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順心中極度驚恐,上下牙關打架,兩條腿都顫抖了起來,他不是為自己而感到害怕,他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是為同治帝而恐懼。


    如今恭親王的實力算是全都暴露了出來,西山隱軍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是聽恭親王父子的口氣,光西山隱軍就能支撐起百萬大軍的骨架出來。


    哪怕是一人兼任一名排長,這也得三萬人才能撐起來,不可能低於三萬人的,隻能更多!


    鬧民變的地區還有很多八旗駐軍,這些人雖然沒有戰鬥力,但是人數多啊,四省裏麵哪怕隻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投降,這也得小五六萬之數。


    再加上活不下去別裹挾的災民,更是無窮無盡,匯集在一起百萬之數不是吹牛,雖然都是亂民沒有什麽戰鬥力,但是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更讓滿順恐慌的是,京師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投靠了恭親王,八旗鐵帽子王並不是光杆司令,他們都有嫡係的奴才的,這些奴才成事兒的本事沒有,但是背後搗亂的本事可大得很。


    還有擔憂的地方,就是惇親王所控製的西山營,這裏麵有多少人能保證忠誠誰都不知道!


    完蛋了,大清朝野上下全都被蛀空了,同治帝的江山完全是腐朽的柱子撐著的,這場災荒就是吹垮高樓的台風。


    載澄衝窗戶外麵西麵一側努了努嘴“滿順!你還不投降等什麽呢?仔細看看你帶來的那些手下吧……”


    滿順扭頭一看頓時氣的鼻子都冒煙了,他帶來的十二侍衛還有那些常隨,居然排成一排都跪在了垛口旁邊,整整齊齊的一排眼睛都望著窗口的光緒帝奕?,那表情都如哈巴狗一樣。


    “該死的……羅老四你丫的……你們……你們全都投降了?”


    常隨中那個領頭的羅老四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他甚至昂頭挺胸的跪的筆直“什麽叫投降?我這叫投靠!”


    “恭王爺……不不不……光緒大帝陛下!那是我們滿人的希望,是我們八旗中旗杆中的皇旗!”


    “要說別人造反,我羅老四肯定跟他拚到死!但是光緒帝陛下起兵了,這就不是造反,這是撥亂反正,這是救我大清於水火!”


    “我羅老四跟著萬歲爺走到底!從小我就崇拜恭王爺,當皇子的時候,我就崇拜……如今我這是從龍!”


    其他的侍衛和常隨也都紛紛表忠心“滿順你不要再執拗了,天下終歸是有德者居之!鹹豐帝騙來的皇位,是沒法長久的!”


    “恭王爺要實力有實力,要人望有人望,萬眾一心……八旗上下都服!”


    “光緒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十多人喊口號那叫一個整齊,磕頭整齊劃一,看的奕?哈哈大笑。


    “滿順……朕看你是個材料,這才多說兩句,今夜過了你要是不肯投降,以後可就再也甭想有今天了!”


    說完奕?大步邁出城門樓,載澄在後邊屁顛屁顛的跟著,五十多名新投靠的八旗子弟,被那多寶帶走。


    載澄走到馬道的時候,看見了伺候的柳躊躇和額勒蘇,誌得意滿的載澄對柳躊躇說道“你是讀書人,嘴皮子利索,去勸勸這個不開眼的……嗬嗬,要不是為了他腦子裏的寶貝清單,本太子可沒工夫跟他廢話!”


    “額勒蘇……去給本太子燒點印度馬蹄土,這一晚上可累死了!”


    柳躊躇趕緊打千兒領命,揉著疲憊的臉頰,拍了拍驅趕一下困意,走到城樓處看見了一直在發呆的滿順。


    “公公吉祥啊……在下柳躊躇,是易縣的縣令……我也不瞞您了,我在很多年前就投靠了元首,這次身份暴露了,回頭就要離開大清國了!”


    “離開之前,我的小命還在恭王爺父子手裏攥著呢,他們的任務我可不敢不聽啊……”


    走進城樓的柳躊躇坐在了滿順的對麵,二人隔著一張小桌子,上麵一盞搖曳跳動的油燈,整個城樓黑暗陰冷。


    滿順和柳躊躇二人枯坐了很久,滿順才從精神恍惚中慢慢醒過來“嗬嗬……聽說過你,二毛總管的老家啊,你在這裏照顧總管的家人,身份曖昧其實我們也能猜得到!”


    “你不要廢話了,我是不會投降鬼子六他們父子的,我雖然是個不全的人是個太監,但是我自己還拿自己當人!”


    “我在澄貝勒手裏死了一次了,我難道還舔著臉再過來當狗?老子沒有那麽賤,而且陛下的大恩大德我誓死也要報答!”


    “這一生,能托了陛下的福去這海外天邊走一遭,人生也就無遺憾了……哈哈哈,不過就是太監而已,還想要什麽家族後代不成?”


    “這輩子活的夠精彩了,不想投靠二主!你們願意賣幾次,那是你們的選擇,老子不當貳臣!”


    柳躊躇臉都紅了,他投降元首,雖然可以用漢人大義名分來給自己塗脂抹粉,但是他畢竟逃不了大清官員的身份。


    吃過滿清的俸祿,給朝廷發過誓言,但是最後還是投靠了華族,貳臣的帽子這一輩子是摘不掉的。


    但凡有點儒家道德潔癖的讀書人,都會有點羞恥感的!


    柳躊躇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長歎一聲“活著吧……活下去看看到最後他們的下場如何不好嗎?”


    “元首不會眼看著陛下失敗的,隻要元首能回來,華族大軍一到,恭親王他們肯定會輸的……”


    “嗬嗬……別自欺欺人了,你柳躊躇不過就是縣令,沒有在京師混過,你不知道鬼子六的厲害!”


    “這可是當年差點奪嫡成功的厲害絕色,英法聯軍打入京師的時候,他是全權談判代表,跟洋鬼子周旋也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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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完全的把握他敢動手?之前陛下親政的時候,那麽打壓他,他都不敢造反,為什麽今天就敢了?”


    “說明他底牌還有呢!天知道是不是華族內部出問題了……”


    柳躊躇心中一驚但是不敢多說什麽,二人又沉默片刻他突然低聲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不勸你了!”


    “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用不用我給你家人帶句話……”


    滿順這時候眼睛才活了起來,他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說道“我家族已經沒人了……沒有什麽牽掛!”


    “我隻需要你找到琉璃廠的鬼眼左邊……有可能在京師,也有可能在琉球……”


    “你就告訴他……我老家祖宅……西廂房的第六根檁條……讓他去找……就這一句話!”


    “啊?公公您讓他找什麽……”話沒有說完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嚇得二人趕緊停止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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