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微微一笑,點頭讚道:“那些山賊裏麵也有老幼,有些婦孺說不定就是被賊人擄去的,儒家教化深入人心,最重麵皮,進了賊窩的,哪有清白的,隻怕是沒臉回去的居多,回去以後也不招人待見,正好接引在此處,一舉多得,魏大俠高見。”


    魏是非大喜:“宋兄弟可願意相助?”


    白石笑眯眯的點頭:“除惡需要務盡,替天行道,正是我俠義輩本分。”


    魏是非凜然道:“正該如此,此山中還有兩個賊窩,其中一處宋兄弟也見過,那位洞主一手武功極為高明,手下五十六條爪牙,惡事做絕,小嘍囉也有一些,但隻是看守洞府,伺候飲食,照應武器牲口,算是一些幫凶,卻可以網開一麵,抓來此處共建村寨,尤其那些被關押起來的婦孺……”


    白石點頭表示明白,全是一幫男人的話,隻有打家劫舍一條路,有了婦孺才能逐漸延續人口,更能穩定基業,因此答應下來:“這一處就交給小弟了,不知魏大俠那一邊可有把握?”


    魏是非聞言,伸手捂住胸口揉了兩揉,苦笑一聲:“不瞞宋兄弟,某生生受了那妖孽一記狠的,飛劍被破,受了內傷,後來又隻身進入那妖孽身邊,被一手飛沙走石打的狼狽不堪,隻是護住了頭臉,小兄弟看不到罷了。”


    白石皺眉問道:“那魏大俠……?”


    魏是非擺了擺手:“我今夜先把一隻熊掌燉了,應該能穩住傷勢,明日必能行動自如,宋兄弟不必掛心。”


    白石有些好笑,此人心態不俗,本事也厲害,這次卻有些倒黴,若是把自己擱在他那個位置上,隻怕還不如他呢,幸好事先催眠了李三,可以做到知己知彼,才能隱身一旁,撿個便宜,並且毫發無傷。


    想起李三,白石心中一動,此人若是回去報信,須當心有漏網之魚事先逃脫,自己雖然不懼,對於這個還沒成型的寨子,卻是個日後的威脅。既然插手了,就要做個全套。


    想到這裏,白石提醒道:“那個李三,說不定早就追過來了,若是被他看見這裏廝殺的現場,回去報了信以後,一夥人化整為零,鑽入深山老林裏麵不出來,斬殺起來可就難了。”


    魏是非神色一緊,也想到了後果,拱手慚愧道:“看來,宋兄弟需要連夜啟程了。”他此刻也已經看出來了,這少年人心思縝密,一點都不魯莽,隻怕已經看出了自己要建立基地的用意,根本不能利用,隻能請求,算是為自己助拳。


    白石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拿了對方把柄,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抿了口茶,長身而起,笑著告辭:“魏大俠請放寬心,幫忙照顧好我那位同伴,小弟去去就回。”


    魏是非鬆了口氣,給旁邊的姑娘使個眼色,那姑娘連忙站起來,順手把長衣挽起紮在腰間,幹淨利落的跟了出去。


    白石出了門,遊目四顧,見十幾步外的屋頂上,白凝長身玉立,手中抓著一張大弓,伸手一挽,嘎吱一聲,把長弓拉了個滿圓,又輕鬆放開,打量著手中大弓,神色間似乎有三分滿意。


    白石心中汗顏,這弓給了他,他也拉不開,被白凝討要了去,隻有那一條磨盤一樣的大斧能夠提起來,不過當做兵器使用就有點過了,根本就做不到像人熊使斧一樣輕如無物的地步,被他隨手扔在屋外,打算回頭磨礪一下劍丸,這麽大一塊鐵,十分罕見,以劍丸化作劍光去斬,慢慢的把劍丸的鋒芒磨練出來,日後碰上這樣的重兵器,才不至於無處下手。


    忽然心中一動,回頭看去,卻見那姑娘追了出來,白石笑道:“你不用跟來了,追不上我的。”


    姑娘聞言,頓時手足無措,白石暗暗搖頭,她即使身懷武功,也有限的很,若真能追的上自己,怎麽可能淪落在此地逃不出去。


    白石身子一動,如輕煙一般剛剛縱出十餘丈,忽然停了下來,順著心中的感應拐入旁邊的林子裏麵,走不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一座石頭屋子,卻沒有門戶,繞著石屋轉了幾圈,伸手按下一塊凸起,眼前無聲開啟開了一條月牙般的縫隙,月牙縫隙逐漸拉開,是一個圓形洞口。


    進了洞,旁邊一塊滾石,沿著卡槽,又無聲的滾回遠處,洞中立刻一片漆黑。


    白石運轉靈識於開了眼竅,眼前立刻視如白晝,一方古怪的祭壇,兩個軟草蒲團,其中一個蒲團上還坐著一個老人,手中托著一個骷髏頭,裏麵有鬼影遊動,陰風陣陣,卻被困在裏麵出不來。


    白石的感應就來自於骷髏頭裏麵,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在另一邊的蒲團上坐了下來。


    老人骨瘦如柴,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密布,渾濁的老眼猛然發起了亮光:“小道士,這是你養的鬼?”


