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慕夕瑤磕著瓜子兒,睨著衛甄,閑閑發話。


    衛統領手心汗濕,恭敬非常。上頭這位,可是頂頂招惹不得。尋常都言大事化小,到了瑤主子跟前,得逆著來。事情鬧得越是街知巷聞,這位祖宗越是滿意。


    也不知這位哪兒來的膽量,就敢這麽明著改頭換麵……莫不是仗著殿下威勢?


    一場刺殺未遂,還是發生在城郊莊子上,那漢子被莫名揪出來不說,連殿下手中八塊名牌,也成了東晉探子大肆潛入盛京,竊奪軍政機密的罪證。


    正值興兵之際,元成帝疑心大起,下令密探徹查大魏四十一州各方據點,並與邊境十三州傳旨,通關文書玉牒一律更換,七日過後,一應舊本全數廢除。


    “主子,如您所料,各皇子府上,當今也派了京畿巡查營駐守。往來消息,皆有密探記錄在案,直達聖聽。九門提督更是領兵重點布防,盛京城裏已是風聲鶴唳。”


    慕夕瑤抿了口茶,秀眉微挑。


    如此甚好。


    各路牛鬼蛇神,在帝王威儀麵前,也得安安分分收了爪牙。暗地裏那些個眼睛,若是不慎曝露在元成帝眼中,那樂子,慕夕瑤笑得好**詐。


    宗政霖即將離京,漠北戰事一起,諸皇子勢力大半調離盛京。到那時,女人家爭鋒相對,身後扶持力度大減,便是仗著京裏嶽來樓,她也吃不了虧。


    這時候清一清釘子耳目,對宗政霖有利無弊。


    “那幾人是何下場?”莫不是午門問斬?


    慕夕瑤砸吧下小嘴兒,對午門那地方膈應得厲害。離得近了都覺得陰森森不祥。犯啥事兒都往午門湊堆,可憐那地還有兩條老街,人住在後麵,不覺得汗毛直豎?


    “殿下進言,當以西市行刑。首級不予貯庫,懸於城門三日,後交宛平縣受領,投漏園。”


    衛甄一邊回稟,一邊犯怵。殿下此回是動了真怒,威懾意味昭然若揭。


    “皇上準了?”宗政霖骨子裏刻著冷硬。就不知元成帝會如何看待?


    “大多準了。隻八殿下諫言非酷刑不能震懾宵小。皇上便酌情改了刑法,易剮刑。”


    慕夕瑤撚了瓜子的手驟然頓住,眼眸深處帶了深不可察的厭惡。


    大魏極刑,分殺和剮兩種。宗政霖雖狠,然不嗜血腥。至於宗政涵……不愧屠城的主,這時便顯了端倪。


    “壞消息”聽過,慕夕瑤覺著還是關心下盛京城裏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喜事,順道衝衝戾氣為好。


    “東晉求親使者尚且留在驛館。這事情出來,那邊兒可有何說法?”宗政瑩的婚事,慕夕瑤比旁人都要上心。趕緊的把那碰不得的金枝給送走,整個盛京都天朗氣清上幾分。


    元成帝老謀深算,該不會白白放過如此良機。


    衛甄偷著抹抹手心細汗。統共就三件事兒,他還未開口,主子就連番問了個遍。當真算無遺策,與殿下一般,實非常人能及。


    “東晉國書遞得極快,皇上閱過後,聽顧公公說,龍顏甚悅。”


    咦?老爺子居然露了滿意,看來宗政瑩親事落定在即。能讓元成帝歡喜,莫不是大魏得了最緊缺的戰馬?


    關乎軍政,莫說衛甄,便是宗政霖都不一定全數知曉。老爺子心裏彎彎繞繞,多得跟迷宮似的,帝王當久了,臭毛病一堆……尤其疑心病重。


    慕夕瑤便是揪著這點放手作為,當真讓她借了東風,再次成事兒。


    揮手屏退衛甄,慕夕瑤垂首沉思片刻。因了此事,太後那邊亦有了交代。之後進宮問安,當不會被人責難。


    近些日子最令她頭疼之事,卻是麵頰和頸側傷處,即將退了痕跡,容貌盡複。大boss那頭,她要如何給個說法?最惱火還是宗政霖派了手下四處尋醫問藥,到了如今依舊一意孤行。即便她多次“貼心”勸阻,也沒能打消他偏執諭令。


    要被六殿下知曉她早作隱瞞……慕夕瑤瑟縮下身子,此事比女人間勾心鬥角,還叫人寢食難安。


    莫不然,找老和尚試試?好像不妥……宗政霖要知道她花樣百出隻為瞞著他,那後果,還不如坦白從寬來得好過。


    隻是這坦白,卻需花費番心思。


    慕夕瑤在大宅裏愁著她認為第一要緊“大事兒”。卻不知因著她靈光一閃,盛京城裏各係人馬,俱是草木皆兵,暗地裏調動不歇。幾處不為人知地方,更是劍拔弩張,險些鬧翻顏麵。


    本該是被圈禁,落得頹廢不堪之人,此時卻是白著張臉,死死握了手中字條,再生不出複起之心。


    好容易買通看守侍衛,竟被連著兩日斷了消息。今早上房門口,莫名出現個未上鎖的木頭匣子。宗政淳顫著手,鼓足力氣掀了盒蓋。裏麵整整齊齊十三張字條,按著日子遠近,排得平整有序。


    一屁股嚇得坐在地上,能在此地支使人自由出入,又能將他暗地裏分散遞出去的字條一一收回,除了那位,還有誰權勢通天,大到如此地步?


