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夜,整個街道都已經被黑暗籠罩,隻有些許電氣街燈散發的單調白色光芒在一片漆黑中閃爍。


    這條街區附近並不像繁華街一樣設有通宵營業的商店,幾乎所有的店鋪在入夜之後就會關閉,更加別提深夜時分。夜色的帳幕下,一切都被沉寂籠罩,隻有些許野狗發出的遠吠從遠處傳來。


    “原來如此――不隻是赫本和丹佛斯,就連那些受傷的學徒都沒有傷愈出院嗎?”就在幾乎凝固的寂靜中,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去醫務樓調查那兩個醫生的情況。如果他們真的不計後果要推進那所謂的‘計劃’,我們也應該做好相應的準備。”


    這裏是萊恩斯特家頂層的閣樓裏,一盞散發著黯淡黃色微光的台燈在為閣樓提供微不足道的照明。借著那些許的光明,可以看見閣樓被打掃得很幹淨,四處還擺放著擺放在架子上的植株盆栽。


    毫無疑問,說話的人正是柯特,此時他斜靠在一張扶手木沙發上,眼睛的半閉喃喃著。他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衣服,如果不是還在低聲說著話,他看起來就好像是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一樣。


    他當然不是在睡覺,而是在聯合利用靈魂聯結傳遞信息的莉琪說著話。他本來是按照莉琪要求在大半夜照顧那堆盆栽,沒想到剛做到一半就接到了莉琪的聯絡,結果隻好在閣樓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雖然有時候會由著性子亂來,不過莉琪的行動力的確很強――有時候他還沒有行動,莉琪就已經獲得成果了。這也許可以獲得更大的收獲。但是也容易讓她陷入一個危險的境地……也許她並不害怕這一點。


    他早已想到卡特裏斯學院中會有“真視之眼”安插的人手,不過具體成員暫時還未知曉。莉琪今晚的行動中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找到了兩個隸屬於“真視之眼”的人,而且他們還在準備一個針對學院的計劃。


    但莉琪本想悄無聲息的潛入醫務樓調查關於丹佛斯和赫本的情況,沒想到卻在矮胖醫生的疑神疑鬼之下把本應平靜的醫務樓攪了個天翻地覆。可想而知。現在對方雖然急著執行下一步計劃,但是肯定會有所防備。


    “嗯,我知道,現在還是優先找到更多關於‘真視之眼’的情報為重。”聯結對麵的莉琪又說了些東西,柯特一副了然的表情點點頭,“抓到外圍成員雖然不能說沒有用。可是這會打草驚蛇。”


    這次他們麵對的敵人很狡猾,柯特覺得不論是黑衣法術士也好,還是那兩個潛伏在醫務樓中的醫生也好,他們應該都不是這一組織的核心成員。抓到他們並不會對“真視之眼”這個組織的本體造成決定性的打擊。


    釣魚要有耐心,如果為了抓到池塘表麵的小魚小蝦而驚動了蟄伏在池塘之底的大魚。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隻觸及表麵是無法瓦解這個組織的,隻會讓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變得更加隱秘而且殘忍。


    因為堅信自身的正確,所以手段會無比的殘忍――目前柯特所見的那些屬於“真視之眼”的成員給他這樣一種感覺。他們毫不猶豫的傷害他人,甚至不惜屠戮貧民窟中的居民,僅僅隻是為了掩埋並不重要的秘密。


    其實,如果沒有自幼接受的道德教育或是相關法律進行有效的約束,一個處於“原初”狀態的人與野獸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曆史上已經有多次的記錄可以證明一些人的所作所為有多麽令人發指。


    可是與之相反,某些殉道者的行為也未必是“正義”的――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傷害那些手無寸鐵的人。或許可以這麽說。他們是在堅持屬於自己的“正義”,因此才做出了殘忍的行為。


    決定一個人行為的包括價值觀念與倫理觀念。有的人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而犧牲自己,同樣也有人會為了屬於自己的微小利益而傷害最親密的人――但是他們都隻是在貫徹自己的觀念。


    相悖的想法引發衝突。畢竟人們很容易討厭和自己所持“理念”不一樣的人――用莉琪的話來說,便是“你不和我在同一戰線上,也不按照我的想法行動,無緣無故我為什麽要給你好臉色?”。


    也許莉琪隻不過是不給好臉色看,或許有時候會用居高臨下的態度進行嘲諷,但是“真視之眼”這一組織就激烈太多了。他們不會容忍敢於違逆他們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們存在的人都有可能受到牽連。


