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蛇依舊從容,由始至終,從容而冷靜,充滿自信。他有著自信的理由,他清楚地知道,龍虎山之役不管自己怎麽玩,都不會落敗,聖教必然勝利,蜀山必然敗退,這是早晚發生的事情,不會出現意外,沒有意外的可能。


    在強者手中意外是不會發生的,在聖宗主精細到毫厘的安排下,意外是不會發生的,既然不會發生,那又何必著急呢,享受慢慢將獵物逼入死角的感覺不是更好。


    鬼蛇處理宗內事物多年,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狩獵,狩獵仙人、靈獸或者妖怪,提取他們的魂魄為自己練功所用。一般來說,生前越強大的人,死後的魂魄能量越強,能量越強,越難駕馭。但是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控製這些能量超強的鬼魂,隻有將他們強行吸納,為己所用,才能體驗到征服的快感。這是上位者的遊戲,刺激、有趣,在他的眼裏,隻有強扭的瓜才是甜的,隻有被強奸的女人才是最美麗的,隻有如此。


    鬼蛇知道連陰長空都不了解的內幕,所以他比陰長空更加淡定,他也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是自大、自戀、或者清高,無所謂,他隻要做自己,享受生活,享受現階段能夠享受的一切,就足夠了。如果沒有這種苦中作樂的精神,作為上位者會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情。


    “八個分身,攻擊的威力提高八倍,速度不變,與此同時承受的傷害也是正常的八倍,一個軀體受傷,所有分身全部受傷,這滋味不好受吧。”鬼蛇冷靜的分析,一字一頓。


    “分身的能力用來學習和生活還不錯,果然不適合戰鬥呢。”鍾離睿自地上坐起,有些鬱悶,他本以為分身絕技會一舉打亂對方的節奏,沒想到適得其反,被羞辱的反而是自己。


    “八個分身同時修煉,速度是正常人的八倍。我倒沒想到分身能力還有此神奇的效果。”鬼蛇走近了一步,“其實你大可以找個地方閉關修煉個一二十年再出來嘛,到時候估計沒幾個人是你的對手。”


    “快饒了我吧,我已經閉關了十一年,如果再繼續與世隔絕下去,最好的年華豈不都浪費掉了。更何況,現在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我要盡力完成手邊能夠完成的事情才行。”


    “沒有時間了?”


    “嗬嗬,你不會懂的。”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少年啊,你那一臉的黑斑已然表明了身上的異狀,果然進步太快也不是好事。”


    “嗬嗬。”


    “怎樣,還有什麽本事都拿出來吧。這裏很安全,可以讓你盡情施展。”


    “我的本事太多了,正在思考其中的哪一樣可以對付你。”


    “沒關係,一樣一樣試,你這麽有趣,我不會輕易下殺手的。”


    “你還真是有耐性。”


    “耐性是上位者必備的條件,有很多事情是暴力或者計謀解決不了的,隻有時間能夠幫你解決。”


    “有道理,看來你在教內地位很高。”


    “當然。”


    “可惜我是個急脾氣。”鍾離睿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身影斑駁碎裂,然後重新凝聚,呈現出不落於鬼蛇的恐怖狀態,“我露出真容,不介意吧。”


    “隨你便,這些年見慣了怪物,你這樣子算不了什麽。”


    “如果一直維持變形術的話,會讓我分心。將變形術解開,代表我將全力以赴。”


    “這很好,我就是需要你全力以赴。”鬼蛇沉吟片刻,“不過你這樣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嗬嗬,你應該能看出來隻有經曆了複雜痛苦的過程,才會淪落到這般田地。”


    “確實。”


    “所以我要保密。”


    “本來也沒打算逼你。”


    “終於想好用哪招對付你了。”


    “來啊,悉聽尊便。”


    “好,那我來了。”


    鍾離睿先是張開雙臂,繼而猛地閉合,狂暴的氣流肆虐一瞬,鬼蛇沒有躲,他想看看鍾離有什麽新的招數。狂暴的氣流憑借肉身的強悍硬接下,雙腿深深陷入地下。


    氣流平息時,鍾離睿已經到了三尺之內,這早在鬼蛇的預料之中,凝聚著鬼氣的右手水平遞出,與鍾離睿同樣****的右手對撞,眼看兩人的力量即將因為碰撞而爆發,驀然間,鍾離睿改手刀為爪,單手抓住鬼蛇的腕子,同時另外一隻手並攏雙指,持於胸前,喊了聲:“墜。”


