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塘鎮上,集市早早散場。


    各家心事一大堆,各自派人尋找住處,房如鬆把這等事情交給龍景陽。


    商旅不發達,鎮上能讓旅客入住的地方不多,二百來人的隊伍,要安頓下來,不容易。一下子要入住這麽多人,這在長塘,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不免引起長塘鎮上各色人種的悄悄議論。


    有幾個小型寨子散落在各處,遠的差不多相距一裏上下,不過,此地畢竟長塘鄉的趕集之地,大多房屋在馬路兩廂。起碼方便隨行就市,也能順便吆喝幾個銅板。


    龍景陽帶著蘇文炳張才景和江信北,四處尋找。分散的村落不作考慮,民房低矮秀氣加破爛,住不了幾個人。


    有幾個本地人,就有了近水樓台之便,四人找到三家臨近的民房,分別安置房家胡家和陳家,好說歹說,讓房主答應出租屋前的空地安頓各家的下人。


    旁晚,到各家飯店定製包子饅頭,送來。其他各家都是人馬困乏,各家家主卻得出出麵,不是為了出風頭,博個好名聲總不會嫌多,不過,這事情既然是房如鬆胡達寅和陳長貴提議的,自然得他們三人出麵主持。


    百十個難民的幹糧發放,其實用不了多少時間,關鍵在於晚了,擔心天暗下來,看不到,落下個別人,跟房主借來幾盞馬燈。


    本來房如鬆是要出錢租用,但房主聽說是給難民發放幹糧,那還好意思要錢?再說人家租用的房間,已經費用不低了。


    包子饅頭還沒發出一半,見一夥人吵吵嚷嚷地走來,雖然不一定是衝著房家來的,龍景陽還是條件反射般地做出戒備,凝神盯住來人的方向。


    這夥人,足有二十多人,來到難民攤點,隻見一人壓住派發的包子饅頭的竹筐,大聲道:“不用在這裏假發慈悲了,今天糟蹋我家稻田的事情還沒完。”


    房如鬆咋一聽,腦子一蒙,愕立當場,胡達寅和陳長貴等也好不到哪裏。


    江信北,蘇文炳,張才景還有幾個房家夥計,丟下發放包子饅頭的活兒,跑上前來,別天都快亮了,還鳥尿床。[.超多好看小說]


    在鄉鎮所在之地,相對是安全的,各家家住無非是來走走過場。明天要趕早,家院夥計已經讓他們早早休息,現在沒幾個在場。


    臨近夜晚,光線不好,但好在有馬燈,江信北見有些人麵孔似曾相識,是長塘街上人沒錯,自己卻犯不著和他們作對,當然也不會怯場,無論什麽事情,總有個來龍去脈,是非曲直。


    抬頭慢慢朝後麵看去,隻見石峰和李世奇在那似乎看西洋鏡似的,心裏不由蹭的一下,火了起來。


    這事肯定和兩人有關。


    這是砸人飯碗呀,明顯是踢館砸場子,打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信北做如此想,還真是冤枉了石峰。


    這說來話長。


    石峰在瓜坪受了一肚子閑氣,越想越不是滋味,沒跟金長興說聲就離開瓜坪,到長塘鎮上,和金長興老表的族房兄弟李世奇相遇。


    上一場,李世奇的一個朋友被人摸了身上的錢財,找上幾個朋友找上對方,反而被對方一夥痛打一頓,沒證據,那不是誣賴人,壞人名譽麽?


    別說是混混世界,江湖紛爭,就算是當代法製社會,科技發達,如果沒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又沒當場抓個現行,你吼不住,那就是欺負你沒商量。


    李世奇的朋友是個不服輸的主,受不了這種冤枉氣,找上李世奇,看看這一場有沒有機會報仇雪恨。


    鄉鎮的趕集日是各地和村寨混混的武林大會,平時有什麽衝突,沒那膽量糾集兄弟殺向對方村莊。但趕集的時候,這些人一般都要出來,設局坑騙或者摸扒找工做都是機會。有心報仇雪恥,趕集日便是了結恩怨的最好日子,至於了結到什麽程度,混混心裏自然有權衡。正因為如此,本來有恩怨的,鬧來鬧去,各種意外關係盤根錯節,最終成為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也不一定。


    這幾天一直在找人,昨天有手下弟兄看到石峰,報給李世奇,李世奇找到石峰,禮數盡到,求石峰幫忙。


    石峰和李世奇之間有些淵源,其他的不說,單是石峰平時到長塘,隻要遇到李世奇,大多數情形,吃住都是李世奇給解決的,手頭拮據之時,還從李世奇手中得到緩解。再加上,在瓜坪,江信北蘇文炳橫插一杠,讓石峰在金家人麵前大折臉麵,以後恐怕再難上金家門,石峰正憋著不爽,尋思找個機會發泄。


    李世奇的這點請求,於情於理,石峰都不能拒絕。


    為了這事,石峰在長塘住了一晚。


    今天是趕集日,報仇雪恨就看今天,錯過了,至少得等下一場。


    李世奇把糾集起來的二十多個小混混帶到石峰跟前,請石峰訓話,自己的小弟的角色做得很到位。


    石峰沒做客氣,對眾人說道:“我們要來就來一次狠的,不要整天想著打打殺殺,一次就要讓別人怕了我們。你們有什麽稱手的家夥,準備好,另外,你們,好多我都不認識,我看你們找個什麽東西標識一下,免得到時誤傷了。”


