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是非帶著一幹隨從急匆匆的往回趕,期以在大事來臨之前分一口湯喝。


    杜先生的話言猶在耳:“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杜先生自比道者,打算奪富人之財以濟天下貧窮,以天道行人道,打的是替天行道的名號,堂堂正正。讓魏是非心頭火熱,如此大事怎能不親身參與,即使大事不能,也要先幹了這一票,借鹹臨城的財力補足自家山寨之不足。


    山寨中缺什麽?缺錢,卻物資,缺人口,尤其缺女人。而這些鹹臨城多的是,隻要幹了這一票,就能讓山寨興盛起來,至少能省去數十年的苦心經營。


    讓一個小小的土山寨一躍成為地方上的一方豪強。


    魏是非渾然忘記了自己去往臥龍山莊的目的,隻以為在這等大事麵前,區區季空手的失蹤已經無足輕重,也根本沒有去跟諸葛真我解釋,埋下後患。


    他連夜回了山寨,立刻集合人口,抽丁喂馬,讓青霜連夜備戰,自去與雲英、侯英商議。


    廢了一番口舌,拿出了杜先生那一番說辭,果然征得雲英同意,至於侯英,倒也不必浪費唇舌,年輕人,血氣旺,在山中磨練武藝已久,早有錦衣夜行之感,正要出山一展身手,何況早被他傳授巫術,算得是半個弟子,自是惟命是從。


    “這件大事既然是宋先生早就與臥龍山莊謀劃好的。我等自是要完成他的遺誌……”王榮一錘定音。


    第二日一早,寨中早已征集了兩個隊伍,以侯英、王榮為隊率。算作一個屯,帶足了口糧,獨留下雲英與一幫老幼婦女看守門戶,立刻出發。


    臨行前,上百人在神廟前拜過,以求得庇佑,神廟雖然沒有回應。卻也心滿意足。


    隻有侯英與王榮心中不安,不知宋先生到底神遊去了何處……


    白石他煉假成真。修成好幾門法術,藝高人膽大,以門中靈物為寄托,念頭出竅。化身一隻雪雁,早已飛回了陰山劍派。


    雪雁化身本來就具有飛遁能力,且無實質,形體如鬼物,能飛天遁地,又有‘黑暗無盡’、‘虛空無藏’這兩門法術修成,在黑暗的夜色中如魚得水。


    不過一個時辰,已至陰山腳下,遙想剛剛下山的時候。耗費數日功夫才能趕到鹹臨,今日脫去肉身束縛,逍遙自在。不可同日而語。


    大戰將起,今時不同往日,白石以前可以自行其是,如今卻覺得有必要親自來向師尊匯報一聲,否則,不是做弟子的本分。


    陰山劍派。今夜由老十守夜,他本就出身不凡。隨身一口‘銅雀’乃是家傳,可知底蘊,他自以為早已出山,算是老手,更不像白石守夜的時候那樣去四處走動巡山,而且在山道開闊平坦的地方擺放了一條長案,獨坐案邊。


    左手持一卷,右手扶起在案上,銅雀就在手邊,隻守夜,不巡山,自恃甚高。


    劍修派弟子,性命兼修,六識敏銳,突然似有所覺,朝著白石這邊看了一眼。


    雖然沒有開了天眼,看不到白石的化身,但手底下卻動了動,把劍柄挪了挪,到了更趁手的位置,依舊手持那一卷書,眼睛盯著,隻是心不在焉,不時左右掃視,心中不安,直覺有什麽東西在暗中窺視著他。


    白石收回靈識,心中一鬆,知道他不能發現自己,便再不理他,朝後山遁去。


    這隻雪雁原本就是用來飛雁傳書的靈物,與陰山劍派自有根源,冥冥中順其自然,雪雁有靈,便直飛後山。(.無彈窗廣告)


    白石如今也逐漸涉及到了這種境界,這隻雪雁說到底其實還是一件法器,就比如劍修千裏之外能取人首級一樣,隻要把飛劍祭煉的通靈,即使飛劍與自身相隔千裏之外,也能與飛劍遙相感應。


    這是祭煉法器的法門,說穿了並不玄奇。


    後山三陰洞府,一座草堂,連著山洞,外麵幾間茅草屋,正是老九的居舍。


    從草堂進去,一陣陰涼舒爽,陰風陣陣,三個門洞早已大開,正是‘少陰’、‘老陰’、‘太陰’三個洞口。


    從中間的‘太陰洞’進去,地上一塵不染,壁上劍痕不滅,頂上還有莫名圖錄以玉石排布……


    白石如今開了天眼,不同以往,靈識一掃,隻因同出一脈,立刻發現這些圖錄都是劍道法陣,有劍符之妙,任何一筆一劃都似乎暗藏著劍氣,劍氣在圖錄中自成循環,似乎永遠不會熄滅,尤其讓人不敢久視……


