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霸的夜晚是安詳的,尤其是沒有了夏季台風的侵擾,那霸的百姓一個個睡的甜美且安心,但是高質量的睡眠隻屬於普通的平民,那霸港裏的高層大人物們一個個全都失眠了,尤其是那些日本人,更是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樺山栗源送走肖樂天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麵,一封又一封的寫著密信,這些帶著島津家暗語的書信隻有家主及其身邊的大人物才能看懂,在書信裏麵樺山家老詳細的介紹了肖樂天來到那霸港的一切細節。


    “屬下無能,到現在依然查不出肖樂天的情報來自何方,但是我能夠確定,肖樂天對日本國的了解非常深,遠勝於我們對他的了解……現在能夠確定的是,肖樂天已經知道了西南四藩倒幕的各項細節,是拉攏還是除掉,希望家主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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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肖樂天帶來的麻煩已經不僅僅是琉球王國權力的再分配,他已經可以影響到日本國內的政治平衡,現在對於肖樂天的應對已經不是他一個樺山栗源可以決定的了。


    在日本本土,德川幕府和西南倒幕派的矛盾已經勢如水火,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現在雙方還沒有撕破臉,戰爭準備並不充分,如果這時候開戰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場豪賭。


    在微妙平衡的天平上,多出來的每一粒沙礫都有可能是顛覆性的,別看肖樂天隻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學者,但是隻要他旗幟鮮明的跳到某一方勢力中去,帶來的連鎖反應絕對是非常恐怖的。


    先甭說肖樂天有多少錢,手裏有多少軍隊了,單說他這個西學宗師的身份就已經可以讓日本國內的親中派動搖了,幾千年來日本人都在拚命的學**陸上的文化,對來自中華的學者天然就有一種親近感,而且非常的佩服。可以說肖樂天為某一方搖旗呐喊幾句,就能夠拉攏到非常龐大的中立派。


    在麻杆打狼兩頭怕的微妙政局中,決定勝負的往往就是那些冷靜觀察的中立派,如果樺山栗源真的把肖樂天推到德川幕府那一邊去,恐怕就不是剖腹那麽簡單的了,很有可能自己家族的武將身份都會被剝奪。


    書信被霧隱大鬼帶走了,趁著夜色一艘関船乘風破浪向北方九州島的方向駛去,這條航線日本人太熟悉了,就算趁著夜色走也沒有關係。不過霧隱大鬼並不知道,在這艘関船上還有一名普通足輕打扮的日本人,也帶著一封密信返回日本,而這封信則是竹中井上所寫。


    “龍馬君,長崎一別已有一載,聞君跟隨勝海舟大人調節四國炮轟下關事件,功勳卓卓真的是可喜可賀……日前琉球發生了一件非常棘手之事件,被尊稱為清國西學大宗師的肖樂天已經和島津家發生嚴重衝突,很有可能會給維新大業帶來負麵影響,希望龍馬君能夠教我……”


    竹中井上,不僅僅是一名普通的文官,他更是維新派裏的急先鋒,是日本國內最早睜眼看世界的那批人之一,隻不過因為能力和機緣的關係,他在維新派中的名望並不大。


    肖樂天畢竟是一名外來者,他對日本國內的局勢推演隻是根據前世的資料進行的,如果他知道日本人內部如此的不團結,那麽他的計策絕對會更加的大膽。


    樺山栗源代表的是傳統大名的利益,他們所進行的倒幕運動也不過是借著維新的力量推翻德川幕府,從而使自身的實力更強大而已,他們其實代表的就是日本的傳統力量。


    而竹中井上則代表的是最前衛的維新派的力量,他們想要的是徹底的西化日本,尋求如英國那樣的君主立憲製國家,他們的眼界更加開闊誌向也更加遠大,麵對肖樂天這個攪局者,他們第一想到的不是找那些封建領主們,而是尋求同派係的精英們的意見。


    最後,我們不能忘記山本清這位脾氣火爆的大將,別看他有點沒頭腦和不高興,但是他也代表了日本的一股強大的力量,那就是純粹的武士之道。


    這是由龐大野武士、浪人還有各大名家的底層武士們所組成的鬆散聯盟,他們沒有嚴密的組織性,也缺乏優秀的領導者,他們隻能依附於各家派係成為戰爭的急先鋒。


    這群狂熱的低層武者,迫切需要戰爭來改變他們的命運,他們需要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來擺脫貧窮。這一批人的代表就是日本曆史上很有名氣的新選組了,這個純粹的暴力團體屬於典型的底層武士的集合體,為了所謂的武士精神和金錢,他們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刀子要殺向誰。


    在這些底層武者的心目中,所追求的隻是殺戮本身和勝利後帶來的獎賞,至於是不是會失敗,是不是會對日本未來的國運有什麽危害則不是他們所要考慮的了,短視而且暴虐是這個階層的代名詞。


    山本清本質上就是這樣的武士,別看他已經成為島津家的一員戰將,但是他腦子裏思考問題的方式,和惡八郎這些浪人們其實沒什麽區別。


    “山本大將,您要為我們做主啊,這群清國奴如此囂張已經動搖了咱們對那霸港的統治,現在已經有十多家中國商人明確表示拒絕給咱們交保護費了,他們已經秘密的和肖樂天聯係了……”包著一隻眼的惡八郎跪在榻榻米上,向他的主人山本清拚命的扣頭。


