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這種事情最能體現一個人精氣神,或者一個地方的民風。


    性命攸關,石順東和江信山骨子裏的凶狠勁就顯露無遺,哪怕自損三千,傷敵八百的事情,照做不誤。龐振民現在生存的根本也落在西林壁,確切地說,落在和江信北相關的人事上,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退縮。


    石順東江信山小時候打群架的本領被逼出來了。


    三小子互相背靠背,招受一方攻擊,正麵之人寧肯自己結結實實挨拳腳,也要或抱住對手的腳或者手,毫無章法,隻求能製造機會,給邊上的同伴集中力量同時攻擊一人。八人雖然圍著石順東三人毆打,卻沒能讓三人生出一絲求饒或者逃走的跡象,明明可以把三人立時打趴下,卻不敢過分欺進。沒多大一會兒,龐振民嘴角滲血,鼻青臉腫,石順東和江信山也好不到哪裏。三人幾乎是同一心思,想跑,隻怕死得更快更慘。打架打到這個份上,平時的十分力量就發揮到十二分,不管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咬牙堅持就是,就算躺著死,至少得拚個夠本。


    中年說書人看不過意,還沒走攏場,便被人一個耳光扇得踉踉蹌蹌,跌倒在地。鍾秀萍趕上前,把人扶住退到一邊,說不清楚對石順東三人是感激還是埋怨。這事情鬧大了,他們原本準備的應對法子根本就不會起任何作用。


    江信北趕到,八人圍住幾個人毆打,裏麵時不時傳出石順東江信山和龐振民的大呼小叫聲,提拳飛腿便朝麵前之人身上招呼。


    瞬間倆人跌倒出去,剩餘六人攻勢一緩,江信北便於三弟兄匯合。


    此處,和房家相隔不過兩棟房屋,從樓上尚可看到亭子裏的說書人。


    搬家是一件很讓人操心的事兒,好在現在的房家一切都停當就緒,在南河也漸漸找到了歸屬感。


    “瓦當留下的人應該不會出事吧?”房夫人不無擔心的說道。


    “能有什麽事?不過是倆老和幾個下人,在瓦當時候也沒得罪什麽人。[.超多好看小說]我們出門打理生意,有段時間不回家很正常。”


    總算安穩下來,房如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反而有些虛,但還是很耐心地寬解老婆。


    房夫人也就是迎合房如鬆而已,沒有倆老在,更重要的是沒有二夫人在,在南河縣城這個家裏,自己就是母儀天下的地位,即使長途勞頓也不會破壞美好的心情。


    倆夫妻聊了一些家常,房管家進來稟報有倆人前來拜訪,正在前院等著。


    胡達寅和陳長貴倆人雖然沒房家那樣計劃周全,但總還是有些基業和人脈在南河,否則,一點根基都沒有,並不是有些錢就能行的。再多的錢財也抵不過三天兩頭地痞敲詐,官府勒索,也經不起坐吃山空。三家結伴而來南河,途中結下不少情誼,這關係經過幾個月的來往,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此時上門拜訪,定有什麽事吧?房如鬆攜老婆一起出迎。


    胡達寅和陳長貴和房家搭夥,本來隻是為了安全起見的防備之策,當時沒想那麽多。回到城裏,各種傳言匯集,誰知道竟然是有指向房胡陳三家的跡象。倆人一商量,心裏隱隱後怕。從家鄉逃離,再從瓜坪結伴上南河的事情,三家除了家主偶爾唏噓之外,對家人卻下了規定,不得對外人提及。事關自己的身家性命,行事嚴謹嘴巴要緊。但隨著江北徐張所部紅四方麵軍敗事已定,西竄陝南川北在所難免。各種傳言就提到從瓦當等地逃出的人家。各種猜測都有,其中不乏,這些逃難之人中有共黨安插的暗探。


    房如鬆心虛恰恰與此有關,再聽胡寅達和陳長貴的擔憂,房如鬆找不到恰當的言語來寬解二人,默不作聲。


    房如鬆領著胡達寅和陳長貴書房,吩咐老婆上茶,又是一番客氣的禮數。


    胡寅達:“是不是可以借助商會?”


    房如鬆和陳長貴默神片刻,點頭稱是,不管如何,試試看吧。


    每個城鎮基本都有屬於自己的商會。


    商會的規矩裏沒有等級觀念,但事實上,在入會各商戶心中都會有一本帳,等級在人心中卻根深蒂固。商會裏麵能管事的,家底肯定要厚實,其次是人脈,活動能力,關鍵在於要能熱心為商戶著想,能讓商會形成強大的凝聚力。在商會裏,商戶之間借住這個平台,能增強聯係,增加信息量,從而規避一些風險,而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增強與政府聯係,既能從政府中獲得支持,也能在商戶的一致團結的氛圍裏,有能力抵製政府的一些措施,對政府造成一定的壓力,應對社會上的突發事件。


    商家不入商會,不是足夠強大,便是特立獨行,總會有些東西和行業格格不入。商界漩渦,足夠強大都經不起幾下折騰,底蘊不足,隻怕洗把臉,都會有在臉盆裏溺水身亡的危險。


    商戶在曆朝曆代的社會地位都不高,商會的每一個商戶都明白一個道理,一滴水隻有放進大海才不會幹涸,一個人隻有把自家商號和當地的各家商戶聯結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體,才能有應對來自商場風險之外的抗打擊力量,從而獲得自家該有的生存空間和社會地位。