    一瞬間,周遭的重力加強了百倍,鬼蛇著實沒料到有此一招,身體不能自已的向地麵傾斜。鍾離睿一手攥緊他的手腕,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刷刷刷。”連三擊,三次沉重的踐踏讓變身之後的鬼蛇又一次深深地陷入地麵。


    “嘿嘿嘿。”鍾離向後飄掠,姿態灑脫而隨意,如果不是長相太過駭人,必然能引起花朵的傾擺和豔羨,“怎樣,這招如何?”


    “千斤墜。”鬼蛇被踩了三腳,沒太大感覺,鯉魚打挺起身向後退,同樣退了三米,在一塊岩石上半蹲下,“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將千斤墜的力量施加在其他人的身上,難怪我的小寵物都擋不住你,原來是這樣。”


    “很厲害吧,既然是逆轉乾坤之道術,自然就能完成順應乾坤之道術完成不了的事情,這是必然的。”


    “你到一點都不謙虛。”


    “沒必要謙虛,這是事實。”


    “你的強悍很讓我中意呢,這樣旗鼓相當的廝殺才有意思,比單方麵的殺戮好玩的多了。”


    “真的嗎,你真的認為我和你旗鼓相當嗎,真的是相當榮幸呢。”


    “當然,你是很強,強的讓我歡喜。不過,我已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嗬嗬,這樣啊,那接下來正式開打了哦,我不會再留手,這是正道與魔教的生死之戰。”


    “留手?小娃娃,不,老娃娃,你是在開玩笑呢,我鬼蛇任何時候都不需要別人留手的。來吧,進行有趣的生死之戰。”


    “如你所願。”


    ……


    遠方電閃雷鳴,密室前狹長的走廊上,疲憊不堪的龍虎山道士與同樣受了輕重不等的傷勢,同樣疲憊不堪的魔教普通弟子劍拔弩張地對峙。作為普通弟子來說,上位者的遊戲他們根本就玩不起,也沒有興趣參加,參加戰爭完全是出於被動的無奈,是上位者決定開戰,而被迫衝上前線的無可奈何。所以,當領頭人離開後,雙方的氣氛雖然緊張,但都保持了相對和平的狀態,不想繼續爭鬥下去了,身體的酸痛也在不斷地提醒他們,不要再繼續爭鬥下去了。


    遠方的山巔電閃雷鳴,也不知正在經曆著何等的戰鬥,眾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都很清楚,仙人的戰鬥與人間是不一樣的,領頭人鬥爭的勝負往往決定了一場戰爭的成敗。縱觀曆次正邪之戰,魔教往往占盡優勢,氣勢滔天的殺入蜀山,屠戮山民,征服各派,可每到最後時刻總會因為教主的失敗甚至慘死而兵敗如山倒,每每如此。人的作用,在正邪之戰當中被誇張到了極限,他們這些普通的弟子,隻要祈禱在戰爭中保命就不錯了。


    但實際上,無論是哪一場戰爭,都是普通的弟子犧牲的最多,他們往往成為炮灰,成為最可悲的犧牲者而又無可奈何。這也是平庸者最大的悲哀,他們力量衰弱,為了在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活下去,隻能依附於各大陣營,而陣營間的開戰又必然反過來以低微者的大量犧牲為發動機,如此循環,從來沒有完結的一天。


    所以,在仙人的世界,每個人都有一個變強的夢,隻有變強,才能在某種程度上主宰自己的命運。


    劍拔弩張地對峙,身穿各色道袍的仙人與統一穿著灰黑色寬大袍子的魔徒之間的對峙,在遠方山端的電閃雷鳴的映照下,顯得可笑而又可悲。臘酒寒天,汗水卻一串串地向下淌,明明口渴了卻都不敢低頭喝水,因為掠食者就在前方,每一個眨眼的瞬間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打破僵持氣氛的,是密室大門開啟所發出的“吱啞”聲,正道的主心骨,蜀山之虎雲烈緩緩踱出,在他出現後,魔教眾人一齊後退,若不是陰長空的目光如芒在背,恐怕早已丟盔棄甲。


