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府上三位小姐帶著小喬姑娘過來道謝。”嚴乘舟回稟時,臉上有些掛不住。


    這夜裏一下子過來三位小姐求見,除了一位十分得體,其餘兩位那是胭脂氣濃重,纏磨他許久,近乎變相硬闖。


    宗政霖斜靠榻上,右手輕輕翻過書頁。“你方才說,是三小姐,還是三位小姐?”


    那丫鬟當初回話,說的是被三小姐挑中伺候。如今道個謝就平白多出來兩位?


    嚴乘舟聽殿下語氣,便知主子對這些麻煩女人沒有好感。“殿下,確實是來了三位小姐。除了府上大小姐不在,其餘幾位小姐都在外麵候著。”


    “請王家三小姐進來。其他人,不見。”宗政霖放下書冊,拉攏上衣衣襟,撩起衣擺放了長腿落地,緩緩踱步到藤椅上坐定。


    不過一會兒,便見一妙齡女子帶著打扮一新的淳於瑤進屋。


    “民女見過殿下。”


    “起身。”


    一副平常容貌,連皇子府許多丫頭都及不上。宗政霖見她不是煙視媚行的女子,對著人臉色稍微放緩。


    “道謝一事可以作罷。”


    三小姐麵色尷尬,望著上首威嚴的六殿下,根本不知如何開口。


    她是被二姐和四妹強逼著帶了小喬過來,結果那兩人再次被擋在外麵,就剩她完全不知要如何應對如今場麵。


    小姐如此,淳於瑤更是拘謹。說是道謝,她除了請安,半個字都不敢多說。麵前男人如此冷漠,光看著就令人害怕。


    “不想來,被人逼著到了這裏?”宗政霖見她二人神色,便知今夜之事,這主仆二人定然被人為難。


    見殿下看破其中微妙,三小姐瞬間緊張起來。若是殿下發火,隨便金口一開,隻需一句中肯評價,她王家女兒名聲就不會好聽。


    “你是庶出?”宗政霖看她眉目間盡是謙和,想不出一個嫡女會是她這般做派。


    “回殿下的話,民女是五姨娘所出。”


    這便對上了。按慕夕瑤那女人說法,姨娘的孩子都是後娘養的,正室對旁的女人所出子女,就是披著賢惠外表的夜叉。當然,她娘除外。


    宗政霖想起她那套歪理,再和眼前情形比對,小女人話雖說得難聽,很多時候卻一語中的。


    至於她時時刻刻護短的毛病,六殿下已經習以為常。所有針對正室的看不順眼,都必須排除她娘和嫡姐。同理,所有針對妾室的犀利批評,都要把她自己和那個全無用處的庶妹給摘幹淨。慕夕瑤兩套法則各行其道,從不覺得自相矛盾,有何羞愧。


    想起她厚著臉皮維護家裏人,宗政霖覺得這樣的慕夕瑤尤其可愛。這個女人身上有種令人暖心窩子的執拗。


    再看那老實畏縮,不敢抬頭的淳於瑤,宗政霖稍微能夠忍受些她的礙眼。至少對著那張臉,讓他發不出脾氣。


    這種明明白白的違和感,宗政霖覺得他承受得很辛苦。慕夕瑤要能裝成這幅樣子,宗政霖敢肯定,絕對是她心裏有鬼主意,至少那雙眼睛是活靈活現滴溜溜亂轉。


    “若無其他事,退下吧。”了解清楚這淳於瑤處境,宗政霖沒了閑話興致。


    “是,民女謝過殿下援手之恩。這便帶著丫鬟告退。”三小姐如蒙大赦,行禮過後,帶著淳於瑤急急忙忙出門而去。


    嚴乘舟還處在震驚狀態。屋裏燭火明亮,他這才看清那叫小喬的女子,居然和府裏瑤主子如此相像。難怪殿下會格外開恩,準了人進來。再看一旁伺候的葉開,果然也是一副明悟神態。


    “嚴乘舟,她們之前去了何處?”


    “殿下,來之前她們主仆二人去了五殿下處。跟您一樣,五殿下也擋了其餘兩位小姐。”


    宗政霖頷首。這府上小姐教養得好啊。宗政明見那三小姐,恐怕與他存了一樣心思。


    淳於瑤……這個女人倒是個麻煩。


    “給側妃去信,可是到了?”宗政霖閉目想象慕夕瑤炸毛模樣,唇角笑意流露。可惜離得太遠,若是人在他跟前,馴服這種不聽話的家養兔子,六殿下覺得每每樂在其中,舍不得撒手。


    嚴乘舟不敢妄言,在心裏仔細算過兩回,才給了回複。“按日子算,應該就是今明兩日的事。”


    宗政霖鳳目閃過期待,眉目間帶了笑意。慕夕瑤這一回,注定俯首認輸。


    “主子,您看誰來了。”桂嬤嬤老臉笑意盈盈。本是抱誠慶過來正屋,卻在半路意外碰上夫人,這讓她好不歡喜。


    慕夕瑤大睜著美目,“娘親?”


