否說說潯陽城的情形??”


    陸長空說道:“當日潯陽城危機四伏,當時我已經做好了身死道消的準備了,唯一的希望便是希望可以將君玉送出潯陽城。”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不由一愣。


    陸長空知道自己說得太片麵了,故而解釋道:“當日諸位不在場,自然不明白的我的心理。當日潯陽城針對的並非兩股勢力,而是四股勢力。”


    “上官金虹派遣荊無命、上官飛來潯陽城目的有二,第一便是斬殺其老對手李長安,其二便是協助龍嘯天斬殺小李飛刀!除開龍嘯天和上官金虹外,還有兩股勢力,第一股便是瓦崗寨,瓦崗寨派遣美人軍師沈落雁還有大將王伯當協助龍嘯天。三股勢力除了斬殺李xun歡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鏟除在潯陽城的一係列江湖組織。”


    說道這裏,陸長空深吸了口氣,說道:“這三股勢力其實並不算太可怕,畢竟他們的目的先是小李飛刀而已。最可怕的一股勢力並不是他們,而是一個名叫上官香妃的女人。那時候上官香妃已經帶領的他的手下控製了近半個潯陽城,潯陽城第一首富錢慎忠心耿耿於上官香妃。除開錢慎外,上官香妃手中還掌控有一個非常可怕神秘的組織。這股勢力非常可怕,他們的目的是將潯陽城控製在手中,因此我們也就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上官香妃,經過潯陽城一役,江湖上不知道上官香妃的人已經罕見了。上官香妃經過那次潯陽城布局直接名揚天下。


    聽到這裏,楚留香滿意的笑了笑,說道:“多謝長空兄告知詳情。依在下所見倘若當日不是原隨雲斬殺了上官飛,那現在長空兄、陸君玉也不可能會安然坐在這裏了。”


    楚留香微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瓦崗寨、金錢幫、龍嘯天倘若聯合,那對於潯陽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場大災難。龍嘯天的實力多麽強大,我就不說了。他雖然遜色於小李飛刀,但在得到瓦崗寨、金錢幫的幫助,那除掉李xun歡應該不是多麽大的問題。在除掉小李飛刀後,美人軍師沈落雁、龍嘯天、上官飛自然也會想向著潯陽城的英豪發起進攻。因此,那日陸長空、陸君玉兩人所承受的進攻,那就不知一組,而是四組了。”


    說道這裏,楚留香不言語了。


    此時此刻說道這裏,陸長天再對原隨雲懷有恨意,楚留香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陸長空心中非常明白楚留香言語中多數說得都是事實。當時陸君玉因探索福安客棧而得罪了上官香妃,倘若又遭打其他三組勢力的合擊。以陸君玉和他的本領,萬難逃脫。


    倘若不是原隨雲刺殺掉上官飛,而後斬殺王伯當,帶走沈落雁,那他們可就危險了。


    陸長空對於原隨雲其實並沒有什麽惡感。不說在潯陽城的事情,就說在驛站,倘若不是原隨雲出手相助,那時候他們叔侄兩人就死在了驛站裏了。


    驛站內上官香妃和冒牌的薛天作對他們施行了一場計劃嚴謹精密的刺殺,現在回想起來,陸長空都沒有任何把握可以逃脫得了。


    陸長空非常明白而今的情況,他比陸長天更加理智,他非常清楚而今並不是和原隨雲分辨對錯的時候,而是齊心合力對付上官金虹的來襲。


    於情於理,陸長空都必須站在原隨雲一邊。


    陸長空抬起頭望著陸長天,說道:“大兄,那日在驛站倘若不是原公子出手相助,我和君玉也不會苟延殘喘到今日。”


    陸長天虎軀一震,此時此刻,他對原隨雲的怨恨頓時消失了去。當初驛站的事情陸長空也曾和他說過,當時他心中非常感激原隨雲。倘若不是原隨雲的冷靜,那他的兄弟兒子早已經死去了。


    陸長天回想到這裏,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他向著原隨雲走去,恭謹一拜,說道:“原公子,老朽剛才一時衝動,希望原公子不要見怪。今晚老朽設宴,想請原公子與諸位一聚,一來感謝原公子對於小兒、兄弟長空的救命之恩,而來為原公子接風洗塵,希望原公子賞臉。”


    眾人籲了口氣,內部分裂的危機總算消去了。


    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天馬鏢局的總鏢頭。


    原隨雲長身而起,也沒有望近前的陸長天,眼中緩緩掃過眾人,口中說道:“諸位也混跡江湖有些日子了,誰知道什麽是江湖呢?”


    原隨雲沒有給其他人回答的機會,繼續說道:“在我眼中,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倘若步入江湖,那付出的代價就是將脖子係在腰間,隨時等待人來取。在江湖上,你就必須有付出生命的覺悟,否則那就退出江湖吧。”


    聲音柔和,但冷酷森寒之氣彌漫房間。


    原隨雲凝視著陸長天,緩緩道:“陸鏢頭一時意氣,我原原隨雲也不會再說什麽。但是我希望陸鏢頭記住一句話:頭在腰間,這就是江湖。言盡於此,在下有些累了,就告辭了!”


    說罷,原隨雲便率先走出了天馬鏢局。


    胡鐵花大吼道:“老原,你不能那麽沒有義氣呀,等等我!”說著胡鐵花也追了上去。


    楚留香微微一笑,向著眾人點頭,也跟了上去。


    三人來天馬鏢局還沒有一個時辰,便又匆匆離開了。


    陸長天望著原隨雲離去的背影,心中懊惱不已,也心寒不已。剛才他對視著原隨雲,似乎就像見到了死神一樣。


    倘若和這樣一個人做敵人,那就寢食難安了,幸好他現在並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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