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和阿醜看樣子沒少幹這種翻牆頭的事,那身材矯健的跟體操運動員一樣,一人高的土牆,虎妞輕輕一躍連點聲音都沒有就已經安穩落地了。


    “阿醜,把包裹先丟下來……”虎妞壓低聲音說道“你放心跳吧,根本就不高比咱們老家後院的院牆少說低了三尺呢……”


    阿醜可比虎妞膽子小多了,她扭捏著在牆頭上磨蹭“小姐我害怕啊!”好半天她都不敢往下跳。可是最終她又擰不過小姐去,結果一狠心一咬牙閉著眼睛就跳下去了。


    壞了,小丫頭從牆頭往下跳的時候,左腳一滑身體的姿勢可就變了,現在不是雙腳先著地了,肯定是屁股著地啊,就衝小丫頭那個幹瘦的勁,這一摔還不把腰間盤給摔裂了啊。


    呼的一聲,阿醜隻覺得自己掉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而且還有人在自己麵前噴氣。等阿醜睜眼借著微弱的燈光一看,當時就傻了。


    “肖……肖……肖……”肖了三聲丫頭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最後居然腦子一歪昏過去了。她可不是受傷了啊,她是突然想起自己是被一個男人抱在了懷裏,整個人害羞的昏過去了。


    接住阿醜的正是肖樂天,他一臉尷尬的看著這個才十三四的黃毛小丫頭,歎氣又搖頭。心說我跟這丫頭是不是八字犯克啊?見我一次就昏一次?


    這時候的虎妞正捂著嘴呢,她眼睛裏全是亮晶晶的東西,看樣子不捂著嘴她就要叫出來,她就要哭出來。朝思暮想的肖先生,竟然跟變戲法一樣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也不知道怎麽搞的,虎妞這半個多月受的所有委屈在那一刻就想撲到肖樂天的懷裏好好哭訴一番。


    胖掌櫃的和夥計看大街上沒有人,趕緊從軍師手裏接過丫鬟,從廚房側門帶到了燒鍋店內。肖樂天壞笑著看著虎妞“行啊,範家大小姐居然學會翻牆頭了,這可不是好姑娘啊,三從四德都忘了?回頭罰你抄《女誡》十遍……”


    肖樂天本意就是開個玩笑,可是沒想到虎妞當時眼睛就立起來了,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母老虎的氣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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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算我瞎了眼,看錯了你,你把阿醜還給我,你我從此誰都不認識誰……”好家夥,虎妞居然把眼淚給憋回去了,雙眼目光冰冷無比。


    哎呀,這還真是人如其名,果然是隻小母老虎,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呢?肖樂天都楞了,我這百裏山路跑的,最後還落下埋怨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到店裏談……”


    “不去,我一個大閨女,上你屋裏算怎麽回事?女誡上寫過這一條嗎?三從四德讓嗎?”


    肖樂天一聽就明白了,原來還是自己那個玩笑話惹的禍,他真沒想到虎妞的叛逆思想居然這麽嚴重,這難道是要突破封建禮教枷鎖的前兆嗎?肖樂天趕緊哄著勸著,連帶賠禮道歉總算是把虎妞帶進側門了。


    可是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就在無常哄著虎妞走進燒鍋店的時候,一雙賊兮兮的眼睛正從院牆內盯著他呢。


    燒鍋店的包房裏麵,虎妞滿眼含淚的把分別的這半個多月發生的事情說過一遍之後,肖樂天鼻子差點氣歪了,他以前對封建禮教的印象都是書本和影視作品灌輸給他的,今天算是見到現實版了。


    整件事的起源還是在被搶走的11萬兩銀子身上,範掌櫃也就是虎妞的父親範鐮,是山西範家正經的二老板,而他的哥哥範儒則是當家的家主。


    要說這山西範家,可是來曆不淺,曾經是晉商八大家之首。當年範家的祖先範永鬥,在清朝入關的時候很是出了不少的力氣,籌集物資糧食什麽的那是格外的賣力。結果在順治年間,皇帝親自在北京城接見,並賜內務府皇商的身份,甚至把張家口所有的口外生意都封賞給他了。


    後來的範氏子孫也都很有出息,插手鹽商買賣,和日本國進行銅料生意,在康雍乾三朝都是鼎鼎大名的巨賈。不過在乾隆四十八年,範氏算是徹底沒落了,因為大量的虧損讓清政府收走了皇商的名頭,並查封所有家產,至此範氏算是一蹶不振了。


    不過,在百餘年間範氏開支散葉,很多後代兒孫都希望恢複家族的榮光,從道光初年現在這範氏的一枝,在無數山西相與的支持下,生意開始慢慢做大了,而且創辦了現在的廣德號。


    虎妞的父親範鐮,就是現在範家家主範儒的親兄弟。範鐮是一個很純粹的商人,在他的理想中,並不想恢複過去家族皇商的地位,因為在他看來跟皇族合作其實是危險最大的買賣,能讓你成一時但絕對不會成一世。