    於氏疾走幾步,摁了她坐好。“你老實坐著,娘今日過來看看,不急著走,你也別想著瞎忙活。”


    慕夕瑤聽她說不急,立刻笑得甜膩。“那便在女兒這兒用飯,待會兒可不能尋了理由又急忙趕回去隻顧爹爹。”


    於氏見她裝得委屈,笑著點她額頭,“多大的人,還吃這醋?你爹爹一人用飯,哪裏像你,一群人伺候著還待怎樣?”


    “女兒知道啊,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嘛,也沒個人管。這個明白,明白。”慕夕瑤越說越矯情,小腦袋點得痛快。


    “這會兒知道沒個人管?殿下拘著你吃食,那時怎就隻聽你抱怨得厲害?”於氏拉過她手,仔細將人打量一番。“近日身子不適?可是夜裏睡得不好,白日容易犯困?”


    嗯?“不曾,哪有的事。”慕夕瑤迷惑,怎麽於氏平白無故有此一問?


    “還想瞞著?殿下可是專門送了書信到府上,說是你這段時日恐怕精神頭差些。讓為娘得空時,常過來探望著,怕你有何不妥當,身邊也有親近之人全心照料。”


    宗政霖沒事寫什麽信啊?她何時精力不好?


    不僅慕夕瑤沒鬧明白,就是周圍伺候的人,也都是一臉迷糊。


    “殿下說你精力越來越不濟,往日寫封家書還應付得來,如今卻顯得很是吃力。他人不在盛京,若有何事得不了消息,實在放心不下。你若不嫌棄,不如口述給為娘知曉,娘讓你爹爹替你代筆?”


    這一解釋,屋裏何人不知這是殿下與側妃隔了千裏,在淩空過招。所有人麵色一正,再無半點迷惑樣子。


    慕夕瑤聽得心火蹭蹭直冒。好哇,宗政霖你個混球!居然不要臉跟家長告狀!


    慕妖女最氣就是被人打小報告。如今六殿下堂而皇之搬了於氏出來,她還真就沒轍。


    跟於氏口述,還要慕大人代筆?慕夕瑤怕她按照宗政霖要求,那信裏肉麻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內容,慕大人無能為力……他親爹會不會喊著“有傷風化”,把她說道一通?


    墨蘭見主子雙目晶亮,趕緊移開目光。


    這是要發怒的征兆啊。主子真是自討苦吃。明明多寫幾個字就能交代過去,非要在殿下麵前不老實。這下夫人過問起這事兒,主子要如何將自己偷懶之事遮掩過去?


    慕夕瑤僵硬著臉,無論如何不能讓“口述”這種丟臉的事發生。


    大boss陰險狡詐,腹黑邪惡到爆表!慕夕瑤恨不能撲上去,狠狠咬他兩口泄憤。


    “娘,”慕夕瑤耍賴拉扯於氏袖口,“殿下這純屬瞎操心。”


    話還沒說完,就被於氏狠狠瞪兩眼。慕夕瑤趕緊改口,“女兒的意思是,殿下真是太費心了,這點小事,哪裏就值當他分了心神。”


    慕夕瑤憋屈啊,回個話還要違心誇獎那混蛋兩句,明明是恨得不得了。


    深吸口氣,繼續被打斷的“解釋”。“這幾日不是涼爽了些?誠慶就指著往院子裏玩耍,小孩子嘛,都不喜歡拘在屋裏。這不,妾帶著他多走上兩圈,鬧騰了些,身子就有些困乏。自然累得不想動筆。”


    慕夕瑤睜眼說瞎話,一點不慚愧。誠慶包子就是百靈丹,對上淑妃和於氏,那是輕輕鬆鬆能將二人拿下。


    桂嬤嬤一群人看著坐在地上乖乖玩拚圖的小主子,再看看他那推卸責任的娘親,所有人都為小主子抱屈。


    這麽乖巧聽話,又不鬧騰的小主子,怎麽每每都被瑤主子說得皮實得很?但凡主子有錯,都是小主子救場。這還沒滿周歲的小人,過得真不容易……


    於氏一聽她挺著肚子還要到外麵亂起哄,立刻責備的開始訓話。這一教訓就直到午飯過後,也沒完全停下。時不時就來兩句提點,最重要是告誡她不能讓殿下擔憂,男人辦差時候,萬萬分不得心。


    慕夕瑤頭一次無比期盼於氏能早些回去陪慕大人好好用飯,至少晚飯時候,能放過她耳朵。


    對於大boss不講道義,違規操作這一事實,慕夕瑤忍痛認栽。


    同樣的手段,在淑妃那裏行不通啊。淑妃娘娘對宗政霖任何形式的情緒表達,都喜聞樂見,巴不得慕夕瑤刺激他兒子再多些反應。


    使不了以牙還牙這一招,慕夕瑤真是悲憤。她還沒膽子到元成帝跟前狀告他兒子信口開河,以權謀私。


    慕妖女深切認定,大魏拚爹之風盛行。皇帝的兒子,就是最討人嫌的高富帥!


    於是六殿下得償所願,自此後收到慕夕瑤家書都是春風滿麵,飄揚得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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