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侃早料到此行有詐，也做好了坦然赴死的準備。
圍困西平的盛家軍出現調動，周凱命他帶人從偏角潛出護城河。
從這麽離譜的計劃真正順利實施後，賀文侃心中不祥的預感就已經強烈到了極點。
他回望著跟著他一起離開的一百多人，心裏寒涼一片。
這一百多人，就是西平叛軍裏僅剩的，願意聽他命令的人了。
他們認可他的想法，還記得落草為寇隻是為了活命，不願意對普通百姓出手，可現在……
他卻要帶著他們送死了。
整片地界上不見丁點蟬鳴犬吠之聲，憧憧樹影中，隱約還能瞧見佇立的箭塔，空氣凝滯的仿佛隻要他們敢輕舉妄動，下一刻就會有無數利箭衝著咽喉射來。
賀文侃靜立片刻，突然抬手解下腰間佩劍，又俯身拔出靴筒裏的匕首，整整齊齊的擺放到地上。
“漆縣賀文侃，誠請此地當家人一晤。”賀文侃說罷，又看向身後叛軍，“都把武器卸下來。”
“二首領，這……”
不等這些人說出反駁的話，賀文侃便疾言厲色道：“卸兵刃！”
叛軍們見他神色凝重，這才不情不願的卸了武器。
賀文侃繞著眾人走了一圈，確認沒人再藏兵刃後，又朝著一座箭塔的方向行了一禮。
“懇請一晤！”
遲矜然把自製的望遠鏡遞給劉巧兒，笑道：“這賀文侃果然是個聰明人。”
劉巧兒哼了一聲：“算他識相，不然這會兒早被射成篩子了！”
“他這麽做，估計也是存了保全這百來號人性命的心思。”遲矜然揉了揉劉巧兒的腦袋，“巧兒，記住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她攏了攏身上大氅，朝旁邊的盛十二略一頷首。
“勞你帶人下去請他們進村了。”
片刻後，原本對賀文侃要求卸兵刃的命令有所不滿的叛軍基本上全被嚇傻了。
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麽這麽個偏僻村落裏，會有這麽多武裝齊整的民兵！
幾百個持槍著鎧的青壯年從林中走出，步伐整齊劃一，氣勢比朝廷的正規軍還要嚇人，一眾叛軍全被嚇軟了腳，被搜身時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賀文侃被盛十二帶去見遲矜然，其餘叛軍則被民兵集中到一處看管起來。
“你……”賀文侃看著正坐廳中的美麗少女，禁不住怔愣一瞬，隨後才尷尬地垂下視線，“姑娘，在下……”
遲矜然擺了擺手：“客套的話就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為什麽而來，我剛剛聽你自稱漆縣賀文侃？”
“正是。”
遲矜然笑了笑：“難道不該是漆明山二首領賀文侃嗎？”
賀文侃苦笑：“姑娘是明白人，應該知曉我先前所言的意思。”
“我沒猜錯的話……”遲矜然抿了口茶，神色淡淡，“你是想投效？”
“投效或者是歸順都可。”賀文侃看遲矜然雖然貌美，舉止間卻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澀，反倒坦蕩無畏，於是也收了旁的心思，“姑娘既然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應該也知道賀某不過是個馬前卒，我投效姑娘隻是為了保住這百多條性命。”
“盛家軍百戰百勝，叛軍被剿，罪名清算是遲早的事，要保住你們性命可不簡單。”
賀文侃沉默片刻，朝遲矜然深深一禮。
“隻要能活，姑娘有事盡管吩咐，賀某無不從命。”
遲矜然放下茶盞，總算露了個笑模樣：“爽快！”
次日，賀文侃帶著兩名手下，扛著個裝滿東西的大包袱匆匆趕回西平城。
“遲姑娘，真就這麽放他走了？”盛十二不放心道，“您就不怕他一去不回，或者把真相告訴周乾？”
遲矜然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麽會這麽想？眼下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一條是遺臭萬年的死路，一條是平安順遂的活路，這得多蠢才會選死路啊？”
盛十二：“……”說的也是。
遲矜然笑問：“還是說，你覺得賀文侃是個蠢人？”
“……”
賀文侃當然不是個蠢人，相反，他還是個少見的聰明人。
一到薛家村他就意識到，從抓住徐家大公子的親隨到派他出來試探薛家村，恐怕全都是這個遲姑娘和盛家算計好了的。
所以他當機立斷選擇投效，成了就保住性命，不成也不會死的更慘。
幸好他賭對了！
“二首領您回來了？”守衛迎上來，眼睛直往賀文侃身後的包袱上瞟，“大首領等您好幾天了，快進府吧。”
周乾遠遠看著賀文侃走來，看他麵帶喜色，心頭就是一鬆。
城裏已經快要斷糧，盛家軍剿滅其他叛軍的消息又不斷傳來，這幾天周乾簡直是度日如年，幾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賀文侃身上。
他上前扶住賀文侃，笑道：“看賢弟這神色，想必是有好消息了？”
“幸不辱命！”賀文侃把包袱卸下，“為了不打草驚蛇，其餘人都被我留在了薛家村，這是我從那裏帶回來的新糧種，大首領請看！”
“薛家村的人管這個叫土豆，畝產三千斤左右，說是因為地質不夠好，不然最高可以到八千斤，一年兩熟。”
“這個是番薯，畝產量在四千到五千之間。”
“這個是玉米，畝產量是八百左右。”
