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老乞丐氣的咆哮,“一看你上課的時候就沒好好聽講。每一個天幹和每一個地支都對應著一個最簡單的法印。例如,甲是圓,乙是方,丙是三角等等……道士施展的每一個法術,無論規模大小,都是遵照天地運轉的規律,也就是由許許多多的天幹結印,加上許許多多的地支結印,你若連這些最基本的元素都記不牢,根本就談不上修道。”


    邵白羽看他真的動了氣,上前解釋道:“師叔您誤會沈飛了,我們才在百學堂內聽了一堂課,掌教還沒有講到此處呢。”


    “這不是理由。”老乞丐咆哮。


    莫君如和他在一起呆久了,了解師父的脾氣,不以為意地道:“總算明白為什麽道士開壇施法的時候,嘴裏總是嘀嘀咕咕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咒語,咒語啊。”


    沈飛斜覷她,懷疑地道:“你還見過道士開壇?”


    “當然。”


    “開的是什麽壇啊。”


    “祭天啊。”


    “果然是最初級的。”


    “你放屁。”


    “你們能不能文明點。”


    “對他就沒辦法文明。”


    “好好好,你厲害。”沈飛撓撓頭,“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施展封印訣的時候,就不需要結印,隻要念誦口訣就可以了。”


    “印對應著力量,每結下一道印,就在天地間種下了一種力量的種子,強大的修士本身就是力量的載體,甚至不需要結印,隻是在心裏默念法訣,就能夠引起天地的共鳴,自然而然地獲得力量了。封印訣之所以不需要結印,便是因為施展法師所需要的力量微乎其微。”


    “原來是這樣。”


    “豁然開朗了吧。”


    “恩恩,師叔要不我跟你混吧,那百學堂學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懶得去了。”沈飛憨皮賴臉地靠過來,也學著莫君如的樣子,將頭往老乞丐的胸口上蹭。


    “滾,惡心死了,別想走捷徑。”後者一拳將他打飛,青筋暴跳,“你這家夥,太不招人喜歡了。”


    邵白羽陷入沉思:“越是強大的修士,能夠封印的獸類便越強,種類就越多,結印就越容易,施法也越簡單,仙人一脈,這種自上而下的金字塔結構非常明顯。”


    “嗬嗬,你是看到了囚牛才會生出這般感慨的吧。”老乞丐吐了口唾沫在手上,盤膝坐下,擺弄腳上破破爛爛的草鞋,或許是剛才的出拳太大力了些,自己的鞋帶都斷開了,“蜀山戮神陣聽說過吧,魔教曆代教主都是折在這個陣法上,可見,以己之劍力敵天下這樣的事情是無法做到的。”


    “或許。”邵白羽素白衣衫站在月下,修長的身形,儒雅的氣質真是這南山晚月下的一道靚麗風景。


    星目流蘇,他單手背後,另外一手指向虛空,輕輕地道了聲:“來。”


    鴻鵠仙劍破風,速度極快,“定。”邵白羽手指虛點,鴻鵠劍急停於近前,“近一點。”鴻鵠劍對邵白羽的每一個指令完全遵從,乖乖地向上飄,向上飄,直到對方滿意的位置,水平懸浮。


    邵白羽身前的那隻手,平擦劍鋒而過,手掌經過之處,原本耀眼的金光柔和變淡,斂去了殺性。


    “乖。”邵白羽學著老乞丐剛剛的樣子,探手抓住劍身,手掌絲毫未有損傷,他點點頭,在旁人驚訝的目光下,躍至鴻鵠劍刃上,“丁乙卯丙庚,飛。”


    “嗖”的一下,他化作虹光,隨著鴻鵠劍衝上天際,隱沒在天邊群山陰影之下。


    “白羽哥哥,白羽哥哥,帶上我啊,白羽哥哥。”莫君如站在地麵上賣力揮手,可惜那人早已飛遠,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了。“哎。”她垂頭喪氣,白羽哥哥,你倒是等等我啊,咱倆比翼雙飛,豈不快活。


    老乞丐安慰地拍拍她,道:“別著急,心急則亂,欲速則不達。”


    “不行,我也要試一試。”莫君如學著邵白羽的樣子迎風佇立,她鳳目流蘇、皮膚白裏透紅,動作穩健倒也似模似樣。


    老乞丐看著她,不免驚愕:“恩?你也來?若你們三人一夜之間都學會了禦劍飛行,整個蜀山怕是又要炸鍋了……”


    “來。”莫君如輕吟,披頭散發、若有若無的玄女悄悄地出現在她身後,玄女手中握著玄女劍,一柄劍刃細長,劍柄如蛟的古老長劍。與此同時,莫君如的手裏也出現了一把若有若無的氣劍,看起來和玄女手中的玄女劍別無二致,隻不過尺寸縮小了一些。