    這話說得二三十個小屁股興奮異常,以前多是拳腳相加,最多是吃虧的時候,慌不擇物,逮到什麽,就用什麽。現在事先準備武器,那一定是異常痛快淋漓的陣仗。


    趕集日人多混雜,要找人實在不容易,在房如鬆他們談判之時,終於發現那人。消息報給石峰,石峰一聲令下,一幹小屁股,手臂上纏繞這各色布條,拿著棍棒菜刀,直衝街麵。


    滾滾洪流,氣勢衝天,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趕集之人弄不清楚怎麽回事,紛紛避讓,避讓不及的,挨個棍棒拳頭的,隻當被鬼打到了。


    撞向地攤,或者鋪麵,集市一時大亂,卻沒人趕停留在正道上。


    即便有人有幾個幫手的,瞧這陣勢,也隻好自認倒黴。


    石峰提著一根棍棒,一馬當先,凶悍無匹。


    順著留下來監視的兄弟所指人群,石峰率眾掩殺過去,也不管是不是打錯人。


    那人是本鄉蝗衝人,此時,正和幾個朋友在談笑,或許還有一些同村人,看架勢應該是準備收拾回家了。他有個外號叫螺螄蚌,大概是指這人的肚子像螺螄那樣九曲十八彎,意思有那麽點貶義。


    冷不防,石峰帶人衝殺進來,螺螄蚌眼尖,看到上個趕集日被自己踢打的那人在場,地方狹窄,人多,道路堵塞,逃無可逃。


    螺螄蚌很機靈,叫道:“快抄家夥。”


    說著將別人準備回家的扁擔一把搶過來,嚴陣以待,同樣凶悍。


    其他等人不管是不是同夥,這種場合,想置身事外沒有可能,至少得自保,有扁擔的抄扁擔,沒東西的,就近逮到什麽搶什麽,作防身之用。


    螺螄蚌這邊有十多二十個年輕人,衝上前對殺。


    趁雙方械鬥,其餘人眾遠遠躲開,膽子大些的作壁上觀,其情狀,快如狸貓,動如脫兔,躲閃之速,秩序之井然,令人歎為觀止。


    石峰一夥,不僅人數占絕對優勢,石峰下手或許有分寸,那些小屁股可隻記得老大說過的,來狠的,讓冒犯自己的人,一次就怕了,那以後,這長塘鎮上還不由著哥們橫著走?


    以有心算無心,螺螄蚌一夥,雖然年紀大,本力強些,倉促應戰,至少心理準備不足,而且有幾個顯然不是一夥的,見事不可為,沒人阻擋道路,看準機會,抽身而逃。


    軍心即是靈魂,才有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格言。


    螺螄蚌手上被伐了一刀,刀口在前手臂,幸好不深,這還是因為人多,小混混們雖然肆意妄為,但畢竟要顧忌別傷著自家兄弟。


    有人逃跑,螺螄蚌一方的陣仗一下子潰散,接連幾個跌倒在地,被幾個手持棍棒的小子圍住棍棒侍候,隻得蜷著身子,抱住頭,護住要害,口中不停地喊出告饒聲。


    本來決戰之心就不強,有人先跑,更讓軍心渙散更快,螺螄蚌見勢不妙,撒腿就跑,其餘人跟著逃散。


    石峰率眾直追出去兩三裏路才收兵回鎮,此時因為械鬥,集市早早開始散了。


    混混們大勝而歸,興奮異常,彷如征戰的將士凱旋而歸,一臉的榮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算計。


    稻田事件過去了,大多楊村人翻山走近路回去了,卻有三人直往長塘鎮上走。幾個是平時懶散,專事在各鄉村攛掇,見風都想抓一把的人,人多的時候,怕被村裏人鄙視,離開了就沒那份顧忌。尋思著到鎮上找幾個哥們,詐詐這些人。從這些財主那麽大方地答應村裏人的要求,不是財大氣粗,就是膽小怕事,息事寧人。


    三人到長塘鎮上,集市散得沒幾個人,有些奇怪,找不著人,就憑幾個人,確實沒那膽量打秋風,不免有些喪氣。


    見事不可為,走了一人,留下兩人,一個叫蒙永亮,一個叫楊友程。倆人不死心,在街上閑逛,以圖有個意外。


    或許上天真的很眷顧有理想的人,不久,石峰帶這夥小混混旁若無人地走來。


    其中不乏幾個認識的,楊友程心思一轉,這不是現成的人馬?即便自己不能坐莊,能沾點光,總有好處。


    通過熟人引薦,楊友程和蒙永亮如願以償地見到李世奇和石峰。


    這些前因後果,跟江信北他們進鎮也就是前腳後腳的事。


    江信北徑直走向石峰,狠聲喝道:“石峰,這是你在後麵搞的鬼?”


    石峰愕然。


    “誰呀,這是?”


    敢這麽質問石峰的人,想必也是個人物,李世奇不由上前問道,也不知他是問石峰還是問江信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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