賀文侃一一介紹過去，又道：“薛家村的小麥和水稻品質也非常高，您看，這是我從他們糧倉裏找出來的，顆粒飽滿，產量也遠高於現有的糧種！”
“最重要的是這個！”賀文侃抽出一把短匕，銀亮的刃口晃得周乾兩眼發暈，“他們稱這種材料為鋼！韌度驚人！”
產量驚人的糧食，前所未有的利刃，幾乎每一樣都戳在了周乾的心坎上。
“好好好！此事賢弟功不可沒！”周乾興奮的在堂中轉了兩圈，“有了這些東西，假以時日，這天下我們也是敢想的了！”
賀文侃垂下頭，眼中劃過一絲嘲諷。
天下？
他也配？
周乾搓了搓掌心，故作為難道：“現在的問題是，咱們該怎麽退往薛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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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愚弟之見，不如命人推出城中百姓，假意與盛家軍開戰，首領您帶人伺機繞後離開，然後再將薛家村的人全綁了，借此威脅盛家軍退兵！薛家村人個個手裏都捏著種植和冶煉之法，盛家人絕不會枉顧他們性命！”賀文侃說的情真意切，心中卻極為不屑。
綁薛家村的人？
恐怕還沒出城就要被盛家軍抄了老底！
罷了，反正他的目的也隻是救下百姓，其他的……顧不上了。
周乾眸光閃爍：“那依賢弟之見，該由誰留在西平城推出百姓拖住盛家軍？”
這批人的結局非死即傷，更何況，要按周乾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打算回來營救！
威脅盛家軍退兵？何必呢？直接守住薛家村，跟坐擁金山毫無區別，犯不著為了這麽點人手回來跟盛家那些人硬碰。
“這……”賀文侃臉色一白，看似驚懼非常。
周乾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這件事非賢弟莫屬，由你帶兵，我才能放心啊，況且你來帶著百姓迎戰，也更能保住這些人的性命，對不對？”
賀文侃：“……”
“賢弟，你可想清楚了，咱們眼下已經到了絕路，不拚一把，可就全完了！”周乾冷冷一笑，“當然，臨陣投降更是死路一條，盛家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
似乎前路後路都已經被全部堵死，賀文侃滿臉惶恐不安，最終隻能咬牙點頭。
“……是，隻望大當家及時營救才好。”
圍困西平的盛家軍出現調動，周凱命他帶人從偏角潛出護城河。
從這麽離譜的計劃真正順利實施後，賀文侃心中不祥的預感就已經強烈到了極點。
他回望著跟著他一起離開的一百多人，心裏寒涼一片。
這一百多人，就是西平叛軍裏僅剩的，願意聽他命令的人了。
他們認可他的想法，還記得落草為寇隻是為了活命，不願意對普通百姓出手，可現在……
他卻要帶著他們送死了。
整片地界上不見丁點蟬鳴犬吠之聲，憧憧樹影中，隱約還能瞧見佇立的箭塔，空氣凝滯的仿佛隻要他們敢輕舉妄動，下一刻就會有無數利箭衝著咽喉射來。
賀文侃靜立片刻，突然抬手解下腰間佩劍，又俯身拔出靴筒裏的匕首，整整齊齊的擺放到地上。
“漆縣賀文侃，誠請此地當家人一晤。”賀文侃說罷，又看向身後叛軍，“都把武器卸下來。”
“二首領，這……”
不等這些人說出反駁的話，賀文侃便疾言厲色道：“卸兵刃！”
叛軍們見他神色凝重，這才不情不願的卸了武器。
賀文侃繞著眾人走了一圈，確認沒人再藏兵刃後，又朝著一座箭塔的方向行了一禮。
“懇請一晤！”
遲矜然把自製的望遠鏡遞給劉巧兒，笑道：“這賀文侃果然是個聰明人。”
劉巧兒哼了一聲：“算他識相，不然這會兒早被射成篩子了！”
“他這麽做，估計也是存了保全這百來號人性命的心思。”遲矜然揉了揉劉巧兒的腦袋，“巧兒，記住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她攏了攏身上大氅，朝旁邊的盛十二略一頷首。
“勞你帶人下去請他們進村了。”
片刻後，原本對賀文侃要求卸兵刃的命令有所不滿的叛軍基本上全被嚇傻了。
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麽這麽個偏僻村落裏，會有這麽多武裝齊整的民兵！
幾百個持槍著鎧的青壯年從林中走出，步伐整齊劃一，氣勢比朝廷的正規軍還要嚇人，一眾叛軍全被嚇軟了腳，被搜身時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賀文侃被盛十二帶去見遲矜然，其餘叛軍則被民兵集中到一處看管起來。
“你……”賀文侃看著正坐廳中的美麗少女，禁不住怔愣一瞬，隨後才尷尬地垂下視線，“姑娘，在下……”
遲矜然擺了擺手：“客套的話就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為什麽而來，我剛剛聽你自稱漆縣賀文侃？”
“正是。”
遲矜然笑了笑：“難道不該是漆明山二首領賀文侃嗎？”
賀文侃苦笑：“姑娘是明白人，應該知曉我先前所言的意思。”
“我沒猜錯的話……”遲矜然抿了口茶，神色淡淡，“你是想投效？”
