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累死了累死了!”


    湯昭一路跟著胖貓下墜,終於從空中落在地上,一旦身體有了依靠,渾身都軟了下來,簡直想倒頭就睡。


    剛剛最後那一下,不是劍術,也不是劍法。他已經沒有體力搞什麽劍術、劍法。他隻是用最後一點力量擬持的暘穀劍, 控製了一下劍象,控製到一半停止。


    這個控製是給了太陽一個下落的力,然後不再施力,順理成章自由落體而已。


    能造成殺傷的是已經顯化的太陽本身,引蛟龍路過太陽下落路線的是刑極。這其中還有一點運氣,如果蛟龍足夠聰明,注意觀察頭頂的太陽, 它甚至落不到陷阱裏。刑極為了讓圈套萬無一失, 移動得極隱蔽極緩慢,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即使最後逃脫,想來也傷勢不輕吧。


    湯昭隻是撥了一下,就耗盡了所有力量,如果還有一點兒,就是一直保持擬持的狀態,維持劍象不消失,隻等太陽落入山穀,這才取消擬持,讓劍象徹底熄滅。


    這回真是一點兒也沒有了。


    被胖貓連拉帶拽,好容易拽回地麵,湯昭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 明明隻想睡倒, 心中卻還有掛念之事,強撐著不敢就休息。


    第一件, 就是那天魔死了沒有?


    剛剛的太陽落山, 可謂聲勢浩大,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太陽, 沒有天威,若那天魔皮糙肉厚,如此情形還能苟延殘喘,如何是好?


    第二件,就是刑極他們被傳送過去,不知下落怎樣?


    當時他提出這個辦法時,本是想要刑極用劍術把那天魔直接傳送到太陽邊上,自己就能立刻動手,省卻時間,哪知刑極說道:“我這流放是隻有距離沒有方向的,我也不知流放到哪裏去,不能定向傳送。”


    好家夥,怪不得叫流放不叫傳送呢。


    不過想想也是,這流放涉及到空間,已經十分強大,狴犴劍又不是專玩空間的,哪能那樣隨心所欲?


    最後的方案是刑極先引蛟入甕,再把自己流放出去,應該是取了最短的流放距離——三十裏。


    但這三十裏也是不定方向的,焉知不會落在危險的地方,甚至——落在太陽落山的方向?


    要知道刑極可沒多少力量了,堂堂鎮守使別沒死在正麵戰場,倒被餘波卷死了。


    還有……他自己。


    他自己也留在魔窟裏,周圍也非太平無事。不過他倒不擔心,因為他不是一個人,還有胖貓在保護他呢。


    唉?


    貓呢?


    湯昭突然驚覺,艱難的左右看看,陡然發覺貓兒又不知去向了。


    啊,他被貓拋棄了!


    算了,也該如此……他這邊戰鬥結束了,可巡察使在上麵還在奮戰,總不能把一個劍象老滯留在此。把他平安放下,自然就回去戰鬥了。


    但願上麵的戰鬥也順利吧。巡察使是劍俠,她應該更強大,不會如刑極一樣九死一生吧?


    此時他隻好靜靜地躺著,雖然也有些危險,但想來比不知身在何方的檢地司眾人和在魔窟盡頭的巡察使要安全得多。


    “小湯?”


    一人的聲音由遠至近,道:“這裏可不能睡啊!萬一哪裏來個魅影,把你吸了就壞了。”


    是彭一鳴。


    湯昭才想起底下還留守著這麽一位,想要強撐著坐起來,實在疲乏,有氣無力道:“彭大人,我在這裏!恕我失禮……”


    彭一鳴搶過來,道:“自己弟兄,什麽失禮不失禮!你受傷了?上麵怎麽回事?剛剛上麵出現了個光球,一會兒白天一會兒晚上,是天魔弄出來的麽?難道說那個天魔是燭龍嗎?”


    燭龍……您可真會想,一個蛟龍就這麽費事,要是燭龍還了得?


    上麵的情形不大好說,尤其是關於太陽升起又墜落的事。有些事情湯昭可以告訴刑極,但刑極不會問。別人會問,他可不會說了。


    當下他刪刪減減把上麵的情況說了,主要是各人現在的情況,至於最後的大招,他含糊歸於刑極,隻強調天魔和紅日一起墜落,現在生死不知,問他能不能去確認一下,如果可以,再補個刀啥的。


    現在魔窟內外盡是殘兵傷將,唯有彭一鳴是個完整戰力,正是用到他的時候。彭一鳴也知道自己肩負重任、一錘定音的時候到了,很是振奮,摩拳擦掌道:“好,我這就去檢查一下。”


    看了一眼湯昭,彭一鳴還是把他扶了起來,道:“你別在這裏躺了,這裏雖然大麵上清剿幹淨了,但說不準哪裏冒出個凶獸,把你叼走了。咱們走。”


    他叫自己的靈相把湯昭抱起,笑道:“你瞧我待你多好,我不抱你,叫漂亮姐姐抱著你。”