    白石點了點頭,原本以為自己派出去的探鬼已經飛灰湮滅,沒有想到,竟然被人收了,似乎還打算祭煉什麽法器。


    這老人眉心一點靈光明亮之極,比之白石自身還要強盛三分,隻是身體衰竭,離死也不遠了,所以白石並沒有急著出手,這老人當不得他一劍,也用不著,姑且坐下來,聽聽他怎麽說。


    “你這小鬼養的不錯。”老人十分讚許。


    “如果被我師姐知道,我用本門秘傳道符來養小鬼,隻怕會招來一頓打。”


    這隻戰鬼吞了自己的一枚‘分身幻化替身符’,也算是自己養的,況且也是自己從聚鬼旗下抓出來的,倒也不需要客氣。


    “試一試,你能不能奪回去?”老人鬆開手,骷髏頭漂浮在兩人之間,望著對麵的白石,眯起了眼睛。


    白石輕笑一聲,眼眸中有劍意迸發,直刺老人雙眼,老人渾身一晃,眉心那一團靈光一陣搖曳,仿佛一朵火苗將要熄滅一樣,骷髏頭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卻被白石抓在手中,仔細一看,骷髏頭頂門有一道血色符咒,色做暗紅,還在流動,順著符咒的脈絡,仿佛活物。


    “這是什麽道術?你又是誰?”既然已經立威,白石直言不諱,這老朽不知好歹,白石卻還想留他活命,反正也活不了幾天了。


    這就是隻修性不修命的下場,不能煉出‘靈力’溫養身體,依然隻是百歲壽命,如果還沒有煉出靈力,就時常提取自身精血施展法術、祭煉法器,會更加短命,這老朽似乎就是這樣的情況。


    這也是白石隻祭煉出來一道劍丸的原因,雖然裝了一葫蘆的奇寒之氣,但自身精血有限,不敢過多的掏空自己身子。法器畢竟是外物,而十年性命雙修的深厚根底,卻是日後練氣時厚積薄發的倚仗。


    老人閉著眼睛,狠狠喘了幾口氣,半晌,眉心一團靈光才恢複平靜:“沒什麽好說的,我本來是一個部落裏的巫師,被一個道士把我趕了出來……我被我的熊背著,一直逃到這裏,今天,這裏又來了一個小道士……”


    白石有點好笑:“原來是你的熊,也不好好管教?你做過部落裏的巫師,卻坐看妖怪吃人,可想而知你以前在部落裏也是個禍害,難怪被人趕出來。”白石下完斷語,又問了一句:“你這是什麽法術?”


    “我現在也是身不由己。”老人歎了口氣:“我的熊早就不聽話了。”


    “你的熊,我已經幫你殺了。”白石托著骷髏頭細看,有些不耐,後麵那位姑娘還真是不聽話,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我這法術不能傳給你,你問也白問。”老頭閉起眼睛,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白石有點好笑:“你以為我貪圖你的法術不成?也罷,等我回來,再與你說話!”說著,把手中的骷髏頭拋起來,袖中軟劍如靈蛇般刺出,在那一道血色符咒上輕輕一點,血光一閃即滅,骷髏頭碎裂,裏麵有一道鬼影脫身出來,化作一道符籙,被白石收入掌中。


    站起身來,尋著機關,一腳踩下,洞口慢慢打開,白石閃身出來,對外麵追來的那年輕姑娘吩咐一聲:“把這裏給我看緊了。”


    身法展開,衝出了山寨,稍微一個停頓,朝著來路全速趕回。奔出不過三五裏地,回頭一看後麵沒人追來,立刻把劍丸放出,化作一道劍光繞身三匝,一股狂風平地而起,把白石裹了,腳不點地般飛奔。


    速度先是提升三成不到,隨著白石對這股妖風的熟練運用,逐漸飛沙走石,迎麵吹來的氣流匯入到身周一股旋風裏麵,這一股護身的旋風刮的越來越大,波及十餘步開外。


    所過之處,碎石灰塵,殘葉枯枝,全都被卷了進來,又拋了出去,成了一道低矮的灰黑色龍卷風,朝著前頭肆掠過去。


    馭駕著這麽一股妖風,白石先還心驚膽戰,生怕被哪一路過路的高人看不順眼,順手斬妖除魔了,好幾次打算收手,又不舍得這一門手段,這一股妖風不隻能提升趕路的速度,還有護身禦敵之威,日後即使從懸崖上掉下去,隻要劍丸在手,就摔不死。


    正好荒野無人,需要好生琢磨一番,如何才能把這樣一股妖風馭使的沒有煙火氣,變成清風繞體那才是仙家手段。


    隻是那樣一來,勢必要降低這股妖風的威力,變的可有可無,不是一時片刻所能練出來的,憑白石此刻手段,也隻能盡量避免不被碎石灰塵打在身上,其他的卻無能為力。


    這股妖風越走越強,聲勢浩大,根本不是靈識所能掌控住的,隻能驅使它朝著前方滾滾前進,卻無法掌握住沒一個細微的變化。


    白石也是學過法術的,道門法術精微奧妙,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能掌控由心,你每每領悟出來一層變化,法術的威力就能增強一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而這一股妖風,粗糙狂暴,借用的是自然之力,隻能借用,卻不在掌握之中。


    狂風卷動了氣流,一起帶入進來,威力越來越大,一看就知是妖孽作怪。


    白石希望盡量能把這門禦風的法術掌握住,變成清風繞體那般自在,與道門法術殊途同歸,他總覺得,妖法就該這般使用,才算是走上了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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