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營門的帳篷門簾是掀開的,帳篷內裏的景象一覽無遺。


    帳篷內裏很空曠,地上鋪著厚厚的灰棕色熊皮。


    灰棕色熊皮上,放置著兩排純金的石盆,石盆裏全部都是流油的肉食。


    此時帳篷內隻席地而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四五十歲年紀,臉色黝黑,原本五官就長得十分粗獷,而且臉麵上還有不少的刀疤劍痕。


    他一頭亂稻草般的粗|硬短發就用一根紅色的皮繩緊緊箍在腦門上,他身穿著一件銀色的皮袍,上麵的繡紋十分精美,這件皮袍要是穿在拓跋泓衍的身上,拓跋泓衍恐怕又憑空多出幾分英俊瀟灑,但這人卻像個山賊一樣,扯開了衣襟,露出內裏大片的黑色胸毛,此時他手抓著一塊肥羊肉,羊肉上的肉油不斷滴落,有些甚至滴落在他的胸口,凝固成了乳白色的油珠。


    這副模樣,隻能用粗蠻來形容。


    “這就是達爾般城的城主,拓跋熊信,拓跋熊信是拓跋氏的大將,有熊王將之稱,拓跋氏的成年禮有獨自獵熊的習俗,按獨自一人獵回來的熊的斤兩來封賞。拓跋熊信成年禮獨自獵熊時,竟然將拓跋氏領地熊山內的熊王獵殺了。這人行軍打仗十分凶殘,而且此人成年之後,還真的馴了不少巨熊,他的這達爾般城中就有不少特殊馴養的巨熊。”


    在此之前,一般都是細封英山對林意解釋一些黨項的風土人情,一些重要人物,但為了避免這城中有人認出細封英山,細封英山是沒有跟隨在這使團之中,而是留在了城外聯軍之中。不過夏巴族此時所有人對林意都是十分尊敬,早就有人看清楚了那人,然後輕聲對著林意說道。


    “夏巴螢,聞名不如見麵,果然是厲害。”


    也就在此時,營帳內的拓跋熊信已經發出了如雷般的笑聲,他直接將手中抓著的那塊羊肉往身前的金盆裏一砸,油膩的雙手卻是直接在身上的皮袍上擦了幾下,接著也不起身,大笑著朝著夏巴螢招了招手,“遠道而來,想必路途勞頓,先吃喝些再說。”


    “我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吃吃喝喝。更何況有十萬大軍再外麵等著,你要照顧他們吃喝,恐怕也照顧不過來。”夏巴螢率眾走到這個營帳門口,淡淡一笑,說道。


    這個營帳雖然很龐大,但恐怕最多也隻能容納百人,更不可能容納她整個使團。


    “哈哈哈哈。”


    營帳內的拓跋熊信又是一陣放肆的狂笑,他旁若無人的取了一根魚骨針剔起了牙縫裏的肉屑。


    “我剛剛聽到有人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說我拓跋氏獵熊的成人禮和我獵熊的事。既然你們知道我拓跋氏的成人禮,就應該知道我們拓跋氏一年一度的分肉節。”


    拓跋熊信一邊剔牙,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們來的巧,今日正是我們拓跋氏一年一度的分肉節。我們拓跋氏源於烏蘭草場,祖先生活困苦,平時難得吃肉,更不用說放開肚子飽餐一頓,隻有打了大勝仗,才會犒賞勇士,盡量煮肉,能吃多少吃多少,後來我們成為黨項王族,便有了這分肉節,我們大量煮肉,牢記祖先困苦時,同時吃肉多者,得的賞賜也多。夏巴螢,你既然到了我達爾般城,當然也得和中土的老話一樣,入鄉隨俗,敬重我拓跋氏的禮節和規矩,更何況我們的分肉節,是隻對上門的朋友分肉,怎麽,夏巴螢你難道不是作為朋友上門,而是帶著刀兵上門打仗的麽,更何況,偌大的夏巴族,連一個能吃上幾十斤肉的勇士都沒有嗎?”


    “呼延赤!”


    拓跋熊信又是一聲暴喝,卻見一側營帳外空地走出一名赤裸著上身的壯漢,這壯漢渾身的肌肉高高隆起,身上抹了肉油般發亮。


    “我們是主人,他們是客人,你先吃上三十斤肉給他們看看。若是這十萬大軍連個吃上三十斤肉的勇士都沒有,我看也是名不符實,也不用談什麽了。”


    拓跋熊信隨意而呼,雖然此時依舊笑容滿麵,不見凶狠之意,但是這些話語出口,卻是囂張得淋漓盡致。


    “吃上幾十斤肉?”


    夏姬漣鄙夷的噗嗤一笑。


    雖然從身邊那些夏巴族人的臉色來看,這拓跋氏的分肉節不是憑空杜撰,而是確有其事,而且似乎在這些拓跋氏的人看來,能吃的越多,便似乎越發顯得厲害。


    隻是她一路上可是見慣了林意吃東西,吃上幾十斤肉對於林意而言算什麽。


    林意微微一笑,在他看來,這的確是太過簡單,恐怕多來兩個人也未必是他對手。


    隻是拓跋熊信這一開始氣焰逼人發難的態度,卻讓他隱約覺得,哪怕夏巴螢真正帶著誠意來和談,拓跋氏恐怕也會劃下不少規矩,並非是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我來!”


    隻是這些想法才剛剛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一聲冷笑便已經在夏巴螢的身後響起。


    林意等人都是一怔。


    隻見出聲和從夏巴螢身後直接走出的,竟是一名黑壯的女子。


    這名女子比起白月露都要矮上一個頭,但腰卻恐怕是白月露三個腰大,看上去粗壯得就像是一個水桶。


    “我夏巴族何須勇士?我就能滅了你。”


    這名水桶般粗壯的女子身前兜著一個黑色的皮裙,這皮裙有諸多口袋,高高鼓起,也不知道裏麵塞了什麽,這女子的裝束看上去也十分邋遢,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夥軍之中的幫廚,或者是喂馬洗馬的女馬夫。


    不過她看上去肥膩的麵上卻是一臉凶悍之意,說出的話也是十分凶悍。


    “也不怕你的肥肚皮撐裂了。”


    那呼延赤看到營帳內裏的拓跋熊信饒有興致的點頭,他重重的冷哼一聲,也不多話,大踏步走進營帳,就在一側的金盆旁席地座下,伸手抓入金盆,撈起一塊燙著紅油的烤肉便啃了起來。


    “口氣倒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這名水桶般粗壯的女子也走了進去,咚的一聲坐地,真像一個裝滿了水的大木桶撞在地上,她一手各抓一塊烤肉,左一口,右一口,每咬在口中的大肉,幾乎隻是嚼了兩三嚼就吞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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