    “氣劍?”莫君如微微蹙眉,忽然想起,自己每次用劍,都是這般情景,與其說是自己在用劍,不如說是玄女在用劍。她神經大跳,不去想為何會有此等狀況出現,咬咬牙齒道,“算了,不管了,我要去追白羽哥哥。”


    她也學著邵白羽那樣,平展劍刃,右手輕輕撫過劍身,劍刃上的光芒確也沒有之前那般刺眼了。


    莫君如心道:“成了。”一甩手,將玄女劍拋了出去,“丁乙卯丙庚,飛。”不成想,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出現了問題,玄女劍一離開手,就消失不見了,就連身後的玄女也不見了身形。


    莫君如唉聲歎氣,連連搖頭。


    老乞丐適時地站出來鼓勵愛徒,道:“玄女劍與其他仙劍不同,每一代玄女都是在第一代玄女的擁抱下飛的,劍不能離手。”


    “這是什麽意思?”莫君如一聽不是自己的問題,又來了精神。


    “你再試一次,這一次直接高舉劍鋒,呐喊禦劍訣。”


    “好的。”莫君如一心去追邵白羽,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來。”她雙臂張開,從兩側化圓,自下而上,直至並攏在一起。玄女“呼”的一聲出現,氣勢比往日強了不少。


    幻劍同時出現在她和玄女兩人的手中,莫君如抬起頭來,雙目盯緊了劍尖:“丁乙卯丙庚,飛。”


    “呼。”如被風舉,莫君如雙足離地,懸浮起來。


    若換做往常,她早已激動的手舞足蹈,不過此刻,精神卻高度集中,一心追上前方的邵白羽:“飛。”呼的一聲,她和玄女幻象一道破空而起,插入雲間。“白羽哥哥,我來啦。”


    她飛行的速度,竟比邵白羽更快,眨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了。


    老乞丐欣慰地道,“這個傻丫頭。”他沒有看錯人,莫君如兩次悟道,看起來都是因為邵白羽,實則是對一個認準目標的執著堅持,這份堅持對於修真者來說至關重要,在修仙一途上能否有大成就,便要看你是否能夠堅持、忍耐。


    老乞丐對莫君如的表現很是欣慰,抬足便往草屋裏走,卻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猛地想起到此間還有個人呢。沈飛也不看他,自己拍拍屁股,自煙塵滾滾地地麵上爬起來,對著手中的鏽劍念誦口訣“丁乙卯丙庚,飛。”


    “砰。”花劍碎,他臉朝下重重落地,滿嘴是泥。


    “丁乙卯丙庚,飛。”


    “砰。”


    “丁乙卯丙庚,飛。”


    “砰。”


    “丁乙卯丙庚,飛!”


    “砰。”


    老乞丐的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百學堂裏的第一天,沈飛過得真是非常鬧心,不僅蜀山劍法學不了,隻能自己躲在僻靜的角落裏練習劈柴一式劍。更是被掌教重罰,清掃殿內衛生。這還不是最慘的,總算能夠學點真功夫了吧,卻因為朝花夕拾劍實在太不給力,所以,始終也沒辦法禦劍飛行。


    他真是鬧心啊,真是窩火啊。


    朝花夕拾劍真是太不給力了,每當自己腳掌踩在劍身上的時候,那把肉眼看上去已經很鏽很鏽的廢劍就會散落為一地的花瓣,然後自己就會狠狠地栽進泥裏,屢試不爽。不過今次沈飛沒有去抱怨仙劍,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去抱怨,隻是執著於一次次地嚐試,像是和自己杠上了,像是和掌教杠上了,反正就是一次次地嚐試。也不知失敗了多少次,在南山草庵寂靜無聲的夜裏,他坐在地上,抱緊了兩膝,頭埋在膝蓋中間,眼淚根植於內心深處。


    他倔強地隱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他不服輸,他絕不服輸。


    他忽然站起來,跌跌撞撞地一路跑,一路跑,跑到一處斷崖前對著山下咆哮:“我沈飛總有一天會成為讓世人頂禮膜拜的第一上仙,咱們走著瞧吧。”


    滅了燭火的草庵內,老乞丐對著黑暗輕語:“看到這情景,你滿意了。”


    虛無一片的黑暗裏,竟有人聲回應:“所謂的仙人,便是執著的堅持與忍耐。”


    “所以呢。”


    “所以你的質疑,我無需回答。”


    “我真懷疑,山巔的那場大火,把你燒變態了。”


    “仙人無需回答他人的質疑。”


    “不用回答質疑,也不怕別人質疑的不是仙人,是動物。難道不是嗎。”


    “打擾了……”黑暗裏的人聲不見了,老乞丐知道,那人已經走了。


    “哎。”他重重歎息,“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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