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被別人叫做怪物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原因都有所不同。


    無論是以一己之力擊倒大型的高危險種魔物,還是潛入樹林中追擊打劫過往路人的匪幫,隻要稍微做的超過一點就有可能被扣上“怪物”的頭銜。


    柯特知道自己和“普通的人類”這個概念還是有不少差別的。盡管他的外表看起來和北方大國的原住民有幾分相似,但是如果仔細追究起來,別說是和北方人有沒有血緣關係,甚至都要考慮能不能算作人類了。


    如果真實身份曝光在眾人視野中,被用“怪物”加以稱呼也許並不奇怪。可隻是努力鍛煉過的普通人就能夠做到的事情就被視為怪物一般的舉動,這個頭銜掛在腦袋上實在顯得有點不太搭調。


    也許在所謂的“正常人”眼裏,做到超出他們認知的行為的人,通通可以劃入“怪物”這個行列裏。不過現在才把幾個更加像怪物的小混混徹底打垮,反倒要被人如此稱呼,柯特突然覺得有些刺耳。


    柯特並不認為剛才的戰鬥很超乎想象。如果隻不過是“擊敗幾個使用了違禁藥物的小混混”程度的力量就能夠算得上是“怪物”,那傭兵管理處裏的職業傭兵團體就可以算是怪物的集團了。


    於是他稍顯不太開心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用像是在抗議的口氣說:“喂喂,說什麽‘怪物’,別說得我是魔物一樣。而且比起這些躺在地上的家夥,明顯是我比較像人類的?你說對不對,斯洛特人的小哥。”


    站在巷口陰影處的正是之前在蕾貝卡家邊上看見的三人組之首――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矮個子斯洛特年輕人,剛才柯特還在身處包圍圈中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在那裏了。不過站在那裏他並沒有衝上來幫助同伴,而是躲在一旁偷看著,任憑柯特將他手下的那幾個小混混打得鼻青臉腫。[]


    “呸!你說你比較像人類――開什麽玩笑?”他狠狠的吐出一口還帶著血絲的唾沫,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柯特,“把這些變得像怪物一樣的家夥一次又一次的打翻在地,然後你還要主張自己是普通人?”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狼狽。


    臉上掛著輕微的瘀傷,身上廉價的套裝也被利刃劃開了幾道口子,從傷口處滲出的血將衣服染上了赤色。袖管裏的左手無力的垂下,不知道是不是折了。看來在他過來之前,似乎還經過了一場惡鬥。


    現在他雖然還有能大聲的嚷嚷的力氣,但是中氣不足的呼聲讓他的話比起嘲諷,聽起來更像是感歎。


    “多少要比你的這些同伴好一些不是?至少我還能好好和你說話,而這些家夥就像瘋了一樣。”柯特打趣似的看著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這身傷痕是另外一些原本是你同伴的家夥留下來的吧?”


    他也知道他的這些同伴變成了“類似怪物”的存在,這一身傷應該就是被另一撥小混混留下的。作用在這些斯洛特人身上的藥物降低了他們的思維能力,可能也讓他們變得不會分辨曾經的同伴了。


    “嘖,你簡直比怪物還像怪物!”


    矮個子的斯洛特人惡狠狠的咬著牙,臉上的表情就像吃了一隻臭蟲般難看。看他的表情,柯特知道自己猜對了。藥物的效果應該是同時起效的,既然是一個團體,就不可能沒有受到一點牽連。


    事實上柯特覺得自己才是被牽連的那一方,這種會影響意識的身體強化劑不太像是為了針對自己才使用的。這些小混混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時候涉入了這種藥劑,然後在跟隨柯特時藥效恰好發作了而已。


    “這些家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中午在據點的時候還好好的。他也是……下午各自活動的時候還說要帶幾個人去巡邏,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家夥,結果我還以為這邊沒事,沒想到他們居然也變成了這樣……”


    他咬牙切齒的說。


    在他說話時不時還摻雜著斯洛特語的詞語,雖然知道這番話是要對自己說的,可是柯特還是好不容易才勉強理解了他說的這番話。


    他似乎還想說下去,但是柯特不得不打斷了他:“不不,等一下,麻煩你先等一下……難道我們要站在這裏把話說完?我想你的這些同伴,還有你身上的傷,都不是能讓我們好好交談的條件。”


    他身上的傷勢並不重,除了一些輕微的皮肉傷之外,最重的大概就要屬那有可能已經折掉了的手臂。粗略看看,這些傷不會影響他現在的行動能力,不過出於安全考慮,還是應該盡快治療。