    雲師叔卻不看他們一眼,低眉塌眼顯得異常疲憊。沈飛一早衝過來,扶住對方:“師叔,您出關了。師兄正和魔教的高手在……”


    “不必多說。”雲師叔抬起手,止住沈飛繼續匯報戰況,他的眉毛稍稍抬起,被酒精侵蝕得不成樣子的眼睛望向沈飛,目光怪怪的,依稀含著憤怒和殺意,“那個像卷軸一樣的寶物真是不錯,拿與我看看。”


    沈飛還從來未見過雲師叔有這般陰沉的時候,哪怕在南山被質問九龍王劍的時候,都沒有展現出此等模樣。他有些害怕,不知道氣吞山河卷的出現到底在哪裏冒犯了雲師叔,慢慢鬆開了托扶師叔的手,盯著師叔的眼睛小步向後退。


    “把它拿給我。”雲師叔反手扣住沈飛的腕子,目光凶橫而憤怒。與此同時,沈飛的身邊“錚”的一聲響,鴻鵠仙劍出鞘,邵白羽顯露出殺意。他才不管你是師叔還是師兄,白羽心中認定的朋友隻有沈飛,為難沈飛的人,就是在為難自己,所以,當雲師叔明顯露出敵意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拔劍。


    師叔的心情本就不好,被邵白羽挑釁的舉動冒犯,更是動怒,側過頭,眉目一擰,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衝向邵白羽,將他撞飛十多米遠。


    “師傅,你做什麽……”莫君如跑上來,卻被她師傅的一聲怒吼喝止,“你給我閉嘴看著,不要過來。”


    和師父在南山朝夕相處了許久,莫君如還是第一次看到雲師叔如此動怒,心中害怕,不敢再多說話了。


    雲師叔抓緊了沈飛的腕子,目光凶狠而精光四射,“快,把氣吞山河卷拿出來給我看看,快。”壓力順著手掌傳來,沈飛無法抗拒他,渺小得像是螞蟻,憤怒的雲師叔是可怕的,這種可怕讓他生出熟悉的感覺,卻又很難相信猜測是真的。


    陰長空站在遠山之上居高俯瞰,樂得看戲,心說:這唱的是哪一出啊,在我麵前唱戲呢。


    被雲師叔不斷逼迫,初時的慌亂過後,沈飛慢慢平靜下來,他心裏想:“雲師叔究竟是在在意氣吞山河卷的存在本身,還是介意氣吞山河卷裏麵的東西呢。要說他在意的是氣吞山河卷,自己在玄青殿上曾經使用過山河卷的力量,可當時雲師叔並沒有明顯的表示,這說明,雲師叔在意的不會是氣吞山河卷本身;那就是在意卷中的東西了,可是裏麵有什麽東西值得他介意呢?


    沈飛隱約猜到了什麽,可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猜測是真的。“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他現在回憶,自己和雲師叔的相識是在蜀山腳下,樊村晚宴上,是天道異象發生不久之後,雲師叔來到村子查探情況,當時覺得雲師叔邋裏邋遢,像個乞丐,甚至還一度直言不諱地稱呼他為老乞丐。之後經曆了樊村血夜,自己和邵白羽被雲師叔引向通天路。一別三年,再見麵的時候是在天之峽前,雖然見了麵,卻是以劍拔弩張的方式。然後經曆明禮司明禮,南山求藥,接受傳藝等等,與雲師叔的接觸終於有了加深,感覺這個人被酒精侵蝕得頹廢不堪,特別隨和,一點沒有仙人的架子和普通仙人完全不一樣。再後來,雲師叔逼問自己九龍的事情,被成功搪塞過去。緊接著就發生了南山晚月下的一係列事件,雖然冷宮月失去了記憶,但畢竟保全了一條性命,而自己也與那名深不可測的黑衣人達成協議,安然和邵白羽上山,進入百學堂。由此和雲師叔的交流一度中斷,等到再度與他碰麵的時候,雲師叔對自己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居然主動傳授技藝,當時認為是他與掌教之間的衝突導致的,現在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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