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都是女子。


    有八個人。


    年齡最大的剛三十歲,小的才十二歲。恰巧,這最大的和這最小的,是一對母女。


    牙子說:“玉氏心靈手巧,琴棋書畫都有精通。”


    這女子姓玉,喚作玉紅。她姑娘叫玉珍。


    玉紅原本是個青樓裏的清倌人,聽說還做過花魁。後來被人贖身,做了人的妾室。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丈夫得病橫死,她母女被當作災星趕了出來,勉強熬過一段時間,積蓄用光,隻好出來找活兒幹。


    因著租住牙子家,與牙子婆娘認得,這便求上他,牙子把她母女帶了過來。


    牙子解釋道:“陸老爺,玉氏雖然根底不好,但她會的東西多;琴棋書畫、女紅縫補、唱曲兒跳舞,皆無不會。她這樣貌一般人吃不住,我琢磨著陸老爺您不是一般人,這便通知她,帶她過來。要是陸老爺您不滿意,小人這就帶她走。”


    玉紅無疑是絕色。三十來歲的年紀,正如五月的桃兒,熟透了。精致而略顯蒼白的臉,洗得發白卻規規整整的衣著,還有那我見猶憐的神情,等閑男子見了,怕是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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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恒多瞧了她幾眼,點了點頭:“帶來了就留下吧。”


    便招她過來:“因著我不常住此處,這園子需要管家。你的出身和經曆,當可待人接物、掌管園中內務,你便做個內務的管家。我不在時,把我這園子看好。”


    玉紅聞言大喜,忙盈盈一禮:“謝謝老爺收留,謝謝老爺收留。”


    陸恒擺了擺手:“叫聲東家即可。”


    然後對其他人道:“你們以後就在我這園子做工。灑掃清潔、保養園林,我曆來是個大方的人,不會教你們吃虧。但若與我陽奉陰違,搞些鬼鬼祟祟,那便不要怪我下狠手。這叫做勿謂言之不預。”


    一群人忙道不敢。


    陸恒又對牙子道:“這蘇州城裏,可有什麽坐地虎一類的人物?”


    牙子忙道:“若說坐地虎,當屬趙老爺。”


    他聲音放低:“陸老爺,趙老爺可不是等閑人物。他與官府、洋人關係都不錯。手底下還養著一票打手...”


    陸恒哈哈一笑:“挺好。”


    便說:“我看你辦事伶俐,可有興趣到我這園子做個外事的管家?”


    牙子猶豫了一下,道:“願意。”


    做牙行的牙子,其實也不是多好的事。一是名聲不好,二來收入也不咋地。雖然每完成一單都有中介費,但大頭給牙行抽了,下麵的牙子可得不到幾個錢。


    若跟了大人物,旱澇保收,那自然最好不過。


    在牙子眼裏,陸恒就是大人物。誰個一出手兩萬兩銀子不帶眨眼睛的,那不是大人物是什麽?


    陸恒的確是看他做事伶俐,一時起意。


    這園子這麽大,總得要有人管著。內宅玉紅管著,外事也得有人看顧。這牙子辦事伶俐,做外事極是合適。陸恒手頭無人,便生出這念頭來。


    陸恒道:“與我辦事,不會虧待你。”


    便說:“正好,這裏一件事,你給我去辦妥。既然那趙老爺是蘇州的坐地虎,你以我名義,請他到我這園子來,就說我請他吃個飯。”


    牙子心下一動,這是拜碼頭呢嗎?


    便立時答應:“老爺放心,我這就去辦。”


    陸恒道:“莫急。”


    他讓這些人都圍過來,說:“在我這兒辦事,絕無虧待。工錢比照市麵,往上拋兩成。”


    然後道:“玉紅,你過來。”


    玉紅忙嫋嫋婷婷道陸恒身邊。


    陸恒道:“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在我這裏做事,就得安心規矩。我讓你管內務,那這開銷,便也交給你。”


    說著,摸了兩張銀票給她。


    “這銀子先放在你這兒。園子裏的開銷、牙子外事的開銷,都到你這兒來領錢。這兩千兩不多,想必你也是見過市麵的,當不會教我失望吧?”


    兩千兩銀子在陸恒這兒的確不多。可對於玉紅之外的其他人,卻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這年頭,普通人一年的收入能有十兩銀子便已很了不起了。


    玉紅畢竟出身不同。一是在青樓裏混過,二是跟大戶人家當過妾室。眼皮子沒那麽淺。


    至於說陸恒隨便就把銀子交給她,陸恒本人的確不大在意這個。再則說了,玉紅孤兒寡母,拿了錢又能跑到那裏去?


    跑出去變成香餑餑,給人一口吞了麽?


    聰明人絕不會亂來。


    把園子的小金庫交給玉紅,陸恒轉身又丟給牙子些錢:“你去請那趙老爺,途中置辦兩桌飯菜,讓酒樓的人送來。”


    “今日園中空空,起不了煙火。明日起,便要自家做飯。”


    又說:“你可以再去招兩個跟班,幫你辦事。”


    牙子歡歡喜喜拿著錢走了。


    玉紅果然是個能持家的。她這裏把仆役、丫鬟安排妥當,來見陸恒:“老爺,都安排好了。”


    陸恒瞧著呢,的確安排的很好。說是井井有條都沒問題。住哪兒,做什麽,怎麽做,怎麽灑掃,都極是細致。


    滿意的點點頭,陸恒道:“你安排人在大門等著,等那坐地虎到了,便引過來見我。”


    玉紅猶豫了一下,道:“蘇州城趙老爺奴婢也知道。聽說是個十分惡虐之人。老爺什麽都不準備,便請他上門,怕是...”


    陸恒大笑:“你倒是心思縝密。”


    便道:“你道我讓牙子請那坐地虎登門,是巴結他不成?笑話。此等爛人,我平素瞧都不瞧一眼。隻是我這裏買了園子,卻又不常住,總得有個安全保證。否則若我不在蘇州,一園子人被人欺負上門,到時候怎麽辦?”


    玉紅精致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陸恒擺擺手:“多的你甭管,我自有區處。”


    說著,還捏了捏躲在玉紅身邊的小姑娘玉珍的臉。


    這小姑娘雖然還沒張開,但已有她母親的一絲影子。以後長大了,又是個禍水。


    玉紅見陸恒有處置,便微微行禮,婀娜多姿的出去了。


    便連女兒也留下,讓陸恒逗弄。也不知是放心陸恒,還是表忠心。


    到傍晚前,先是來了酒樓的夥計,送來飯菜佳肴。


    陸恒取了幾個菜隨便嚐了幾口,剩下都給仆役們了。


    不久,牙子也回來了。果然這廝招了兩個跟班,聽說都是牙行的牙子,做的不如意,牙子去一說,便跟了他。


    牙子說:“老爺,那趙老爺已答應,天黑之前就會來。”


    陸恒道:“答應了就好。否則我還得親自走一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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