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漂流在茫茫的苦海,才知道人類是多麽的渺小,人不過是滄海之一粟,那些名與利不過是過眼雲煙,不過我們總是要等到白發蒼蒼和生命垂危的時刻才會恍然大悟,這樣遲來的醒悟是不是未免太愚鈍和不可挽回了呢?


    我和胖子沒有再對話,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和胖子死在一起,哪怕是和心愛的姑娘死在一起,也許還會增添些許淒美的浪漫,不過,就算我有多麽的心有不甘,事已至此,人難勝天。[]


    我這樣感歎著,在漂泊的這些天中我忍受著肉體上的折磨,心理上也倍受煎熬。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度,我和胖子昏天黑地的漂流在海上,我們已經虛脫了,我終於理解什麽叫做隨波逐流了,原來成語是需要在實際情況當中體驗的,這樣它的含義便淋漓盡致了。


    第七天,我雖然虛脫了,但是我清楚的數著日出日落,整整七天,我放棄了最後的希望,終於,夕陽漸落在我的半邊臉頰,我在那一瞬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昕嵐冬伊,而是蕭嵐,我在心裏向昕嵐冬伊說著抱歉,沒有機會再見她們了,原來緣分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有些人,有些邂逅,隻是轉瞬即逝,我們相遇的那個路口如今依然晚風習習,隻是少了那一段牽手的溫柔,固執,是我們一生的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想念誰,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放下了所以,我將頭緩緩地浸入海水之中,一股溫暖的感覺瞬間傳到了我的臉頰,陽光曬熱了海水,卻冰涼了我的心。那一刻我的思緒被擱淺了,在這深深的海水中,海水已經完全沒過了我的頭,我的嘴角輕挑起一絲微笑,最後的淒婉。


    “一楠!你幹什麽……”胖子拉起我,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雖然胖子的聲音已經嘶竭了,我再次看到了夕陽,再次看到了胖子那張蒼白的臉。胖子拍打我一下:“林一楠!”胖子叫出了我的大名:“你振作一點!這麽點困難你就想死,你還是不是男人!”胖子罵道,我哼笑了一下,搖搖頭。我看到,胖子也已經堅持不住了,但他還是竭盡力氣鼓勵著我,雖然沒有任何作用。


    胖子見我依然迷離,眼睛隻能睜開一條縫,胖子急了,他使盡最後一絲力氣遊到我的身邊,一下子抓住我的領口,他的眼眶已經塌陷了,在水中泡了這麽些天,胖子的臉已經和我一樣浮腫了起來,胖子憤怒了,似乎也帶有哀怨:“你想想,昕嵐在等你!她在家苦苦的等你回家!你舍得丟下她嗎?你想想你年邁的父母,你想想,我們不能就這樣死了,不值!不值你懂嗎?胖爺我不服!”胖子激烈的說著,我卻沒有受任何感染,我突然變得極其的冷淡,我想,如果人沒有被逼上一條絕境,一定不會輕易放棄一切,釋然超脫的。我再次冷笑了,我看著胖子,好一會兒才說:“我,何嚐不懂這些?但是,放棄吧,人不能與命爭,你看看這裏,這是什麽地方?你喜歡在海上舉辦葬禮嗎?也算一種享受吧……”


    胖子沉默了,眼神流露出了一種莫名的哀傷,他靜了下來,漸漸鬆開了抓緊我領口的手,胖子再次舉起手,指向我斜對麵的方向:“我們不要放棄,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呢?你好好看看,那個方向是我們的家鄉,是祖國的心髒,堅持,堅持,我們會回去的……會的……”胖子突然變得哽咽了,我的眼淚瞬間湧到眼圈中,我看著胖子說:“別傻了,兄弟,我們下輩子再見吧。”我笑笑,那般的無奈,胖子微微地點點頭:“是啊,下輩子再見……”我知道,胖子也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這個不服輸的男人,也難逃命運的捉弄和審判。