    但是這些撲倒在地的小混混們身上的傷可不輕,柯特為了擊倒他們用了不少力氣,在身體強化劑的效果消失之後他們的身體雖然恢複了原樣,於是柯特施加的打擊也確實無誤的反應在了他們身上。


    如果不是有身體強化劑強化了他們的肌肉,柯特的毆打甚至足以將他們的骨頭打斷。他對藥品的理解並不充分,難以了解過分發揮的藥效對身體造成了什麽程度的影響,必須盡快將他們送往醫院檢查。


    “我雖然對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相當感興趣,不過現在先帶你――當然還有他們去醫院檢查一下才對。”看著因為訝異而瞪大眼睛的矮個子,柯特理所當然一般的說道,“這附近有你們經常光顧的醫生麽?”


    斯洛特的小團體不時會和其他地區的小團體發生摩擦,這些“摩擦”演變得激烈一點,就變成了暴力衝突。普通的肢體衝突造成的傷口是可以去普通的社區醫院治療的,但是有些傷就不能讓所有就診記錄都必須保存的普通醫院知道了――為了治療這種傷,有這種團體聚集的區域總是有不正規的地下醫療點存在。


    被柯特瞪著一雙虛無的眼神詢問的矮個子平白感覺到了一種壓迫感,他有些心虛的後退了一步說:“有是有,不過你不是認識的人,那個老頭子說過很多次,不能讓你這樣身份不明的人知道他的屋子。”


    這不是稀罕事,地下醫療點因為各種問題的存在通常是見不了光的。尤其是那種為這些暴力團體提供醫療服務的“醫院”或是治療師,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限製條件避免藏身處所在地點的消息外流。


    “事急從權,你也不想你的這些同伴就躺在這裏吧?”柯特歎了口氣,雙手攤開擺出一副隨他選擇的態度,“如果你不願告訴我你們經常光顧的醫療點所在位置的話,我隻好將他們送到附近的醫院了。”


    這要說是讓他自己選擇也沒有問題,但其實這種基本上沒有選擇條件的選擇題,其實本質上就是一種威脅。街頭鬥毆受傷送進社區醫院其實不會被醫生懷疑――可是這必須是在他們沒有使用違禁品的前提下。


    可惜的是,這些小混混確實使用了違禁品,而且還是法律條文明令禁止生產使用的身體強化劑。這種藥劑的效果極為明顯,就算是藥效時間已經過了,可藥物的成分以及影響還是能被檢驗出來。


    在正規醫院被檢測出使用了身體強化劑,他們毫無疑問會立刻通報警備隊的人,讓他們派出警備官處理。而這些使用了違禁品的小混混們主動襲擊柯特,於公於私,柯特把他們打翻都不用負任何責任――並且,視情況而定,小混混們還必須為襲擊柯特這件事情對他做出一定的賠償。


    擺在矮個子麵前的兩條路就是這麽明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要麽選擇帶柯特和這些傷員一並送往經常光顧的地下診所,已知的各種麻煩有可能就完全不會發生;要麽就選擇讓柯特把傷員送往社區醫院,那麽接踵而來的便是警備隊的調查等明麵上的威脅。


    宛如歎息一般,遍體鱗傷的矮個子不得不妥協:“好吧,我知道了,就聽你的。我帶你去那個老家夥的屋子,不過希望你不要亂來……那老家夥脾氣很怪,要是惹毛了他,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出事。”


    那個為他們提供治療的“老頭子”醫術怎麽樣是次要的,但是聽矮個子說話的口氣,他似乎不怎麽待見他。


    “放心吧,我又不是強盜,怎麽會亂來。”柯特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沒有異議,“雖然你們對我沒什麽好感,不過我多少也算是個傭兵。沒有接受任務的情況下,我才懶得對你們的朋友亂來。”


    說完這句話,柯特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出了背街的小巷,花了一些錢從附近的建材商鋪借來一輛用來搬運貨物的大型推車。


    柯特指著推車的平板說:“把他們裝進來,我可扛不了這些人。”


    聽見柯特自報家門說自己是傭兵之後,矮個子看他的眼神也起了一些變化。他一言不發的聽著柯特的指示,把失去意識的小混混們像堆沙袋一樣粗暴的堆在推車裏,不一會,先前還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斯洛特人就被裝進了推車中。


    接著,也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柯特讓矮個子走在前麵,自己則麵無表情的推著堆滿昏闕的斯洛特人的推車穿過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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