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午夜,而斯辰依舊盤坐在床榻之上,緊閉著雙眼,臉盤顯示出一絲堅毅,幾滴汗珠順著略有棱角的臉龐滑下來。剛從下巴墜落就又懸浮起來,慢慢升高。而此時整個竹屋內,懸浮著數不盡的水珠,那些水珠似乎粘合在一起,但是彼此卻隔著一層肉眼無法見到的罅隙,整個竹屋,仿佛浸泡在溪流之中的一枚卵石。但這些水珠全部並非是世間的水,而是一種被稱為‘真水’的純元素水。


    斯辰在修煉水屬性時發現,水屬性元力在昏潮二境時,能做的便是無中生水,而唯能通過這樣單一的方式,才能將自己元力的濃度打磨得更加厚實。


    這整個白晝不間歇的修煉,使他的水屬性元力即將要突破到虛腹三境。真正踏入水屬性的修煉門檻。但又似乎有什麽東西阻礙了他的進程。隻要一觸碰到邊界,體內便會有一陣躁動,使之功虧一簣。但是無中生水他已經做到了極致,無法再凝聚出新的水珠,並且他確定,這已經是無中生水的最高境界了。


    斯辰睜開眼,皺著眉頭,看著這滿屋的水珠。


    於是他開始翻找心海內關於水修煉功法附錄的心得。


    “木無本必枯,水無源必竭。”斯辰默念著前輩們在功法下附錄的心得。“無本,無源?枯竭?”斯辰咂咂嘴,然後突然挺直腰板,“知道了!”


    “反水不收,後悔何及。”斯辰旋即結出一個印法,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水珠,猶如受到牽引一般開始慢慢凝聚,雖說是在凝聚,但體積卻是像被壓榨般越來越小。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最後一滴水珠也融合完成,但此時懸浮在斯辰眼前的,便是一滴指甲大小的藍色水滴。而這藍色水滴,體內仿佛蘊藏了整個世界。


    斯辰將那滴水珠招到手心,定睛看著,“真水本源?”他很是高興。然後將那滴真水本源吸進體內。


    “嘩。”真水本源一吸入體內,斯辰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麵色十分猙獰。


    因為此時他體內的五髒六腑全部被浸泡在水中,他的體內,仿佛包容了整個海洋,將他的五髒六腑緊緊擠壓。連肺部都充斥著滿滿的水流。那種窒息的感覺,伴隨著深刻的絕望。


    他張大嘴巴想要呼吸和呐喊,卻因為完全被水源浸泡而無能為力。


    他從床榻上滾落下來,不斷地在地上挪動,雙手鉗住喉嚨。


    “要死了嗎。”斯辰痛苦地扭動身軀,死亡的氣息近在咫尺,但他如何也無法挽救,整個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著。


    他的意識因為長久地窒息而模糊起來。


    心海內的審判突然睜開雙眼,看到心海正在緩慢破碎,“不好!”審判一閃不見,來到斯辰的體外,看到昏迷的體內。


    “已經吸收本命之水了嗎?可是怎會如此?”審判將手抵在斯辰的額頭,然後驚愕抬頭,“難怪這般。”審判皺著眉,“這小子潛力非凡。看你是否還有命享用,這是你的運也是你的禍,我無法相幫。希望你能度過難關。”說完便化為光點回到了心海內,盡量去嗬護還在不斷崩塌的心海。


    “父親,母親。”斯辰看到自己站在無垠的黑暗中,身上蒙著單薄的微光,回音嘹亮。


    “孩子。”一聲女子的溫柔聲音從遙遠處傳來,但又似乎在耳邊。


    “母親。”斯辰聲嘶力竭,“你在哪裏!”


    “我與你同在。”女子依舊溫柔,“你要堅強。”


    “母親,孩兒,就要死了。”斯辰難過地回應,“這樣也好,那樣孩兒就能陪伴在母親身邊。”


    “胡話!”那女子突然嚴肅起來,“天佑我兒,誰敢奪你性命。身為威禮家男兒,怎能這般懦弱!”