    房家胡家和陳家家主不在南河,商會有什麽事情給門下的掌櫃說一聲就行。現在房如鬆進駐南河,怎麽也得在商會露露麵,顯示一下存在。前段時間,三家忙著安頓,倒是把這件事情給擱在後麵了。僅僅是掌櫃去應對那種場合,商會重視不重視,那就是人家一念之間的事情。


    胡達寅和陳長貴走後不久,外麵的吵鬧聲忽然響起,房如鬆有些心煩意燥。


    一會兒,龍景陽走進書房來,匯報家主交辦的事情,龍景陽把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況加上自己的推測毫無保留地陳述出來。房如鬆終於找到一直以來心裏沒底的根源所在。以紅軍政治保衛局的組織嚴密,審慎嚴格,自己這一走怎麽可能這麽順利?自己走得順利肯定有些奧妙,但奧妙在哪裏,卻不得要領。社會上的傳言恐怕不是空穴來風,至於傳言是從哪裏開始的,恐怕也就隻有天知道了。


    外麵的打鬧聲越來越動靜大,弄得房如鬆無心再聽,對龍景陽道:“去看看,如果是鄰裏糾紛,就幫著妥善解決。如果是街頭混混,以不得罪為原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初來咋到,關鍵時刻,方方麵麵都得謹小慎微些,實在事不可為,便算了。”


    轉身走向書房門,龍景陽正遇上房源衝走進來,立在一旁,招呼一聲“少爺”等房元衝走過,起步走出。


    房紫菊和房紫苒倆姊妹在樓上各自的閨房裏,趴著窗戶看了一會鍾秀萍說書,可惜聲音斷斷續續,模模糊糊,聽不真切,便失去興趣。姐妹倆是孿生,很多興致相同,退回桌邊看了一會書,不過是裝裝樣子,沒多久便走到一起聊天。外麵的爭吵演變成打架,聲響特大,好奇之心不發作都難,姊妹倆再次爬到窗戶觀看,卻因為角度不同,被屋簷擋住。


    倆姊妹還不至於八卦到跑到街上看熱鬧,不過也趴在窗戶上聊著相關話題,猜測事件的可能性。


    當看到龍景陽帶著陸友鐸和林煥澤出去,便轉換成猜測這三人此去有什麽相幹事情。


    房家初來咋到,對外的結交,很多事情,房如鬆都交給龍景陽去做。龍景陽和各方頭麵人物都有所接觸,心裏有本譜。


    這些大戶人家,門派道會,都是人精。主事之人對自家沒有好處的事情絕對不會意氣用事。凡事都會權衡利弊,家世家勢能入眼的人家,都要打聽清楚,力圖避免產生過激的矛盾,以便有討價還價的回旋餘地。仗著底蘊厚實,強勢到底,就要有自覺,準備接受魚死網破的慘局,這絕對不會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摸清這一點,龍景陽這幾個月周旋於各家大戶的手下頭目和家院之間,關係處得熟溜。各家的底細大致清楚,一旦發生什麽衝突,底層人員有點衝突無傷大雅,上層人員幾杯酒後,大事化了小事化無。至於如何安撫下級人員,各有各的絕招。


    當然一些無法調和的矛盾,那就要看積累到什麽程度,一般明麵上還是不會大打出手,陰損招數就另說,隻要不在在官麵上惹麻煩就成了。如果對手應對不來,那就是合該作死。


    龍景陽很能領會房如鬆的心思。作為這條街麵的大戶,首先是要給鄰裏一種和善的印象,還得處理好和街麵幫會及混混的關係,這就必然要求高調出頭做一些事情,不是做縮頭烏龜就能成的。但有些事情強勢解決不了問題。低調一些,弱勢一些,未必對解決問題沒有好處。對景的時候,越是強勢,麻煩可能就越多。龍景陽的體會是,蓄勢待發,引而不發,既不得罪人,又讓人覺得自家不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捏拿。


    回來的時候,對打架的事情,龍景陽猜都猜得到是怎麽回事。這段時間,說書,彈唱,街頭相聲等一些小劇目形式的表演嚴重地影響到有固定演出地點的戲班生意,這讓經營戲班戲院的商家很不滿意,以行會的名義上述商會,要求給予整頓,商會當然責無旁貸。先是把那些說書,彈唱,相聲之類的掌門人請到一起,要求:要麽並入各戲班戲院,要麽各家協商自組行會。可是這些小劇目掌門人都心高氣傲,給人家做小,不願意,自組行會,又誰都想做這個行會掌門人,談不攏,就隻好仍然各自為政。沒有行會的保護,那些說書,跑單幫彈唱的,說相聲的自然成為被驅趕,被敲詐勒索的對象。後果程度如何,完全要看對方的心情,或者自己的運氣。


    龍景陽不想惹這樣的麻煩,但房如鬆既然要他去解決這事情,也隻能將就,一路琢磨著該怎麽入手。這種事情,處理不好,很可能會給房家惹上麻煩。


    場中十多人混戰,人少的一方雖然落下風,人多一方也沒占到什麽便宜。龍景陽不由對人少一方頗有策略的戰法大感興趣。仔細一瞧,發現那人竟然是江信北,不由信心大增,快步走向交戰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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