    “真是諷刺,本來還以為是些老朋友。結果沒想到卻是一大堆瘋子。”柯特對自己的誤判感到好笑,本是為了消除麻煩。結果卻自己卷入了麻煩之中,“你說的對啊,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不過……”


    他本想繼續說下去,下麵那層通往閣樓的階梯附近傳來了腳步聲。已經有些老化的木板隨著腳步的靠近傳出“嘎吱、嘎吱――”的哀鳴,讓人不由得產生會不會一腳踩用力了就把它弄斷的懷疑。


    柯特歎了口氣,本來深夜與莉琪用靈魂聯結談話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可是現在這個家裏卻多了一個會因為些許動靜產生反應的人:“等一等,好像那個小鬼聽見了動靜跑過來了,我先想個辦法把他支開。”


    最近這段時間少年總是在書房和自己臥室之間兩點一線的晃悠,被他聽到一些動靜也是沒辦法是事情,畢竟萊恩斯特家的書房就在閣樓通道正下方的樓梯口處。不過柯特可沒想到少年在深夜也會跑到書房來。


    他唰的一下從扶手椅上站起來,然後拿起被自己放在一旁的灑水壺,依照莉琪的指示照顧起閣樓中的盆栽。


    片刻之後,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裝作方才聞聲柯特轉過身去,看見少年手中提著螢石燈正慢慢走上閣樓。看見走到樓梯口看著自己的柯特,他一瞬間僵硬了片刻,而後就裝作什麽都沒有般繼續走上樓梯。


    “萊恩斯特先生,你在這裏,難道是在照顧這些花麽?”少年顯得有些尷尬,他支支吾吾的說著話,像是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我剛才想去書房的時候聽見了一些聲響,還以為你在和客人說話,所以……”


    在說話的同時,登上了閣樓的他有些神經質的左右張望,可是閣樓中除了莉琪的盆栽之外別無他物。這些莉琪從各處收集來的植株盆栽大多有著罕見的外形,有些甚至是自治領內不生長的稀有植物。


    看著在照顧這些奇怪植物的柯特,少年顯得更加緊張了,連說的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不好意思,萊恩斯特先生,看來我打擾你了……不過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照顧這些植物,現在可是半夜啊。”


    總比在這個時間要去書房拿書的你要正常一點――少年轉移話題的水平明顯還不到家,就連說出口這句話都顯得有些生硬。柯特瞥了一眼他拿在手中的厚部頭大書,書脊上寫著“毒素與藥物:煉金入門”的字樣。


    不過他至少不是在撒謊,至少他的確是要去書房。柯特已經注意到最近這段時間裏少年開始研究關於煉金技巧的書籍――這大概是現在的他能找到的最快掌握力量的技術,而且並不要求施法的才能。


    他渴求力量,為了向那個奪走他同伴生命的黑衣法術士報仇,就算柯特已經將這個委托給了更加專業的赫米亞也不會動搖他的渴望。


    長期濫用藥劑會使人中毒,長期沉浸於一種情緒也會讓人心智失常……比如仇恨與憤怒,過激的情緒容易讓人上癮。這也許是一種相對要更加容易宣泄情緒的手段,可是卻未必能夠讓人從中解脫。


    “莉琪弄來的這些東西和她一樣不好照顧,尤其是那邊架子上的植物。”柯特笑了笑,然後指向靠窗的盆栽,“我想如果你要學習煉金術,你就必須學習處理奇奇怪怪的煉金素材,比如這些植物。”


    他低了個眼神給少年,示意他自己知道他最近在研究什麽:“還有一件事,我肯定你會理解的。我明白你複仇心切,但是你想要做什麽,都必須建立在你還活著的基礎上,懂嗎?知識的確是力量,學習也相當重要――可是你必須先有個健康的身體。學習,但是不要過量,我想你會了解的吧?”


    少年的眉毛皺成了一團,他後退了半步,然而有很快走上前一步大聲說:“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我一想到那個家夥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就沒有辦法停下來――我必須要獲得能夠打倒他的力量!”


    “愚蠢至極――如果是莉琪聽到你說那些話,她肯定會這麽說。”


    柯特對少年緊迫的想法並不感冒,他攤開雙手說:“你應該也知道――不,應該是不可能不知道――你與那個黑衣法術士之間的差距是致命的。能力,經驗、心態,都不是在短時間內能夠彌補的。”


    然後他大聲地清了一下喉嚨,將灑水壺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我能偶理解你的想法,卻不能放任你的行為。不客氣的說一句,就算你廢寢忘食的去學習,去尋求力量,但在獲得足夠的力量之前,你的身子就會累垮。”


    這是在自尋死路――柯特瞪著少年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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