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著水中的倒影,卻對自己的容貌極其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曾是名動江湖的不哭死神,因為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步驚雲。


    “你是誰,這是哪裏,我是誰?”


    良久,男人才緩緩開口,他語氣並不嚴厲,卻自有一種讓人生畏的威嚴。


    一言既出,他身後的女人也是驚訝至極,但她素來思維敏捷,此時意識到意中人再次失憶,霎時間便一腔熱血湧了上來,如實道:


    “相公……我是你的妻子,我是雪緣啊。”


    男人迷惑的目光一閃,他雖已記不起許多事情,但猶從麵前這人身上覺察到濃濃的愛意,而自己,亦是覺得她很熟悉。


    非常熟悉。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相公你的名字叫阿鐵,你全都不記得了嗎?這裏是西湖,我們的家。”


    女人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千言萬語到頭來,卻是這麽寥寥幾個字,她殷切地注視著他的相公――阿鐵,希望他能回想起些什麽。


    聽到這個名字,阿鐵突覺腦中一陣暈眩,他有些站立不住,蹲身坐在西湖邊。一瞬間裏,他的腦中似乎記起了一段往事。


    但那些往事,都隻是殘缺的畫麵。


    殘缺的畫麵裏,有兩個少年,與一群孩子,還有浩大的洪水與一尊無比高大的佛像。


    少年一黑一白。為了救孩子,與洪水搏鬥。


    之後,黑衣少年救下孩子。卻被洪水衝走。再次醒來時,黑衣少年看見了麵前的女子,似乎正是女子救了他。


    阿鐵感覺那個黑衣少年就是許多年前的自己,而那時候救他的女子正是麵前的雪緣。


    雪緣眼見阿鐵突然坐倒,神色擔憂,過來扶他:“相公,你沒事吧?”


    阿鐵拍拍腦袋:“我是不是得了病。我似乎記得你,小時候是你救了我。可我為什麽想不起來近幾年發生的事情?”


    雪緣輕輕安慰。“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你若累了,就去睡一會。”


    男人阿鐵再不開口。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回草廬中,來到簡陋的榻前,和衣而臥,呼呼大睡。(.)


    女人……不,雪緣並不為男人阿鐵如此冷淡的反應而失落,相反,她很高興。


    她很開心,自己的丈夫又醒來了。


    幾年之前他就已認識阿鐵,那時候的阿鐵本不叫阿鐵。他的名字叫步驚雲。


    步驚雲、聶風受雄霸之命出外曆練,恰遇樂山一帶洪水爆發,為了救出將要被洪水衝走的孩子。步驚雲力抗洪峰。最終救下了孩子,自己卻被洪水衝走。


    而那時候,雪緣與師伯小青恰巧經過。


    她在一昔之間被步驚雲抵抗洪峰救人的行為感動,於是救下了步驚雲,並從那個時候開始,雪緣就叫他阿鐵。


    因此。雪緣與阿鐵有了數年的緣分。


    然而,雪緣知道阿鐵不是真的阿鐵。所以,最後他還是讓阿鐵做回了步驚雲。


    最後離別之時,雪緣給阿鐵吃了忘情之藥,於是,阿鐵又變成了步驚雲,回到了天下會。繼續那原本屬於步驚雲的生活。


    之後的歲月裏,雪緣孤身一人生活在西湖邊。


    然而,他的心中放不下步驚雲,他一直在關注步驚雲的情況。


    一個月前,步驚雲衝上天下會欲殺雄霸,卻被斷浪打落懸崖。


    為此,雪緣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她毅然趕往天山附近,在天下會的環伺之下,救走了墜崖的步驚雲。


    她所希望的就是步驚雲還能活著,還是他的阿鐵。


    然而,步驚雲被斷浪打傷,那樣嚴重的傷勢,她本已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至於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反倒不是多重要的事了。


    畢竟人最重要,不是嗎?


    多日過去,阿鐵漸漸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雖然不能全數記起雪緣,但似乎潛意識中對雪緣感到親近信賴,似乎他們倆已經認識多年了,已經相愛多年了。


    也正是這份感覺,讓阿鐵不虞有她,能夠沉下心來,和雪緣在一起度過這短暫又美好的時光。


    隻是,平靜的深處,阿鐵總會覺得有些缺憾。


    他似乎還有什麽事沒做。


    他似乎還有未了的心願。


    夜,靜悄悄的。


    阿鐵輕輕地打開一扇窗,任由月光灑進屋中,當他看到懷中妻子甜美的睡臉時,不由覺得一陣安心。


    此時間,從他第一次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月餘,身體也漸漸康複,重新變成了那個上山樵采,下河捕魚的阿鐵。


    更奇怪的是這裏的小孩似乎都認識他,在他身體康複,第一次上山砍柴的時候,那些孩子見到他都很開心,說著“阿鐵大哥回來了”之類的話。


    這讓他更加確認了自己就是阿鐵這一事實,他堅信,自己一直就生活在這裏,隻是他不記得那些事情而已。


    即便雪緣有些事瞞著他不讓他知道,那些孩子總不會騙他吧,這就是阿鐵的想法。


    雪緣似乎知道很多事,她當然也有騙他的能力,但阿鐵覺得雪緣對他,並無一句謊言。


    他隻是這樣覺得。


    因為他知道,雪緣是怎樣地愛著他!。


    一陣晚風吹過,斑駁的月光抖了抖,雪緣似是感受到了寒意,貓兒般地縮在阿鐵的懷裏。


    而阿鐵的眼中,亦滿是寵溺的愛意。


    據雪緣所說,他蘇醒之前,昏迷了一個月之久。


    阿鐵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變故,讓他能躺著足足一個月不起來,他隻知道似乎是因為前段時間睡得太多,所以後來反而不需要怎麽睡覺。


    現在的他,一天隻睡兩個時辰,已經足夠一整天的充沛精力。


    聽村裏的孩子說,自己有個孿生弟弟,喚作阿黑,隻是不知怎麽,於數年前夭折了。


    據說阿黑之所以叫阿黑,是因為他總是陰沉著臉,又穿著一身黑衣服,看起來冷冰冰的,雖然很少說話,卻有一顆熾熱的心。


    至於他自己的名字阿鐵,卻是因為他的一雙拳頭堪比鐵石般堅硬,兼之他身體強壯,曾經數次用雙拳擊斃山中的猛獸,因此村裏的人們俱都喚他阿鐵。


    他陸陸續續還知道,自己本有一個失明的母親,他十九歲那年,家中連遭變故,弟弟阿黑慘死,自己和雪緣成婚之後,母親亦壽終正寢,離他而去。


    時至今日,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懷中的雪緣了。


    村子裏的人們,似乎並不清楚雪緣的來曆。


    可是,為什麽一切都要弄得那麽清楚呢?


    至少,雪緣與他真心相愛,雪緣亦絕無傷害他的心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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