    而他的哥哥範儒可不是這麽想的,他的理想不僅僅是成為皇商,而且他還希望家族出現越來越多的儒生,將來進入科舉多多的出舉人,出大官。


    這兩種不同的價值觀讓哥倆吵了一輩,可是吵來吵去也吵不出什麽來。範儒是大哥,是當之無愧的家主,人們當然要聽他的,而範鐮是家族生意場上的頂梁柱,家族的錢有七成都是他賺來的。


    結果兩兄弟鬥了一輩子也沒說把誰給說服,直到現在兩人都六七十歲了,居然越鬧越凶,甚至在開春的時候,範儒居然逼死了範鐮的小妾,就是虎妞的親媽。


    “我的舅舅……我的舅舅從過年後就病的不行了,大夫說是傷寒恐怕保不住了,嗚嗚嗚……”虎妞一邊哭,一邊講年初的故事“那時候我爹在口外跑生意,大宅院裏都是我大伯兩口子做主,我娘求了沒數次了,可是他們就一口咬定不符禮法,說大年初二已經歸家了一次了,當月就不能再回娘家了,除非……”


    “除非我舅舅死了……”虎妞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可憐啊,真是可憐,肖樂天順手抱住了虎妞的肩膀,小丫頭也不客氣直接一頭鑽到肖樂天的懷裏了,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


    在虎妞斷斷續續的哭泣中,肖樂天知道了後麵的慘劇。虎妞的親娘身為一名小妾,膽子還真不小,居然沒有經過當家主的同意,帶著女兒背上私房錢偷回娘家去了。


    這下可算塌天了,在封建王朝,別說你一個小妾,就算是正房大太太想要歸寧也是有規矩的,沒有老爺的同意天底下那個女人敢私自回娘家?這真是翻了天了,更何況那時候正是範儒拚命運作想要重回內務府的關鍵時刻,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給了競爭對手以口實?


    虎妞的大伯範儒氣勢洶洶帶著家丁去虎妞舅舅家要人了,本來在範儒的眼裏虎妞的舅舅恐怕是要該死了,不然這個女人不會膽子那麽大。可是沒想到,兄妹兩人一見麵,舅舅因為心情大好,傷寒症狀居然緩解了三分,眼看就要大好了。


    “不守婦道的賤婦,私自逃回娘家已經犯了家法,現在居然還加了一條欺騙的罪責,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範儒一聲令下,虎狼一樣的家丁就把虎妞的親娘給帶回家了。


    那可是開春倒春寒的時候啊,虎妞的親娘在冰冷的場院裏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當晚就被活活的凍昏過去了。更可恥的是,當虎妞求大伯請大夫診治的時候,卻被範儒一口回絕。


    “騙了一次還想騙我們範家第二次?那個賤婦一家慣會裝病,不用理她過兩天她自然就好了……”虎妞已經哭的快背過氣去了“我……我偷偷翻牆出去,用我自己存的銀子去請大夫。可是……可是我領來了大夫卻連大門都進不去……才一個半月,我娘就從傷寒轉成肺癆了,整夜的咳血,嗚嗚嗚……”


    肖樂天現在聽的心都涼了,他沒想到封建大家族居然殘酷到這種地步,這不是草菅人命嗎?肖樂天緊緊的抱著虎妞,她就好像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在懷裏瑟瑟發抖。


    怪不得虎妞的性格如此外向,外向的甚至有些叛逆,原來是有原因的啊。可憐的丫頭啊,你這是多缺安全感啊。


    “好了,別哭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現在咱們說說眼前的危機,你為什麽要跳牆逃跑啊?”肖樂天問道。


    “還不是因為我那個該死的大伯,他害死了我媽媽,現在又把注意打到了我的頭上。他……他居然讓我嫁給一個六十歲的老頭當妾……”虎妞氣的滿臉都已經通紅了。


    當肖樂天聽完虎妞的介紹,他差點氣的背過氣去,天底下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親大伯啊,把自己親侄女當門包送人。


    原來範儒為了恢複家族皇商身份,七拐八拐的居然攀上了內務府清西陵主管的關係,當他得知那個老色鬼璉二爺準備納第六房小妾的時候,這個當大伯的就想起他這個叛逆的侄女了。


    身在北京的範儒得知兄弟弄丟了11萬現銀之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連拍大腿高喊好機會,他可算是找到說服自己這個擰兄弟的好辦法了。


    範儒給兄弟寫了一封長信,當範鐮看見自己親哥哥這封不要臉的長信後,本來隻是小小風寒的他一下子就病倒了,他這是活活被氣的啊。


    何止範儒父女兩個生氣,現在肖樂天也要氣瘋了,他象個困獸一樣在屋子裏亂轉,足足一刻鍾之後。他好像下定了決心“蕭何信,趕緊進來,咱們現在馬上就去見範掌櫃,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本事……”


    還沒等肖樂天說完呢,包廂外麵居然走進了三名身穿夜行服的人,打頭的就是蕭何信“軍師您就放心吧,這點伶俐勁我還是有的,剛剛我們已經潛進去一次了,裏麵沒高手……”


    肖樂天回頭看著虎妞,溫柔的用手掌擦了擦她的眼淚“安心等著吧,今晚爺就給你帶好消息回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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