    湯昭和自己人匯合,心情漸漸放鬆,也跟著玩笑道:“多謝大人啦。小時候有很多美麗小姐姐想抱我,我都不肯,今日倒勞煩這位姐姐了。”


    彭一鳴頓覺暴擊,瞥了一眼湯昭的臉,嗤嗤兩聲,不吭聲了。


    兩人沿著墜落的方向追去,其間過了那幾個獄門關,就見那狴犴還在玩一個佛珠一樣的球。原來苦一雖死,他的術器還有用處。


    彭一鳴隻覺得頭大,讓靈相把那苦一留下的術器收了,看著那傻乎乎恍若無事的紅老虎,雖然不好背後議論上官,還是腹誹了兩句。


    沒了球玩,狴犴恢複正常,回到獄門關中,這座大陣又重新齊全。


    出了大陣,漸漸能看見外圍輔助的得力公差。此時裏麵已經沒有多少差事,彭一鳴本想點一些人跟著自己去清除天魔,也把天魔身上的材料分割一番,又怕天魔僥幸沒死,倒壞了幾個最多俠客的公差性命。最後點了四個身強力壯腿腳靈便的,讓他們跟在自己身後,遠遠墜著,他給了信號才許上前。他自己帶著湯昭在前麵,若事不妙,也可以先把湯昭交給他們照顧。


    在夜色中奔了許久,山穀依舊遙遙在前,湯昭心中發虛,道:“怎麽這麽遠?附近不會有什麽人家吧?”


    彭一鳴搖頭道:“這附近百裏都沒人家,這一個月內我們一家家的查,還有人住的都給遷出去了。剛剛那個光球我也看見了,墜落在山穀裏,隻要還在山裏就砸不到老百姓。不要著急,望山跑死馬,咱們這算離得近的。”


    湯昭鬆了口氣,彭一鳴也道:“虧了這回魔窟在山裏,要是平原,別說砸中了村落城鎮,就是砸毀了農田牽連也不小,這一晚上又是大水又是天火,水火無情,說不準又多造出幾個陰禍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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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昭想起一事,道:“要是弄出山火來怎麽辦?”


    彭一鳴哈了一聲,道:“能處理就處理,不能處理隻好請後援唄。找灰燼魔窟裏的兄弟來,他們擅長處置火災。”


    離著山穀越來越近,隱隱看見穀中冒著火光。再近些,又能聽隱約有咆哮聲。


    正是蛟龍!


    “這魔頭果然沒死。不過聽起來聲勢不如當初了。”


    確實,山穀中的咆哮雖然帶著十分怒氣,但聲音有氣無力,早沒當時翻江倒海的氣勢了。向來它縱然不死,也是奄奄一息了。


    隻是除了蛟龍聲,似乎還有人聲?


    難道真讓他想中了,哪個檢地司的吏員運氣不好,撞上了從天而降的天魔?


    “不對,人聲不少!”彭一鳴陡然警惕,“好像真的砸中了什麽山村了。我去瞧瞧。”


    湯昭忙道:“您把靈相帶去,方便戰鬥,我這裏沒事。”


    彭一鳴道:“放心吧,我和靈相心靈相通,隻需一個念頭就能移她過去,現在帶著她反而顯眼。你尋個地方蹲好了,不叫你你別來。”


    湯昭答應一聲,此時兩人已經到了穀口。彭一鳴提神運氣,大踏步走向山穀。


    突然,隻聽轟的一聲,山穀中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兩邊大石滾了下來。


    那靈相反應極快,抱起湯昭飛了起來,極快的脫離了落石範圍。彭一鳴自己武功不俗,往上一躍,從亂石中穿出,百忙之中往後麵大喊道:“四位弟兄停下,這裏危險!”


    這一落石來得快,去得也快,並沒有造成連鎖崩塌,很快塵埃落定。


    隻是,山穀口給堵住了!


    兩人麵麵相覷,裏麵慘叫聲不絕於耳,越來越喧囂,咆哮聲雖有氣無力,也並沒有衰竭,顯然穀內人間慘劇正在發生。彭一鳴道:“我翻進去,你別進來。”說罷爬上大石。


    他果然沒有召喚靈相,憑他的身手,翻越這攔路也不難。


    湯昭身在空中,目光越過障礙,依稀看到峽穀中一片廢墟,似乎不是村鎮。一個焦糊糊的影子正在衝撞,又扁又寬,怎麽看也不像蛟龍。


    正當他徹底觀察時,兩邊山體又劇烈活動,碎石不斷地落下,窄窄的穀口被碎石灌滿,越壘越高,漸漸地已然像個絕壁,不容人翻越。


    湯昭的視線也被阻擋,再也看不見裏麵的情形了。


    這時,靈相突然降落,將他放在一塊平坦之地,然後刷的一下,消失不見——


    裏麵的戰鬥開始了。


    希望這是最後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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