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沒話說了。


    白秀珠來了皂山鎮。


    這些年陸恒甭說與金陵白家聯係,便京城白家,聯係也不多——一年到頭通信一兩回,每回問個好,大抵如此。


    陸恒都快忘了,金陵白家那邊,還有這麽一樁因果沒解開。


    當初與白雄起專門提過,不過看樣子白雄起沒打算斷了這因果——陸恒可以理解,白雄起是個權欲旺盛的人,而白家除了有錢,沒有其他的靠山可以助他攀上權力的更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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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陸恒。


    陸恒是個遊離於世道邊緣的,但他做過的一切,都無不表明,這個世界沒有人敢忽視他。


    隻要陸恒這裏關係沒斷,但憑他一句話,白雄起無論去哪兒混,等閑絕無人敢為難他。


    現在白秀珠來了。


    的確是個絕色的姑娘——與玉珍一般年紀。


    算算這姑娘兩歲時候,陸恒的母親寫信給外祖父白孟堂,由此定下的這門親事。然後陸恒在東北宮家過了六年,這就是八歲,到現在再九年多,差不多十八歲樣子。


    可真是風華正茂呢。


    一路回去,陸恒不大開口。他正琢磨呢,這姑娘看他眉眼不是眉眼,神色不是神色,莫不是興師問罪來的吧?


    玉珍嘰嘰喳喳一邊說話,把白秀珠透了個底兒朝天。


    白秀珠十五歲時出國,去日本呆了近兩年;不久前回到神州,在上海住了不久,加入了婦幼協會。


    從而與玉珍相識。


    前不久又進學複旦,跟玉珍做了同學。


    這回來皂山鎮,說是突發其意,但陸恒琢磨著,應該是早有計劃。


    玉珍話裏話外,都已表明,白秀珠跟她說過她與陸恒之間的婚約的事。


    這姑娘追到陸恒家裏來了。


    不是說她沒見過陸恒,就情根深種什麽的。而大抵是一種憤懣——陸恒看得出來——說你陸恒怎麽著,多了不起,看不上我?


    陸恒雖然沒大說話,這姑娘也沒大說話,但神態之中,一舉一動,陸恒大抵摸清她脾性,怕是個公主級數的人物。


    傲嬌、任性。


    便陸眉那小姑娘,若不壓一壓,到長大了,多半也是這脾性。


    ‘你陸恒了不起是吧?那我就要看看,你多能耐,我可是小公舉,你竟然敢看不上我!’


    這個意思。


    陸恒大抵也可以理解——恐怕在白雄起那次於京師見過陸恒之後,這姑娘耳邊,就已充斥著陸恒的名字了。


    白雄起會告訴她,陸恒多麽多麽厲害,認識哪些哪些高官、大人,跟了他會如何如何的好;她家裏的父母,大抵也會告訴他,陸恒多麽多麽的厲害,跟了陸恒,他白家以後如何如何。


    若是個尋常家庭的姑娘,在這年頭,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白秀珠這姑娘,生在大戶人家,還出國留學,有了新思想——她這新思想未必有多圓滿,或隻學了些皮毛,然後雜在一起,成了這公主的模樣。


    她自然是憤懣的——她可是留過學的呢!


    不單單多年來兄長、父母在耳邊說不完的話,讓人厭煩的話。還有陸恒的不理會。


    她本心恐怕是不大願意的,但陸恒卻不能不理她——因為她是公主啊!


    ‘我是公主級數的人物,你怎麽可以不理我?’


    這種性格的女人,便正應了夫子的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一路到了家裏,玉珍風風火火,說去藥穀。


    陸恒便與白秀珠相對而坐。


    周遭無人,白秀珠上上下下打量陸恒,頗為不屑道:“沒見著你多了不起。”


    土包子似的嘛。


    陸恒不以為意,直開門見山:“怎麽,到我這裏來,給我做妾來的?”


    白秀珠立時瞪大眼睛,怒了:“想得美!”


    陸恒點頭:“那就好。”


    白秀珠眉頭豎起:“你什麽意思!”


    陸恒道:“你既不是來做妾的,便吃了飯早些離開。早八九年,在京師時,我便與白雄起說了明白。那婚約的事,廢止不作數。”


    說著站起來:“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了婚書、八字,還給你。”


    然後這姑娘就哭了,哭著跑了出去。


    這是大大損害她顏麵和自尊心的事。


    但陸恒不在意。


    長得漂亮又如何?家裏幾個哪個不漂亮?


    真來做妾,老老實實做就是了。來興師問罪,陸恒可不接招。


    他起身進屋,拿了那發黃的婚書,擱在桌上,又自顧自喝起茶來。


    這會兒,家中幾個女人從藥穀出來了。


    就是聽玉珍說了白秀珠來了,便宮蘭也起了好奇心。這事她們都知道。


    一溜兒進屋,隻見陸恒大馬金刀喝茶,不見那姑娘何處。


    宮蘭便道:“人呢?”


    黃春兒倒是看到了桌上的婚書,拿起來翻了翻:“這不是婚書麽...當家的,你拿出來...作甚?”


    陸恒道:“拿出來還給她。”


    幾個女人都明白了。


    宮蘭嗔了一句:“有你這樣的麽...”


    陸恒道:“我可不慣著誰。”


    玉珍早跑出去,找人去了。


    陸恒道:“這事若梅和春兒都清楚,當初在京師時,我便與白雄起掰扯明白了。這些年也沒跟金陵白家有什麽聯係——便當初婦幼協會那邊,本說要與金陵白家掛牽些生意,最後不也沒掛上麽。既如此,便是陌生人,自然沒得遷就。”


    又說:“待會兒玉珍把人找回來,留她吃頓飯,盡一盡地主之誼,便打發走吧。”


    宮蘭幾個都特別無語。


    “沒見當家的有這麽不憐惜女人的時候...”玉紅道:“畢竟是個姑娘,當家的別這樣。”


    陸恒擺了擺手:“我隻不慣人壞脾氣。”


    起身:“我去藥穀。這婚書,稍後宮蘭給她就是。”


    走了。


    陸恒是真不在意。有這時間跟人掰扯,倒不如在藥穀呆著,多吸幾口藥氣。


    這邊玉珍在偏僻處找到了還在低泣的白秀珠,一番好生安慰,才把人帶回來。


    宮蘭幾個一看,是絕色呀,陸恒竟如此不憐香惜玉,皆上前輪番安慰。


    不過白秀珠不大領情,尤其對宮蘭,頗有些橫眉冷目。


    到這會兒,白秀珠也不知道自己這回跟玉珍來,到底是為了什麽了。就是心中一股氣憋著。尤其看著宮蘭這個陸恒的正妻,十分心下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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