    “威禮?”斯辰驚呼,“母親,這是我的姓氏嗎!”


    “自然!”女子微慍,“不論你經曆了多少冷暖炎涼,你都要記得,身為威禮家族的男兒,是敢於傲然逆天,哪能如你這般逆來順受。如此這般,你還如何振興我族!”


    斯辰驚訝,“母親能否與我說明家族?”


    “不可。”女子回絕,“諸多事故你如今無需了解。我的孩子,當務之急,快快蘇醒吧。就算天要你亡,你也要挺身滅天!日後我們自會相見。”說完後,這個空間再次恢複平靜。


    “母親!”斯辰跪在地上,很是無奈。“我還如此幼小啊。為何要我承受如此之多。我還小啊母親。”他抽泣著,呐喊著。卻再無回應。


    “辰兒。”虛空中又傳出莫難的聲音。


    “師父。”斯辰緩緩抬起頭,臉上爬滿淚痕。


    “辰兒。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乃是人生八苦,你在世間行走,自當處處體會。你所經曆,必定是你所能承受。無需懼怕,為師等你。”


    “師父!你在哪裏!”斯辰感到痛苦。再度匍匐下來,不知所措。


    “我所經曆,必定是我所能夠承受。”斯辰輕輕地呢喃著,突然光華大漲,眼中藍光仿佛要穿透這無垠的黑暗,他擦幹淚痕,緩緩站起,“天要亡我,我遂滅天。生殺予奪,由我掌握!”


    審判盡力將心海維護著,但依舊是粉碎了大半,“難道真的撐不過去了嗎。真的選對人了嗎?”


    審判放棄了維護,坐在千眼之木上,低頭看著那些破碎的空間,眼中滿是無奈。


    “恩?”審判突然抬起頭,發現那代表水屬性元力的樹苗突然暴長,僅僅比火之樹低矮一些,而且心海外漂浮的碎片重新聚攏拚接起來。


    “孺子可教。”審判欣慰地點點頭,用力眨眨眼,將眼角的一絲濕潤蒸發。


    斯辰出現在心海中。


    審判望著斯辰的眼睛,突然身軀一震,膝蓋有些癱軟。但還是克製下來。


    斯辰的眼睛,此時透露著無盡的霸道,他嬌小的身軀,就這樣站在半空中,俯視著審判。


    千眼之木上的眼球全部都轉向斯辰,然後突然全部又都閉上,那原本圍繞燃燒在它們周圍的火焰,全部被吸入眼中。光芒一閃,再度睜開時,火焰已經完全不見,每個眼球的神態,與斯辰如出一轍。


    審判看著千眼之木的變化,點了點頭。


    “感覺如何?”審判問道。


    斯辰眼神緩慢收斂,然後降落下來,“很好。兩條元力脈路讓我覺得滿足。”


    “這可不是有兩條元力脈路的原因。而是因為你的本命水源。”審判擺擺手。


    “真水本源?”斯辰看著那棵水之樹。發現它的顏色比以往要淡得多,已經接近了透明,“越長大就透明嗎?”


    “真水?”審判嗤之以鼻,“你也太小瞧了自己。”


    “不然?”斯辰撓了撓頭,“水之本源不就是真水嗎?”


    “那是一般的水之本源。”審判坐在地上,“水和你的火一樣分了等級。隻是這太上之界似乎沒有記載。其實每個水屬性的天行者,體內的水之本源都有分類,就好像你的火之本源被諸神黃昏替代一樣。”審判停頓下來,看著斯辰驚愕的臉很是享受:“本源初級,便是真水,而向上一級的叫做淋焰,然後再往上就是漣瀾,再者就是龍泉和洛神。”


    “真水,淋焰,漣瀾,龍泉,洛神。”斯辰記下了這些名字,“都是水之本源的名稱嗎?那我是這裏的哪一種?難道是淋焰?漣瀾?”


    審判搖搖頭,“都不是。”他神秘一笑,“你的水之本源,叫做‘浮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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