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師叔就近轉身,殺向占據北方的結界維持者。劍刃斫出之時,骷髏王已經回返,無奈之下隻能收手,而此時,魔教教眾也陸陸續續趕了回來,除了陰長空之外,他們中幾乎沒有能施展縮地成寸的人,所以,速度遠遠追不上自己和陰長空。雲師叔看牽製效果已經達到,再度施展縮地成寸術,突出重圍。


    直到雲師叔徹底脫離危險,站在遠山之上,雙手握弓的鍾離睿才終於鬆了口氣,收回目光準備離去。他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開始,腳下的地麵已經變得烏黑,扭曲黑色的蛇在他施展縮地成寸術的同時從地麵之下射出,纏卷到他的身上,強行終止了法術的施展,將鍾離睿固留在原地。


    數不盡的黑蛇無限製地竄出,在他身上蠕動,攀爬,吞噬,手中的聚靈弓落地,鍾離睿痛苦地半蹲下身體,身上的蛇因此掉下,卻又馬上反撲回去。


    直到某一個時間點上,刀戟般的光芒從蛇群內部放射出,一道、兩道、三道,到第四道光芒射出的時候,蛇群被切割為碎塊,鍾離睿騰空而起,棄弓離去。


    陰影中,身在灰袍之中的人類嘴角流出鮮血,眼望消失在天邊的鍾離睿,露出深深的迷惑:“逆轉乾坤?正道又再開啟禁忌之術了嗎?”


    鍾離睿回返到龍虎山主殿,麵色鐵青,全身濕透,正在焦急等待的雲師叔,見他這副模樣歸來,知道逆轉乾坤的遺毒又再發作,上前攙扶住他,將他引致密室當中,命令沈飛、邵白羽、莫君如護衛,不許其他任何人靠近。


    “怎麽回事?”到了密室之中,蜀山之虎忍不住發問。


    “**控黑蛇的人偷襲了。”鍾離睿疼痛難忍,全身又再結痂,生繭,往常這種情況隻會在夜間發生,而如今,卻出現在了白天,出現在朗朗乾坤之下,這證明,掌教的努力化成更猛烈的毒火,燃燒著鍾離的身軀。


    “創傷再現,隻會更加猛烈,師兄救徒心切,強行為你延壽,殊不知在你體內種下了更大的禍患,本來陽壽耗盡便得以終結的生命,強行滯留在陽間,逆轉乾坤的能量在你體內亂竄,我怕這樣下去,會引來天雷。”


    “師叔,我好痛苦,我好痛苦啊,先不要管天雷了,我的身上好難受。”皮膚開裂,粘稠的液體從開裂的身體內部流出,結縛成痂,板結在鍾離睿的體表上,反向吸食他的血肉,鍾離睿痛的“嗷嗷”直叫,難以忍受,在地麵上翻身打滾。


    雲師叔蹙著眉,望向窗外,確定天罰並未顯現,接著坐下來,用尚未痊愈的身體為最心愛的侄兒治療傷勢。方法很簡單,隻有最為純淨的仙力輸送,才能抵擋他體內亂竄的逆流,阻止走火入魔的趨勢。就好像一個病入膏肓的將死者被閻羅王拒絕,無奈地滯留在陽間,忍受求死不得,求生不能的痛苦;鍾離睿現在被掌教以壽劍強行延壽一年,無法死去,走火入魔帶來的狂暴逆流因為與黑蛇的對峙而脫軌,再又侵蝕身體,現在死也死不了,又要忍受病痛的折磨痛苦難鳴。


    雲師叔深知此點,拚得體力過度流失,拚得魔教環伺在側,也要耗費本源的仙力為鍾離治療,隻有像師兄那樣,重新將鍾離睿體內的狂流壓製下去,自己的乖侄兒才能得到暫時的安寧。


    一切因愛而起,卻在向著瘋狂的邊緣邁進,這從鍾離當著大家的麵,毫無顧忌的操控聚靈弓就可以看出端倪,潛移默化之中,他的性格正在發生改變。


    明知道是錯的,卻還是義無反顧,因為蜀山之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乖侄兒對於師兄來說意味著什麽。開弓是沒有回頭箭的,事已至此,他絕不能坐視不理。最為純淨的仙力順著雲師叔的手掌流入鍾離睿的身體,現在他的體內兩股力量正在互相搏鬥,第一股,就是本源的逆轉乾坤之力,這股力量是瘋狂的、是狂暴的,它完全不聽從指揮,肆意侵蝕鍾離的身體。另外一股力量,是掌教和雲師叔同源的浩然正氣,這股力量是有限的,卻很強大,也能在鍾離體內形成自我的循環,自動吸納天地間的元氣,唯一的不足是,不是鍾離的本源之力,受到他本體的排斥。在逆之力暴走的時候,這股力量顯得很渺小,固守在一隅,反擊乏力。


