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長身而起,微微一笑,一縱身下了屋頂,邁著步子迎上前去,老遠就抱拳道:“可是騰蛟幫大當家的當麵?”


    大當家的哈哈大笑:“失禮失禮,這位少俠請了,本幫主姓趙,單名一個海字,海納百川的海。”


    白石一邊也報上了名姓,一邊運轉靈識,早已把此人看了個通透,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此人根骨平常,毫無煉形的根底,卻偏偏有一股霸道氣勁在體內孕育著,隻是限於根骨,此生再也不能前進一步,氣勁若再強上一分,輕則經脈盡碎,重則爆體而亡。也就是說,此人缺了煉形的根基,身子骨已經承受不住這一股霸道氣勁了。


    不過體內有這麽一股氣勁存在,倒也讓人不敢小覷,至少白石如今還在煉形階段,沒有開始練氣,說起來在現階段還要差了此人一籌。


    然而真正生死相搏,卻又另當別論,白石劍修派出身,自小性命兼修,六識敏銳,單隻意識反應這一點,此人就跟不上白石的腳步,一劍結果了他,他都是不知道是怎麽死的,終究是邊先生之流,六識蒙蔽,不足為懼。


    邊先生畢竟還有奉道一條路可以選擇,就是徹底把身心奉獻給天道,借天道的意誌來掌控一身本事。比如白石這一脈幻真觀的祖師爺就是道的化身,玄天道尊。幻真觀清水奉了道,連劍修派的師叔都得聽她調遣,乃是這一脈道統的傳承者,陸雲的劍修派,也隻是這一脈道統的護法。


    隻修命不修性,從來都是一場空。


    從邊先生身上就能看出一二,不過邊先生好歹還有《劍氣十九章》這樣的厲害法門,隻是沒有名師指點而已,所以才有資格奉道。而此人隻怕是隨手得來一篇粗淺的練氣法門,就開始胡亂修煉,沒有最基礎的修行根基,練到頭來也隻不過看家護院之流,能做到一幫之主,已經算是其中一流人物了。


    人世間多有這類人物,機緣巧合之下得來一些亂七八糟的練氣術,當做內功,修煉之後力量大增,身輕如燕,輔以各種武功,打殺能力十分了得,可惜終究是爭強鬥狠之流,六識蒙蔽,隻靠內功傷人,武夫而已,做個武林高手名副其實,卻不是真正的修行人物。


    修行,最重要的還是修心。


    白石倒是聽師兄們說起過這類人物,所以並不怎麽驚訝,隻是有些懷疑,這個趙海的練氣法門,是不是水潭邊那位道姑傳下來的,畢竟百年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尤其這騰蛟幫,借的就是她的名頭。


    既然已經有所決定,就不能讓這個變數出現。


    白石思考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按照師命行事。


    師娘與白衣道姑的約定將至,白石不相信師娘會把這樣的交情給忘了,說不定就是壓箱底的手段呢。


    或許師娘有些可憐,誰知道呢?但這樣壓箱底的變數既然已經被自己發現了,那就不能讓它出現。


    白石深思熟慮一整夜,已經有了定計,笑著伸手,把這位騰蛟幫的大幫主請了進去,讓邊安奉上茶水,又揮退了,坐定之後,直截了當的說道:“大當家的所為何來?”


    “小兄弟快人快語。”趙海哈哈大笑,作出一臉豪爽之態:“我趙某人最喜歡結交英雄豪傑,今日接到手下兄弟稟報,說是咱們鎮子裏來了一位少年俠士,一時高興,想也沒想就過來了,哈哈,趙某是個粗人,小兄弟千萬不要見怪。”


    白石淡淡一笑,拱手道:“趙兄爽快人。”


    趙海聽他稱呼改變,更是高興,拍著胸膛做豪氣幹雲狀:“我趙某人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個人物,手下也有幾個得力的夥計,平日裏來往的人也多,很是結交了幾個地方豪傑,小兄弟與我實在投緣,既然來了,那必定有事,但說無妨,隻要哥哥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白石頓時一臉為難,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趙海察言觀色,早已確定此人絕不是來找他騰蛟幫的麻煩的,他剛才言語恐嚇,說自己交遊廣闊,其實就是震懾一下,然後又打聽底細,見對方為難,立刻作罷,大笑道:“小兄弟不必為難,是哥哥孟浪了,哈哈,哥哥還是那句話,隻要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白石突然拂袖而起,讓趙海著實震驚了一把,以為他要翻臉,卻聽得白石恨恨的道:“趙兄待我以誠,奈何我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本來事無不可對人言,隻是,隻是……唉!”


    趙海心中暗笑,又有些慚愧:“原來是個雛兒,實在是太好哄騙了些。”轉念一想,些許慚愧立刻煙消雲散:“兄弟對不住了,哥哥我吃的就是這碗飯,快把你的底細通通交代出來了吧,讓哥哥我長長見識,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趙海正自心中暗喜,白石緊接著說出來的話讓他差點驚的跳了起來。


    “這件事情誰都可以說,隻是唯獨不能跟趙兄你提起啊!”白石長歎一聲,頹然坐下,舉杯偷看趙海臉色,果然有些發青。


    白石心中慚愧,但戲還得接著唱下去,抿一口茶水,潤利潤嗓子,打算扯出一番長篇大論來:“此事說來話長……”


    趙海精神一振,連忙給白石把水添上:“不急,宋兄弟慢慢道來。”


    “趙兄性情豪爽,在這一片地方上稱王稱霸,混的風生水起,連官府的麵子都可以不賣,必然認識幾個道上的好兄弟?”


