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洛,你更瘦了,還是這麽不快樂。”


    “哪有。我每天都很開心呀。”方雨洛優雅地端起馬克杯淺啜一口。


    紫燕笑笑,低頭輕輕攪動杯中咖啡“今天,有人來找我打聽你。”


    “是……誰……”方雨洛手一抖,險打翻了杯中的紅茶。


    “不錯,就是你正想的那個人。”


    “他……找你做什麽?”方雨洛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我,是你。你還不能坦然麵對嗎?難道你還愛著他?”


    “不,我已經不愛了。”方雨洛輕輕放下馬克杯。


    “真的嗎?那我真同情那個秦朗,你愛著他時他不懂得珍惜,他發現自己還愛著你時,你已經不愛他了,他說有些話不和你說清楚他會死不瞑目,既然這東西已經不重要了,你看著辦吧。”淩紫燕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到她麵前。


    方雨洛瞪著麵前的信封已經半個鍾頭了。她已經決定放下了,為什麽這個時候說還愛她?在她已日趨平靜的心湖又擊起千層浪。


    [雨洛,我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我自私、功利、冷酷、懦弱。


    還記得從前的我嗎?那時我的心裏充滿了恨意,恨那個家,恨我的父母,也恨自己。對於我的家庭,你隻知道我的父親早逝,母親嫁在國外,我是由外公外婆帶大的。


    也許,沒有那場變故,我的人生又是另一種畫麵。


    我母親是家中的獨女,外公那時有個規模不大的廠子,她也算得是個富家女。[]而父親來自農村,用現下時髦的叫法,是個典型的鳳凰男。他們的結合是我外公一手撮成的,因為他看中了父親的老實本分。小時侯我很喜歡我的父親,雖然母親總是罵他鄉巴佬。記憶中母親對我很冷淡,我不記得她有抱過我。父親卻很愛我,他會用頭頂著我的肚子用胡渣紮我的臉讓我笑得喘不過氣。


    然而那一夜後,我快樂的童年記憶劃上句號。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晚。父親渾身血汙衝到我床前一把拖起我死盯著我的臉看,我忘不了那眼神:狂亂、絕望、還有深深的恨意……他掐住了我的脖子,越來越緊……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突然他的手鬆開了,他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可怕,外公外婆和很多其他人衝了進來,還有披頭散發哭泣著的母親。父親忽然尖聲笑了起來,聲音比梟哭還可怕,他撞開眾人飛快衝上樓頂,又像一片枯葉落在樓前水泥地上……一切那麽突然那麽瘋狂,沒有人理會我的顫抖我的哭喊。


    那年我八歲。後來我從旁人指指點點閑言閑語中得知,父親在賓館床上揪到媽媽和別的男人,媽媽對他坦言從來沒拿他當人看,我也不是他的孩子。迷失理智的父親捅了那個男人一刀,接著發生我目睹的一切。


    再後來母親隻身去了國外,因為那城市她呆不下去了,我隨外公外婆也搬到另一座城市。我一天天長大了,在外公外婆無奈悲傷甚至有些憎恨的目光中。那時的我冷漠,暴虐,厭世,好勇鬥狠,整日揪結一幫混混打架鬧事,可以預見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步上一條不歸路。


    可是你在那裏,你那麽嬌柔、那麽純潔、那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依戀我,和你在一起總能觸發我心中最溫柔的悸動,讓我感覺我的一顆心還活著。


    被學校勸退後不久,我的母親便把我接到她身邊。其時她已經結婚了,根本無暇顧我,而且她也知道我恨她。我被送進了一所寄宿學校,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語言,陌生的各色麵孔,母親一年看望不了我兩次,我也不在乎。對她我不恨了,但也沒多少愛,這一點她清楚,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說我不孤單是假的。放年假看別人被家人接走的時侯,生病了孤零零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時侯,我真的好想你。我時常眺望著一個方向,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天使般的女孩――我的天使。


    回國後,我千方百計找到你,你還是那麽美好。我們在一起了,也終於不再為錢而煩惱,我誌得意滿,可是你卻越來越消沉。我不明白為什麽,難道我的付出並不能讓你覺得幸福麽?我一天比一天不安,你是不再愛我了嗎?還是從來不曾愛過我。因為似乎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從戀愛到結婚都是。


    或許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或許你對我隻是一種習慣的依賴。


    惴測的結果讓我很害怕,倍感無力。這些年我養成了一個習慣,當我知道自己某種習性會成為別人攻擊的弱點時,我會忍痛擯棄它。我不能放任自己的心一再沉迷淪落,我拚命要收回自己的心,我強迫自己漠視你,催眠自己:不是你我一樣可以快樂滿足。可我的心從沒因此而好過,放縱過後是加倍的痛苦和自責。


    當我意識到失去了你,找不到你了,我的心突然好慌好亂,我才發現,原來一直深深依賴著的人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雲淡風輕,原來不是沉迷,而是內心的寧靜,我卻看不透,我太愚蠢了。我不敢奢望你原諒我,但求你不要輕易放棄我好嗎?我在家中等你……]


    方雨洛摸摸自己的臉,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為自己,還是為曾經那個高高瘦瘦的孤獨的少年?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


    秦朗坐在窗前呆呆望著小區的大門,期待著那人的身影出現。這一個月,他每天準點下班,像個最本分的居家男人。推掉了所有的應酬消遣,閑暇時便這樣坐在這裏。


    淩紫燕說隻能幫他到這裏了。她,真的不肯回來了嗎?


    手機突然歡唱起來“喂!”


    “秦朗,我想見你。”是向玲。


    沈浪有點失望心煩。


    “改天好嗎?”


    那邊靜默了半晌,再開口向玲的聲音有點低沉發澀“不!我就是現在想見你。朗,我們談談吧,你過來我這邊。”收線。


    秦朗望著手機無奈地搖頭。


    二十分鍾後,秦朗來到熟悉的門首,隻按一下鈴門就開了,熟悉的嬌軀撞入懷中。眼前女孩憔悴了不少,眼有點腫,臉色黃黃的,往日的精明亮麗不複存在。


    秦朗輕輕將她帶離自己的懷抱。“向玲,我們分開吧。”


    “這麽多天躲著不見,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向玲聲音輕微的顫抖。


    “對不起。”秦朗背轉身“我還愛她。”


    “秦朗!”溫軟的嬌軀從後麵緊緊抱住他。


    秦朗欲要掙脫,指尖觸及的竟是她一絲不掛的胴體。


    “向玲……你別這樣……”秦朗移開眸光。


    “秦朗!你看看我,我哪點比不上她!我比她年輕,比她性感,你――”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堅挺的雙峰。


    秦朗一僵,掙開她的手,仍沒有看她。


    “你現在倒成了柳下惠了?”向玲發出一串冷笑“秦朗!你有為我想過嗎?你對我做過什麽,你就不該為我負責嗎?”


    沈浪緩緩轉過眸光,凝住她的長眸看不出多少情緒,他的嗓音醇厚低柔而富有磁性“向玲,你是個迷人的女孩,漂亮,熱情,活力四射。但是你要說到負責,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你情我願的不是麽?一開始你便知我是個有家室的男人,而你還是不遺餘力地引誘我,我記得沒錯的話,第一次是你灌醉了我才發生的對麽?”


    “你混蛋!”


    啪!


    秦朗沒有閃避,臉頰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耳光。


    向玲沒預料他不躲,淚眼直瞪著他頰上那個鮮紅的掌印,一時懵了。


    秦朗撫了一把熱燙的麵頰,垂眸深深看她一眼“對不起。”微一欠身,轉身決然地拉開了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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