    雲師叔傾盡全力,方能將之壯大,漸漸地壓製住逆的力量,幫助鍾離恢複平靜。但是,正與逆在體內的交鋒,讓鍾離的身體千瘡百孔,他蜷縮成一團,氣若遊絲的呻吟著,與前一刻的豐神俊逸判若兩人。


    “再不能使用逆轉乾坤的力量了啊。”雲師叔竭盡所能,甚至將體內真元輸入鍾離體內,才勉強壓製住了逆的力量,而在這一切完成後,他身上的傷口也複發了,血流如注渾然不覺,“我的好侄兒啊,你受苦了,真是受苦了。”


    將衣服蓋在鍾離身上,放他安心休息,雲師叔邁下床,右腳觸及地麵的時候咳嗽了一聲,隻一聲,竟是咳出血來。


    “嗬嗬。”他苦笑,複又回返,雙手持印,端正坐姿,運功為自己療傷,“現在自顧不暇,隻能容你們抵擋一陣了。”


    ……


    “算算時間,已經是正月了吧。”守在密室之外,三人心情沉重,沈飛有一搭無一搭地說道,“咱倆都十八歲了呢,白羽。”


    “是啊,算上通天路上的三年時間,今年剛好十八歲。”邵白羽忽然笑起來,“在村子裏,十五歲到了,就該請媒婆說親了呢。”


    “如果樊村沒有出事,你和君如會結為連理的吧?”沈飛饒有興致地說道。


    君如臉紅了,背過身去,幾日風雨,她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了。


    邵白羽咳嗽一聲,臉同樣一紅:“大概是的。”


    “哈哈,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兩人怎麽還害羞起來了。”沈飛狂笑。


    邵白羽沒好氣地撇了他一眼,嗔怪地道:“還不是你的問題讓人尷尬。”


    沈飛大笑起來。


    身後的密室裏,傳出激烈的碰撞聲,痛苦的呻吟聲,大笑的沈飛麵色變冷,靠近邵白羽說:“你說,我們會死嗎?”


    邵白羽陷入沉思,秀氣的麵容在嚴肅中顯出冷峻,“死在正邪之爭的開幕戰中,我不甘心。”


    “我也是呢。”沈飛站直身子,望向天空,“說起來,仙人的世界也沒有看起來那般美好呢,隨時降臨的死神讓你不得不時刻提防。人類的世界日子雖然清苦一點,但隻要國家不發生動亂,還是能夠安享晚年的。”


    “仙人的世界是一個不斷向上攀爬的世界,隻有爬到頂端,才能享受到安寧。”邵白羽由衷感歎,“飛,師兄重傷,咱們二人需要鼎力支持雲師叔才行。”


    “咱們的修為能做到嗎?”


    “有誌者事竟成。”


    “我會全力以赴。”


    “知道嗎飛,生死之間是人進步最快的時候,人世間無數梟雄因亂世而起,對於真正有能力的人來說,危機是快速成長的源動力。是打破常規,獲得解放的最好機會。正邪之戰雖然殘酷,但對我們而言未必就是壞事。”


    “你看得很遠。”


    “我最愛讀曆史。”


    “先將這一關度過吧。”


    “自然。”


    清風徐來,一青一白兩道身影護衛在門的兩側,昂然而瀟灑,“說起來咱們上山也才一年的時間呢。”


    “但是經曆了很多事情。”


    “好難忘的一年。”


    “快速成長的一年。”


    “若再遇見炎天傾可有勝算?”


    “若三人合力,當有一戰之力。”


    “這便夠了。”


    “總歸在追趕。”


    “早晚會與他相遇。”


    “我要憑自己的力量打敗他。”


    “不要我幫助?”