    胖子指著家鄉方向的手失去了力氣,緩緩的拍打到水麵上,沉到了水底。我用力抬起頭,睜開眼睛,望著家鄉的方向,默默的祈禱,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但是卻哽咽在了咽喉處,無處傾吐。就這樣了吧,一切都會過去。在我的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座山的輪廓,那個輪廓如此的迷離,像是一場夢境,那是我的信仰,我不變的方向。


    “你在看什麽?”胖子輕聲問我,我苦笑著說:“山峰,信仰的力量,在我的視野中得以出現。”胖子也轉過身,然後說:“是啊,信仰的山峰……什麽!”胖子大喊一聲,然後他指著遠處興奮地大呼:“山峰!你奶奶的,狗屁信仰,這就是真的山!前方就是陸地了!他奶奶的飯盆的!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嘛!我這天之驕子,怎麽會死在這個地方?山!我愛你!”不知道的,以為“山”是一個人,不過沒有人會這麽倒黴。


    我定睛向前望去,那個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但是由於太陽已經落山了,所以光線十分的暗,所以我們隻有快點到達那裏,否則再次迷失方向就糟糕了,我和胖子已經在生命垂危的邊緣,禁不起任何折騰了。


    “哎!胖子,等一會兒!”我突然對胖子說,胖子一愣:“咋了?”我指著那座山說:“你說,這是不是海市蜃樓?在地理中有很多這樣的現象,由於空氣和水汽等折射會產生一個幻象,說不定,那座山就是幻象呢?我們的體力要是遊到那兒,指不定吐血幾天。”我說,胖子卻不以為然,他回過頭對我說:“你自己留在這兒自殺吧……”說完,胖子緩緩的向山的方向遊去。


    我們幾乎是順著水流到那裏的,因為我們實在是遊不動了,我們知道深夜才看見了它的真麵目,真的是座山,雖然不是很龐大,但是卻拯救了我們的希望。我們被浪花拍到了沙灘上,我和胖子躺在沙灘上,我似乎忘記了這種感覺,躺在沙灘上的我甚至還感覺晃晃悠悠,覺得自己依然是在海上飄蕩一般。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胖子終於緩過神兒來對我說了一句話:“小子,我們上岸了,走,回北京。”


    上了岸,感覺是場重生,我和胖子攙扶著彼此站了起來,胖子雖然沒有興奮,但是那種激動之情還是難以抑製的,他說:“我們漂回了中國,奶奶的,這算不算是吉尼斯紀錄?我得去申請一個……”胖子開玩笑的說,我卻搖搖頭:“你怎麽敢肯定這裏是中國?要是日本怎麽辦?我們可就是偷渡,直接被槍斃都是有可能的,死在日本人的槍口,還不如一頭紮在海水中不出來呢。”胖子點點頭:“那倒是。”


    我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並沒有什麽建築,看來今晚是要在野外度過了,即使這樣我們依然感覺十分的幸福,畢竟著陸了,這種踏實的感覺才是最幸福的。我和胖子相扶著走上了一個緩坡,找一個相對被風的地方坐了下來,幾乎就是癱在那裏,海風吹過來,隱隱的透著一絲涼氣,我顫抖了一下。


    “冷了吧?”胖子問,胖子緩慢的拉開背包,然後說:“嘿,他奶奶的,埃及貨質量就是好,看這背包,防水效果真心不錯。”說完,胖子從背包中拿出了打火機,然後試圖掰斷旁邊的樹枝,但是胖子的力量太弱了,一絲小樹枝他仍然無法奈何,見狀,我指指地上的殘枝敗葉,說:“腦子進水了?用那些……”胖子點點頭,心領神會。


    當火焰升起的那一刻,溫暖瞬間傳遞進心底,我終於開始體味到了感恩,感恩自然。


    我們烤著火,背對背的坐著,交談著。


    “你說,我們回到家,你第一件事想要做什麽?”我問胖子,胖子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聲帶沙啞的回答說:“奶奶的,我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睡一覺,然後打電話找個服務最好的妞,上門來的那種,狠狠地來一場,他奶奶的……”胖子意淫著,我笑了一下。


    胖子頭動了一下,然後說:“笑什麽?你呢?回到家第一件事想要做什麽?”


    我又笑了笑,說:“me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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