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雄起萬萬沒有想到,陸恒要宰了袁宮保!


    袁宮保是北洋之長,他若一死,北洋的局勢顯而易見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跟他一直期待著的、準備著的,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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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怎麽辦?


    他沒想過這裏開口勸阻陸恒。


    他與陸恒談笑風生,不是與陸恒關係有多密切——白秀珠還沒進陸家呢,而且聽說陸恒不大待見她。


    他是政客臉皮,足夠厚。


    話術好,能聊。不惹人厭惡。


    陸恒這樣的人,交道雖然打的不多,但從他以往的種種行事做派上來看,是個一旦做了決定,便不顧一切、九頭牛拉不動的人物。


    白雄起憑什麽勸阻他?


    既然勸阻不能,那就換個思維。


    白雄起心頭急轉。


    陸定雖然隱隱知道陸恒此前就有相關態度,但此時聽了,還是禁不住有些吃驚,便說:“賢弟何以至此?”


    陸恒道:“袁宮保已與我擺明車馬。賢兄不知,我昨日回來路上,那廝派了人伏擊我呢。我既令洋人忌憚,亦令袁宮保忌憚,他自然也巴不得我去死。既如此,我留著他作甚?”


    皆沉默起來。


    正這會兒,陸眉嘰嘰喳喳跑了進來。


    這姑娘跟個男孩兒似的,十分跳脫,直撲陸恒來,叫道:“義父,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屋裏的氣氛,一下子便被這姑娘給扯開了。


    陸恒笑道:“什麽?”


    她說:“秀珠姐進不去藥穀呐,義父你讓她進去唄!”


    陸定旁邊一聽,忙把陸眉拉過去:“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麽胡話呢。”他是知道內情的——藥穀那地方,怎麽才能進去。


    陸定本人都沒享受到這個——種入饕餮功真炁種子,陸眉三兄妹倒是享受到了。這事肯定不那麽簡單,還參雜了白雄起在袁宮保那邊的事,小孩子不是說怎樣就怎樣的。


    便站起來:“今次來的匆忙,我不便久留。”


    白雄起也站起來:“該傳的話既是傳了,我也告辭。”


    陸恒心知肚明。


    他們這麽急著走,是為了什麽。


    便道:“也罷,我送你們。”


    陸定忙教陸恒家中丫鬟去把他妻子、陸屹和陸鳴都喊出來,在陸眉十分不樂的眉眼下,一家人匆匆來,又匆匆走了。


    白雄起倒是一個人走的。仿佛忘了還有個妹妹在這裏。


    他是巴不得他妹妹永遠留在這裏。


    一上午就這麽過了。


    送走了所有人,陸恒往藥穀去。穿過地道,見白秀珠那姑娘,就在藥穀外站著,玉珍陪著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她心情的確不大好。


    陸恒沒大理她,對玉珍道:“若梅她們呢?”


    玉珍說:“早是起來了,剛這兒還聊著呢。進去準備午飯去了。”


    陸恒哦了一聲,這才看向撇嘴巴的白秀珠:“你大抵是個什麽意思?”


    雖然陸恒一直都是這麽直接,但白秀珠還是有些難堪,她道:“我要進去。”


    “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嗎?”陸恒上下打量。


    白秀珠咬咬銀牙:“知道。”


    “真知道?”


    “...真知道!”


    陸恒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舉步走進了彌漫的藥雲之中。


    白秀珠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溫熱的力量鑽進身體裏,活躍起來,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幾聲。


    玉珍便笑道:“你總算是如願啦。”


    拉著她也進去了。


    吃飯的時候,宮蘭問陸恒:“他們怎麽都走了?陸眉也回去了?”


    陸恒道:“因著我說了要殺袁宮保,他們先回去準備去了。”


    便說:“陸定賢兄是革命派的,眼下中山先生剛剛發布宣言,誓要推翻滿清,即將動兵。而他最大的對手,是袁宮保。我要殺袁宮保,對革命派會產生巨大影響。”


    又瞧了眼正悶聲悶氣,低著頭小口小口吃飯的白秀珠,說:“她哥哥白雄起是袁宮保手底下的人,既知道我要殺袁宮保,能不盡快回去?”


    九兒抱怨了一句:“整天不是這裏一下,就是那裏一下,殺來殺去搞的家裏人心驚肉跳的,當家的就不能安穩些?”


    陸恒笑道:“有些事總是要做的。”


    便說:“下午我就出發。”


    宮蘭抬起頭:“水路還是陸路?”


    陸恒道:“水路反倒耽擱時間,我直走陸路。最多三五天即達。早些辦完事,好早些回來。”


    “要這麽急嗎?”玉紅道:“三五天?”


    陸恒笑道:“三五天能辦的事,何必拖延?”


    白秀珠抬起頭,秀氣小臉上露出一抹憂慮:“我哥哥...”


    陸恒擺了擺手:“你哥哥精明著呢。我不會把他怎樣。”


    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


    白雄起與陸定緊趕慢趕,趕回上海灘。當下各自分開,白雄起立馬來到電報局,拍了個電報回去。


    京師那邊,接到電報的,是金銓。


    這電報,他就是拍給金銓的。


    金銓拿了電報,一眼看完,臉色刷的就變了。


    白雄起的電報上,說了三件事。


    第一,陸恒要殺袁宮保,並且即將北上。


    第二,問金銓準備怎麽辦。


    第三,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拋棄袁宮保。


    雖然電報很簡潔,敘說不詳細,但以金銓的智慧,一眼便看出了裏麵蘊含的一切。


    既然陸恒要殺袁宮保,那麽袁宮保便是能飛,也逃不脫身死的下場——他死定了。除非立馬離開神州,跑去國外避難,或許能躲些日子。


    可跑去國外避難,袁宮保就什麽都不是啦!


    在這最關鍵的時候,袁宮保跑了,他的大計,他的圖謀,這麽多年的算計,怎麽辦?


    不跑就是死,跑就什麽都沒了。


    一句話,袁宮保完蛋了。


    那麽他們呢?金銓、白雄起、段祺瑞、王聘卿、馮國璋...北洋係該怎麽辦?


    所以白雄起提出了他的建議——那就是拋棄袁宮保。


    也就是說,讓金銓立馬做準備,為袁宮保被殺之後,如何穩住、維持北洋係的繼續存在做準備!為與接下來與革命派之間的問題做準備。


    金銓心下冰涼。


    無疑,他知道,白雄起的建議,是最理智的、有前瞻性的。


    但金銓跟了袁宮保這麽多年,鞍前馬後,怎麽著也有感情。現在要放棄袁宮保,甚至不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眼睜睜看著他迎接死亡,這心裏,總是有些不大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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