    “隻有親手殺死他,才有意義,才算真正意義上的報仇雪恨。”


    “有誌氣,我支持你。”


    “看著吧,我要用自己的劍完成對他的複仇,總有一天。”


    “我相信你。”沈飛望向門後,“師兄和師叔還不出來。”


    “大概是嚴重的傷勢吧。”


    “連師兄都受了這樣重的傷,感覺形勢真的岌岌可危。”


    “希望師兄平安。”


    說話間,殿外傳來砍殺之聲,龍虎山年輕的道士滿身是血地奔跑過來:“兩位師兄,魔教大舉進攻,我們快頂不住了,快請雲師叔出關吧。”


    沈飛上前扶住他,穩定他的情緒:“你回去通知鐵背師叔,帶著手下人馬退守到密室前的走廊裏,在狹窄之處對敵,我方占有優勢,可以拖到師叔出關。”


    “雲師叔還不能……”


    沈飛點點頭,“你快去,我們隻有拖到雲師叔和鍾離師兄出關,才有一線生機,否則隻能任人宰割。”


    “我明白了。”龍虎山上的小道士擦擦臉上的血和汗,對沈飛的話深信不疑,飛奔出去了。


    邵白羽召喚出鴻鵠劍,莫君如召喚出玄女劍,沈飛赤手空拳,三人站在一起,頭頂夕陽如血,“這個時候,隻能依靠我們自己了。”


    九州大地,廣闊無垠,多少年輕俊才少年成名,多少有實力的英雄英年早逝,死亡無論對人還是仙人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帝國之王又能如何,坐穩江山的能有幾人。


    蜀山掌教李易之絕不會想到,將主峰的實力全部派往龍虎山是這樣巨大的一個錯誤,很可能,很可能此行有來無回,將主峰全部的希望都斷送在龍虎山上。但命運就是如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當事人,在被六峰緊逼的情況下,將五人派出是最好的選擇。


    兵器對撞的聲音,喊打喊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原本平靜的龍虎山主殿被絕望的氣息所籠罩,當龍虎山道士退守到密室前的狹窄通道裏之後,當魔教的眾人步步緊逼的追殺過來之後,戰場之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莫名的寂靜,仿佛來到這三人的領域之內,大家都本能的出現了恐慌。


    魔教之中那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從後方擠出,嗓音沙啞地鼓舞身邊人:“大家一鼓作氣,趁著雲老兒療傷的時機攻進去,便可一舉拿下龍虎山。不要害怕,都隨我來。”


    他的話音停留在“來”這個音節上,因為鴻鵠仙劍的劍鋒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人群,直奔他麵門而去。


    “噇”的一聲,劍刃交織,鴻鵠仙劍與男子的血劍鋒毫交錯,兩人目光相對一瞬,高大的魔教男子竟然產生退縮。


    “你的名字!”邵白羽問。


    “熊霸。”高大男子回答,同時反問:“你呢。”


    “我向來不回答死人的問題。”目光一冷,邵白羽錯身向後,走廊窄小,龍虎山道士跟著他後撤,熊霸感覺自己被侮辱,咆哮一聲,持劍追來,迎接他的,卻是沈飛的截踢。


    沈飛跟在邵白羽身後趕來,在兩人劍鋒相抵的時候,故意埋藏下身體,等到邵白羽向後退,驀然踢出一腳,毫無征兆,結結實實地踹在熊霸肚子上。後者和鐵背上人相仿,也是以橫練功見長,卻被沈飛一腳踹差了氣,捂著肚子向後退,連退三步,直到被身後跟來的魔教門徒扶住方才止住退勢,正待查看究竟何方神聖擁有此等的怪力,身邊玄風一閃而過,玄女劍無聲無息地自頭頂降落,斬下他握劍的右臂。


    血泉****,能夠與鐵背上人鏖戰的魔教人物,居然被三名少年砍下持劍的右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莫君如一招得手,馬上後退,來到並肩而立的沈飛和邵白羽中間,紅衣翻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熊霸是條漢子,受了這麽重的傷,隻是痛嚎了一聲,馬上撕下衣布,捆住傷口運功止血。三人組並不追擊,由得他止血,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拖延時間,並不真的往死裏拚殺,導致局勢的失控。


    站在君如左手邊的沈飛,笑著對君如說:“我看,應該給咱們三人組起個名字。”


    邵白羽持劍而立,英姿颯爽,“你想叫什麽。”


    莫君如道:“依我看啊,就叫三仙,蜀山三仙。”


    “聽到沒有,對麵的。”沈飛笑,“站在你們麵前的,是出身自樊村,來向魔教討債的三名驚世少年,蜀山三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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