“投效或者是歸順都可。”賀文侃看遲矜然雖然貌美，舉止間卻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澀，反倒坦蕩無畏，於是也收了旁的心思，“姑娘既然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應該也知道賀某不過是個馬前卒，我投效姑娘隻是為了保住這百多條性命。”
“盛家軍百戰百勝，叛軍被剿，罪名清算是遲早的事，要保住你們性命可不簡單。”
賀文侃沉默片刻，朝遲矜然深深一禮。
“隻要能活，姑娘有事盡管吩咐，賀某無不從命。”
遲矜然放下茶盞，總算露了個笑模樣：“爽快！”
次日，賀文侃帶著兩名手下，扛著個裝滿東西的大包袱匆匆趕回西平城。
“遲姑娘，真就這麽放他走了？”盛十二不放心道，“您就不怕他一去不回，或者把真相告訴周乾？”
遲矜然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麽會這麽想？眼下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一條是遺臭萬年的死路，一條是平安順遂的活路，這得多蠢才會選死路啊？”
盛十二：“……”說的也是。
遲矜然笑問：“還是說，你覺得賀文侃是個蠢人？”
“……”
賀文侃當然不是個蠢人，相反，他還是個少見的聰明人。
一到薛家村他就意識到，從抓住徐家大公子的親隨到派他出來試探薛家村，恐怕全都是這個遲姑娘和盛家算計好了的。
所以他當機立斷選擇投效，成了就保住性命，不成也不會死的更慘。
幸好他賭對了！
“二首領您回來了？”守衛迎上來，眼睛直往賀文侃身後的包袱上瞟，“大首領等您好幾天了，快進府吧。”
周乾遠遠看著賀文侃走來，看他麵帶喜色，心頭就是一鬆。
城裏已經快要斷糧，盛家軍剿滅其他叛軍的消息又不斷傳來，這幾天周乾簡直是度日如年，幾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賀文侃身上。
他上前扶住賀文侃，笑道：“看賢弟這神色，想必是有好消息了？”
“幸不辱命！”賀文侃把包袱卸下，“為了不打草驚蛇，其餘人都被我留在了薛家村，這是我從那裏帶回來的新糧種，大首領請看！”
“薛家村的人管這個叫土豆，畝產三千斤左右，說是因為地質不夠好，不然最高可以到八千斤，一年兩熟。”
“這個是番薯，畝產量在四千到五千之間。”
“這個是玉米，畝產量是八百左右。”
賀文侃一一介紹過去，又道：“薛家村的小麥和水稻品質也非常高，您看，這是我從他們糧倉裏找出來的，顆粒飽滿，產量也遠高於現有的糧種！”
“最重要的是這個！”賀文侃抽出一把短匕，銀亮的刃口晃得周乾兩眼發暈，“他們稱這種材料為鋼！韌度驚人！”
產量驚人的糧食，前所未有的利刃，幾乎每一樣都戳在了周乾的心坎上。
“好好好！此事賢弟功不可沒！”周乾興奮的在堂中轉了兩圈，“有了這些東西，假以時日，這天下我們也是敢想的了！”
賀文侃垂下頭，眼中劃過一絲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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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配？
周乾搓了搓掌心，故作為難道：“現在的問題是，咱們該怎麽退往薛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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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愚弟之見，不如命人推出城中百姓，假意與盛家軍開戰，首領您帶人伺機繞後離開，然後再將薛家村的人全綁了，借此威脅盛家軍退兵！薛家村人個個手裏都捏著種植和冶煉之法，盛家人絕不會枉顧他們性命！”賀文侃說的情真意切，心中卻極為不屑。
綁薛家村的人？
恐怕還沒出城就要被盛家軍抄了老底！
罷了，反正他的目的也隻是救下百姓，其他的……顧不上了。
周乾眸光閃爍：“那依賢弟之見，該由誰留在西平城推出百姓拖住盛家軍？”
這批人的結局非死即傷，更何況，要按周乾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打算回來營救！
威脅盛家軍退兵？何必呢？直接守住薛家村，跟坐擁金山毫無區別，犯不著為了這麽點人手回來跟盛家那些人硬碰。
“這……”賀文侃臉色一白，看似驚懼非常。
周乾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這件事非賢弟莫屬，由你帶兵，我才能放心啊，況且你來帶著百姓迎戰，也更能保住這些人的性命，對不對？”
賀文侃：“……”
“賢弟，你可想清楚了，咱們眼下已經到了絕路，不拚一把，可就全完了！”周乾冷冷一笑，“當然，臨陣投降更是死路一條，盛家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
似乎前路後路都已經被全部堵死，賀文侃滿臉惶恐不安，最終隻能咬牙點頭。
“……是，隻望大當家及時營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