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六道輪回之外的奈何橋上。


    一個虛幻的身影,滿臉木然地跟著前方的幽魂,一步步向前行去。


    長長的隊伍,貫穿了整個奈何橋。


    不知去往何方。


    來者——正是孫凡。


    他聽從了閻羅王的建議,將一絲元神剝離本體,走上了黃泉路,渡過了忘川水,踏上了奈何橋……


    一路行來,元神漸漸渾渾噩噩。


    神智被一次次衝刷,逐漸失去了本心。


    這是前往輪回之地唯一的辦法。


    除了觸摸到一絲混元大道的三界至尊。


    唯有以元神之身,才有機會踏足六道輪回。


    孫凡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行險一搏。


    將自身的元神,稍稍分離出了一絲。


    然後在閻羅王的指引下,走上了黃泉路。


    如果……在進入六道輪回之後,他能在最後關頭驚醒,就能召回那一絲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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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醒不過來……便隻有去人世間,重新尋回那一絲丟失的元神了!


    ——


    “北陰天子。”


    六道輪回內。


    一個平靜自然的聲音響起。


    然而那一尊黃土泥塑,嘴巴卻不見一絲張合。


    隻聽地皇後土,緩緩道:“你不在那羅酆山中修行,來吾這六道輪回做甚?”


    “嗬……”


    “將我攔在輪回之外三年,上神何必多此一問?”


    酆都大帝淡淡地笑著,仿若在與友人相談。


    “北陰天子……”後土道。


    “平心,不要再叫我北陰天子。”


    酆都大帝忽然變色,不客氣地打斷了後土的話。


    “你身融六道,體承輪回,這些年幽冥發生之事不可能不清楚吧!”


    “……”後土聞言。


    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酆都大帝冷笑:“甚至,當年封禁幽冥之事,背後也有你的手筆,我說得可對?”


    “……”


    沉默。


    依然還是沉默。


    “哼,果然。”


    酆都大帝冷笑,滿腔怨恨地道:“那大和尚要一人獨開一十九層地獄,無天無地,自立一界。成就萬古成空之業!”


    “而你,還有觀音那賤人,你們心有大慈悲,擔心三界逆反,陰陽顛倒。”


    “可為何……”


    “可為何,要將我困在羅酆山中!做那永世沉淪的魔源?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問你——我究竟有何錯!”


    “難道就因為,吾乃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一縷幽冥分身嗎?”


    “一縷分身,就可以任你們踐踏!一介分身,就應該永沉無盡九幽,永無翻身之地嗎?”


    一聲聲質問,直擊心靈。


    後土靜靜聽著,默然不語。


    一身功德萬世金輪的光華,竟也跟著逐漸暗淡。


    而酆都大帝身上,莫名的氣勢卻仿若實質,一點點黑色開始侵染整片空間。


    良久。


    地皇後土的聲音響起:“當年在行事前,我等已問過紫薇之意……”


    “哈哈哈哈”


    酆都大帝仰頭狂笑,眼神陰冷至極,“你問過紫薇……那你問過我嗎?”


    “唉……”


    後土聞言,不禁歎了一口氣。


    竟似不願再多辯解。


    是啊!


    誰又能想到,當年那一縷紫薇大帝在幽冥的化身。居然因那魔源自成一身,而且還要效仿地藏王,獨立一界,即將成就一尊難以磨滅的無上真魔呢?


    魔源……實在太可怕了!


    後土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觀世音……也做了那魔源之一。不知最終的你,又會變成什麽樣呢?這一切的背後,究竟是如來,還是天帝……”


    “說了這麽多,也該送你上路了。”


    酆都大帝望著後土,不停冷笑,眼中的仇恨刻骨難言。


    “該上路了嗎?”


    地皇後土茫然抬頭。


    神軀之上,土黃色的泥殼忽然娑娑落下。


    一聲功德萬世金輪,也在莫名地一點點消散。


    她看著自己的神軀上,漸漸浮現黑色。


    看著頭頂上方六個無盡的漩渦,漸漸被黑色吞噬。


    忍不住輕輕苦笑。


    無數年了……送走了這天地間,難以計數的生靈……


    今日,終於該輪到她上路了!


    不知多少萬年過去。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永世守護著輪回之地。


    可現在——她累了,也倦了。


    或許。


    將希望交給那些後來者,會是更好的選擇!


    不過。


    在最後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低下頭。


    後土望向酆都大帝,道:“後土還有一事,請大帝應允。”


    “何事?”


    酆都大帝神色冷淡,似乎早已勝券在握。


    言語之間透著一股老朋友閑談般的輕鬆。


    “也不是什麽大事。”


    後土起身,忽然微微一笑。


    屈指一彈間,就將一麵鏡子彈入頭頂的六道輪回之中。


    “往生鏡?”


    酆都大帝放鬆了警惕,竟未來得及反應。眼睜睜看著那鏡子遁入輪回,瞬間不見了蹤影。


    他的臉色瞬間難看。


    “你!!”


    酆都大帝終於明白,自己竟是在最後關頭被對方耍了!


    那往生鏡乃是他魔化之前,匯集一身北陰天子的元神善念。方才借此脫離魔源的控製,成為獨立自主、擁有思維的存在。


    原本是用於控製十殿閻王的法器。


    卻想不到,竟有一麵落入了後土的手中?


    “等等!”


    酆都大帝神色一動,掐訣感應了一番,頓時麵色大變。


    “十麵往生鏡全部失去了掌控?不可能!”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後土:“是你!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你是故意放我進來,就為了阻斷我與往生鏡的感應!”


    一時間,他酆都大帝全都明白了。


    可是……


    “為什麽?”


    他還有一點想不通。


    丟了往生鏡,對此時的他分明已經沒有半點影響!


    “嗬嗬~~”一聲輕笑。


    卻見後土的身軀漸漸淡化。


    渾身功德金光消散。


    身軀的黃土如經曆千萬年風化,索索掉落。


    然而。


    她的嘴角卻噙著一絲笑容,似調皮地道:“你必然是在疑惑,我為何放你進來,任由魔源吞噬我的神軀,卻隻是為了一麵往生鏡。”


    “可惜……後土已經無法回答了。”


    一聲輕歎。


    上古母神身軀驀然土崩瓦解。


    整個六道輪回,猛然一震。


    與此同時。


    奈何橋上,無數幽魂呆呆抬起頭。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落點點如血滴般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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