    白石此時乃是陰身,沒有七竅耳目,隻靠靈識感應,一切動靜都能在心中顯現,把靈識探入一間石室內。


    隻見一年輕道人,輕白道袍,氣宇軒昂,正自瞑目打坐,抱元守一,渾身氣息渾圓一體,絲毫不露,仿佛通體就是一塊石頭,若非雪雁指引,白石隻怕就要忽略過去了。


    白石念頭一動,把身子一搖,施展‘存真變形咒’,把雪雁化身幻化成白石下山前本來麵目,身形瘦削,眉目清晰,立在石室外麵,有形無質,仿佛一縷鬼魂。


    他當然不會以為陸雲發現不了他,洞頂上那些劍陣圖錄並不是花俏的擺設,就連石壁上的劍痕,也暗藏著厲害劍意,沒有陸雲的允許,他根本不可能進得來三陰洞府。


    “我讓老七傳你金丹派道法,原本對你期許甚高,誰知你果然沒什麽天賦,稍微煉成一點本事,就出來賣弄,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胡亂出竅,就好比半途開爐,無端毀了一爐好丹,你在金丹派一脈道法上,日後成就有限……”


    白石先天病根,在門中就是個廢材,向來不受重視,此時雖然受了教訓,卻並無不忿,隻當是自身修為大進,陸雲當心自己一朝煉假成真,又得了道門正宗法術傳承,算得一少年高手,便不知天高地厚,要把以前的憋悶都發泄出來,失了往日平常心,所以才有意打壓,連忙俯身拜倒,以神念發音,說道:“師尊教我性命兼修,少陰煉形,又傳小周天丹法引導,弟子不敢稍忘,時刻銘記在心,然道長與我有恩,師姐傳授我出竅之法,自有其用意……”


    符籙派道法未必就差了金丹派,何況白石不一定能得傳金丹派至高道法‘九轉金丹’大道法門,金丹派道法未成之前不能出竅,符籙派卻恰恰相反,出竅之後更易感應天地,脫離肉身束縛,施展法術毫無阻礙,對修煉神通有極大好處。


    白石出竅之後能施展‘虛空無藏’,把陰神念頭藏入虛空之中,但在肉身卻施展不來,需要肉身通神。唯有陰神念頭出竅之後使用純熟,領悟更多法術玄奧,才能在肉身運用自如。


    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倒也不必強求。


    陸雲睜開眼睛,目光如閃電一般,似乎看出了白石的想法,皺起眉頭,更襯托的劍眉星目,十分不凡,張口說道:“除了小周天丹法是我自作主張,其餘一切,都是我受何道士所托傳授,隻為還他一個劍修派護法,隻是沒有想到你下山以後進步如此之快,稍一不留神,就讓你中了她的詭計,枉我還留了一手,傳你金丹派丹法本是為你著想,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日後吃了什麽大虧,千萬不要來找我哭訴。”


    白石心中迷惑,還待細問,正不知如何開口,陸雲已經轉開話題:“我讓你出山曆練,還交代了你事情,你回來做甚?莫不是來我麵前賣弄的?”


    “弟子不敢!”白石連忙回道:“鹹臨城有變,以臥龍山莊杜某人為首,妄起刀兵,自以為有諸葛道人庇護,不把我陰山派放在眼裏,請師尊示下。”


    陸雲聞言,沉吟片刻,把袖子一揮:“不破不立,燕家這些年確實有過,後輩子弟要麽貪圖享樂,要麽嬌橫跋扈,惹下無數禍端,不像諸侯子弟。聽說連你都吃過虧,好好的一柄神兵利器讓燕家一個女流給昧了去,實在不像話,該當受個教訓。”


    陸雲似乎心中有氣,白石心中一想,的確如此,自己當時初次下山,從來沒見過女人一樣,見那燕青美貌,的確是寬容的過了頭了,想到這裏,不由一陣慚愧,明白陸雲這一句‘不像話’,其實也包括了自己。


    又聽得陸雲說道:“你我道家門人,可身入其中,把亂世當做一個曆練場所,隻需心懷一點正意便可,卻不必以聖人自居,妄圖攬下別人家的因果,無端與人結仇。”


    白石聞言,若有所悟。


    “我陸某人在臨州開宗立派,職責所在,隻要諸葛真我那廝不插手,我便不去理會,其餘烏合之眾,暫時自有燕家的人應付,本座沒有那麽多閑工夫。為師今日告誡你的話你須好生記著,要想在紅塵中走一遭,須做到片葉不沾身,如此才能起到曆練的目的,不能反而被絆住手腳,到最後越陷越深,同化為紅塵中的淤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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