    “是極是極……”趙海連連點頭,作洗耳恭聽狀,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什麽事情偏偏不能告訴他,按理說來,他才是這片地方上消息最靈通的人士,不過想起白石之前老遠就能發現別人的指指點點,頗有神通,不由的又有些遲疑起來,這位宋兄弟說的道上的人,隻怕……


    果然,隻聽得白石又道:“那趙兄可知道,鹹臨的馬家,這幾年有什麽大動作沒有?”


    趙海頓時一驚,神色鄭重起來,白石眨眨眼睛,忽然發現,自己頗有這方麵的天賦,真真假假,最是讓人堅信不疑。


    “宋兄弟的意思是?”趙海把聲音壓低了一些,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左右掃視。


    白石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對那邊的情況應該十分了解,絕對不止是聽說過那麽簡單,說不定有些狐朋狗友已經加入進去了,不由的暗暗打定主意,一會兒一定要從他身上套些話出來。


    白石抖抖衣袍,拂了拂袖字,掃了趙海一眼,知道不能再扯到馬家那邊去了,適可而止就好,說多了就要露了馬腳,見到趙海的臉上已經有了些驚恐,白石知道火候也足了,沉吟片刻,緩緩道來:“我家先生去年收到好友傳書,書信中具體說了什麽小弟也不甚了然,隻知道那鹹臨的馬家即將要有一番大動作,我家先生自忖實力不足,不好輕易涉險。”白石說著,頓了頓,扭頭看了趙海一眼,這些話是邊先生親自說過的,邊先生也的確有一個好友給他來過書信,請他去馬府助拳,隻是那時絕學未成,沒有答應。


    “然而今年卻發生了些變化,使得我家先生得了一番奇遇,改變了主意。”白石抬起頭,仿佛陷入回憶之中,眼角餘光掃過,卻發現邊安正偷偷摸摸的趴在窗子外麵偷聽,不由的嘴角上揚,幹脆一起糊弄了:“臨行前,我家邊先生傳下來一篇修行法門,讓我修煉的小成之後才能去找他,若是不能修煉的小成,就沒有資格,順便還給我透露了三件事情。”


    白石伸出三根手指頭,亮到趙海眼前,這才是重點。


    趙海豈會不知,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哪三件事情?可是跟我有關?”


    白石搖了搖頭,見趙海似乎有點要發飆的意思,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著道:“其中一件事,是我家先生的私事,男人家的私事,總不脫男歡女愛,趙兄也不必多問,想來也沒什麽興趣知道,這第二件事,關乎……”白石頓了頓,盯著趙海的臉色,一字一頓的道:“陰――山――劍――派!”


    趙海霍然一驚,眼神有些慌亂,連忙擺手阻止道:“此事咱們不提,那第三件呢?跟我有什麽關係?”


    白石滿意一笑,知道他心中明白,更兼著已經對自己的話信了十二分,接下來可以真正的開始扯淡了,真的說完,就要說假的了,便繼續淡淡的說道:“這第三件事情,且容我賣個關子。趙兄可聽說過,我大羅天朝當今皇族,祖上曾經斬龍祭旗的傳說?”


    趙海點了點頭:“天下萬物生靈,有飛禽,有走獸,飛禽以鳳凰為長,走獸以麒麟為首,這二者,一者為天空霸主,萬古仙禽;一者是萬妖之王,天生神獸。這萬妖之王的王者封號,還是我朝人皇賜封,統領天下萬水千山無盡妖族,本來這天下萬千水脈乃是那龍皇的勢力範圍,不在麒麟管轄之中,可惜卻犯了人皇忌諱……”


    說到這裏,趙海忽然頓住不說,眼珠亂轉,若有所思。


    白石頗為不滿,皺起了眉頭,自己本來想給他扯到‘斬龍祭旗’上麵去,然後讓他自己發揮。


    人皇當年匯聚各方強者起兵,為了把各方部族的人心凝聚到一起,最先斬的就是天下水脈的皇者,不僅用龍血祭了旗,更是扒皮、拆骨、抽筋,燉肉,祭煉了無數厲害法寶,也把龍皇的血脈融入到當今皇族之中,天生就有龍皇血脈,體魄強橫,成就了皇家龍子龍孫的威名,這些不隻是傳世古籍多有記載,人間各種傳說也是比比皆是,不信他沒聽說過。


    誰知他偏偏扯什麽皇者忌諱,讓白石十分不滿,當年人皇之所以斬龍,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聚攏人心,白跟他扯了這麽久,浪費口舌。


    白石端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口,正打算再給他圓回來,不想,趙大幫主忽然跳了起來,一臉的恍然大悟,然後就是震怒、驚懼,握了半天拳頭,又無力的坐了下來。


    白石心中滿意了,這廝果然不是什麽夯貨,精明著呢,孺子可教,不由的優哉遊哉的品起茶來,心中卻是暗暗歎息一聲:“希望能把她給嚇跑了,如果不能嚇跑,那就是自恃實力驚人,正好讓她去馬府肆掠一番,也不枉了自己一番心意。如果她不當回事,非得要臥在這蛟龍潭等著她那個百年的約定,那白石也就沒辦法了,隻能施展離間計,不經意間泄露一下馬府各路豪強的幕後說客,其實就是李飛魚,她的鯉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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