    提心吊膽跑回屋裏,把兩扇門重重關上,此後幾日宗政淳俱是瑟縮在房裏,再不敢生出異心,以圖複出。


    太子心裏也十分窩火。幾年前老爺子監察後院,查出他豢養小倌。後來事情淡了下來,待風頭過後,他便悄悄藏了一偏愛戲子在林城宅子裏養著。


    本以為離了盛京,事過境遷,怎料到皇上突然又舊事重提,將他宣召至書房門外,一字不發,便罰跪兩個時辰。直跪得他頭暈目眩,腳腫得一步也無法挪動。


    一夜之間翻出舊賬,兩罪並罰,元成帝下了狠心。太子被人抬回東宮之時,涕淚縱橫,顯見被訓得不輕。至於那心心念念的戲子,早被老爺子下令,私底裏溺斃在荷塘,變了水中亡魂。


    赫連府上,赫連章眉頭緊鎖,被突如其來的變動打得措手不及。要說近幾日大事,與赫連家幹係不大。可其中深意,卻是耐人尋味。尤其六殿下手筆,堪稱濃墨重彩,忽略不得。


    那幾枚名牌……赫連章腦子裏反複劃過六殿下在朝上遞呈時的情形。


    總覺有何不同。卻是何處?


    赫連章想不明白,可有人卻心裏門兒清,就隻不敢言說。


    萬靖雯如今嚐到了“咬碎牙齒和血吞”的憋屈。明明以為此間事了,她也收斂許多。哪裏想到當頭一棒,竟來得如此匪夷所思。


    行刺慕夕瑤不成,竟惹來天大麻煩。如今之計,隻能拋出個棋子,壯士斷腕……


    撫著心口,越發覺得心絞痛厲害。兩晉那邊,不知受此事牽連糟糕到了如何地步。若是失了那人支持……萬靖雯越發憤恨起令她屢屢受挫的女人。


    老天怎就不開眼,收了那妖女命去!


    被人念叨的慕妖女,此時正擺了書案,端正坐在宗政霖身側,似模似樣執筆臨帖。


    傍晚宗政霖回府,慕夕瑤笑眯眯殷勤迎上去,不僅伺候了漱洗,還拿了帕子親自與他淨手。


    “嬌嬌,又待作何?”宗政霖安心受她服侍,瞥見慕夕瑤小狗腿兒模樣,便知這女人不曾安分。


    “殿下,”慕夕瑤主動蹭到他懷裏,環了宗政霖臂膀,笑意盈然,眸子裏盡是期待。“飯後到院子裏走上一圈兒,之後妾陪著您批閱文書可好?”


    “衛甄不曾稟報?”宗政霖扶正她腦袋,脖子這般細,總搖頭晃腦作甚?


    慕夕瑤被掰正麵朝向他,眼珠子一轉,紅豔豔雙唇便高高翹了起來。


    宗政霖視線落在她明眸深處,見得暖意重重,才掃過唇瓣露了笑意。


    “平日怎不見這般主動。”六殿下明知有異,還是順著她意思,甘願湊了上去。處處與慕夕瑤較勁,便是再歡喜,也抵不過她沒臉沒皮纏磨功夫。與其言辭上鬥嘴,不如行動上來得如意。


    被他堵了唇瓣,慕夕瑤閉眼,微微有些喘息。“殿下,妾盼著紅袖添香。”


    往日沒瞞著您,沒事兒值當妾以身飼虎。今兒是逃不過了,妾想著主動些,或許能得您“減免”?“減”字妾其實覺著不大滿意,若是能對上“免”字,那才是皆大歡喜。


    “嬌嬌沒得玩鬧,放你在身邊,實在拖累。”宗政霖抬著她下巴,舔淨她唇上潤澤。放這女人在書房,極其不明智。


    六殿下經了慕夕瑤諸多招惹,已是明白她絕非坐得住的性子。唯一能安安穩穩,不吵不鬧,便是捧了愛看的書卷,自個兒縮一處,好歹能待上一兩日功夫。


    可惜這會兒時值隆冬,她應是愛極屋裏軟枕棉被,並那雙看起來花哨十足的分趾棉襪。尤其腳後跟上一雙毛茸線球,看得宗政霖腦門兒直抽抽。


    慕夕瑤方才還興高采烈,笑得明豔。聽他一句回絕,小臉上立刻露了委屈,眸子裏也流露出黯然。小腦袋耷拉著,眼眸瞥著他欲泣欲訴,睫毛也無精打采懶懶扇動。


    “便是臨帖也不能?”那小模樣嬌得喲,看得宗政霖心旌搖曳。


    裝,這裝模作樣的本事,六殿下還從未見過有人比她更入木三分。


    之後如何,便看慕夕瑤正襟端坐,點著燈,握筆專注描著李楠輔字帖便知。


    六殿下心智不堅,被妖精鑽了空子,終究得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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