    “納尼?該死的商人居然敢背叛我們?他們還真的以為這個清國奴是他們的靠山了?日本國兩百多年的統治,不是他們這幾百人就能推翻的……惡八郎,你帶著人去給我殺幾家,殺雞給猴子看……”


    要放在平常,山本清一聲命令惡八郎絕對會象一隻惡狗一樣衝出去,但是今天不行那一陣密集的火槍射擊已經讓他喪膽了,在他心目中肖樂天就是一個惡魔。


    “山本大將,不是在下膽怯,實在是這些請國人太厲害了,那些火槍您沒有看到,實在不是人力能夠抵抗的……”還沒等惡八郎說完,山本清出手如電左右開弓狠狠的抽了他幾個嘴巴子。


    “八嘎,八嘎……武士之魂你都丟了嗎?先不要說違抗我你能不能活命,你知道放任請國人在琉球放肆會造成什麽嚴重的惡果嗎?”


    山本清狠狠一推,把惡八郎摔倒了牆角,不敢反抗的惡八郎手腳並用又爬了過來,磕頭如搗蒜。


    “在遙遠的西方有一個諺語,風暴中駱駝祈求主人讓它把頭鑽入帳篷躲避風暴,一時心軟的主人同意了駱駝的請求,但是隨後駱駝就會繼續請求脖子、前腿、前半身都進入帳篷,等到主人已經沒有安身之地後,駱駝就會狠狠的把主人踢出去……現在你懂了嗎?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退讓,等待我們的必定是徹底失去琉球……”


    山本清看著目光閃爍的惡八郎,知道他已經徹底喪膽了,無奈下隻好承諾“八郎,勇敢一些,隻要我們能夠度過這次難關,我會親自拜托家主大人接納你為最新的一批武士……”


    “真的?”惡八郎一聽自己的身份有再進一步的餘地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一般人很難理解日本武士階層對於身份的熱衷,可能這和日本社會幾百年來階級的固化有很大關係,相比中國來說,日本的低層民眾改變自己命運的渠道要少的多得多。


    山本清嚴肅的說道“清國人並不可怕,雖然他們擁有一種強大的火槍但是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如果我們選擇野戰、亂戰把請國人的勢力分散開,我們就可以各個擊破,至於你想要的武士身份,我可以向你保證……”


    惡八郎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的內心極其矛盾,掙紮了半天的他拳頭猛砸榻榻米“哈伊……為了島津家,我又何惜自己的生命,我現在就去動員浪人,一切就等您的命令了……”


    日本人在相互勾連密謀,中國人也沒有閑著,在梁坤的家裏,十多名華商正聚集在一起,商討著幾百年來的難得的契機。


    “梁大人,您跟我們透露個實底吧,到底肖先生有沒有成功的可能,到底肖先生手下有多少資源?要知道在琉球十多萬華商的性命可就看今天了……”


    梁坤知道這些商人們的擔憂,事成了當然能夠擺脫這些日本人的壓製,但是一旦失敗日本人的報複肯定會非常殘酷,這個動不動就剖自己肚子的民族不僅對自己殘忍,對敵人會更加殘忍。


    梁坤不想欺騙這些商人,他沉默好久才開口“肖先生到底手裏有多少底蘊,我並不清楚,我所知道的和你們知道的其實差不多。而你們所不知道的,都屬於高度的絕密,我也不可能告訴你們……”


    “我隻能說一句,形勢並不像你們想的那麽樂觀,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如果硬碰硬我們的勝算微乎其微……”


    屋子裏當時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好半天才有不甘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麽會這樣?今天肖先生所表現出來的可跟您說的不一樣啊,在碼頭上狂毆日本浪人,火槍拆平了日本賭館,能囂張到這種地步的,怎麽可能沒有實力?”


    “是啊,肖先生如此對待日本人,樺山栗源依然用最高的禮節宴請了肖先生,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先生的實力嗎?”


    一屋子的商人滿臉都是不甘的表情,他們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兩百多年了好容易有母國的大人物登上了那霸港,這也許就是千載難逢的最後一次機遇了。


    梁坤漲紅著臉說道“肖先生自己當然有囂張的實力,日本人管先生叫做無雙國士,象先生這樣的,就算是兩國開戰了,都能夠免死的。但是先生的聲望也隻能護住先生自己和身邊的人,真的能救這一港的華人嗎?”


    說到這裏屋子裏的人都不說話了,他們知道梁坤說的都是大實話,母國究竟在不在乎他們這些海外的遊子,這幾百年來都看在眼裏了,有時候所謂的希望也不過就是南柯一夢罷了。


    夜色更深了,商人們在夥計的伺候下走入黑暗的那霸街頭,昏暗的燈籠光芒向四麵八方散開。站在門口的梁坤長歎一聲“先生啊,您怎麽就帶這麽點人?你可知道您的到來給了那霸這些華商多大的希望嗎?”


    就在這時候,房頂上突然傳來一道低聲“梁偏將,你好像對軍師沒什麽信心啊?”梁坤聞言急忙抬頭,定睛一看居然是項少龍。


    “龍爺!您比武回來了?等等,您的臉色怎麽這麽差……血!您受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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