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說您昨晚上明明都哄了殿下高興,今兒早上怎麽還能生生把人給氣得飯都未用,就帶著衛大人出了府門?您便是要故態複萌,也好歹歇上兩日,叫人喘口氣啊!”蕙蘭急得聲調都高了兩分。看主子如今閑閑喝粥,這麽不上心的樣子,殿下要能不慪氣才怪!


    慕夕瑤對這聒噪丫頭實在沒轍,隻得擺出主子架子,強行命她退下。


    有個莫名其妙的六殿下已經讓她極不耐煩,這會兒連身邊丫鬟也念叨不休,這日子怎麽越過越不自在了?


    早上被一聲暴喝嚇得驟然驚醒。腦子還混沌著不明所以,就被莫名出現在床上的宗政霖陰仄仄瞪視一眼。那男人一大早就沒給她好臉,衝著她吼了句“回屋裏老實待著去”,之後徑自披了錦袍,連氅衣都未穿戴妥當,隻隨意搭在臂彎,片刻不曾停留,就這麽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慕夕瑤青白著臉,被宗政霖氣得險些頂撞出聲兒。好容易才按捺下火氣,也是怒氣衝衝回了主屋。


    本就慣有起床氣的,這會兒反倒被他撒了火氣,能心平氣和,那才是頂頂怪事兒。


    不管是蕙蘭口中籠絡也好,招惹也罷,她至今一頭霧水,腦子亂得理不出頭緒。直到耐心用盡,小脾氣一發,獨自坐在屋裏差不多一個時辰,終於撫平煩躁,有了兵行險招的主意。


    遇上宗政霖各種不講道理,反複無常與腦抽無異,慕夕瑤沒覺著自己有本事日日跟在他後頭,見天就變個德性。


    本打算待他回府,看了反應再做決定,哪料六殿下一反常態,竟沒往城東宅子裏來。


    慕夕瑤抱著兒子,秀眉一挑,當著衛甄麵前,笑得意味深長。


    “主子,您看,是不是叫屬下捎句話回去,也好有個交代?”衛甄苦著臉,隻覺府裏命最苦,恐怕就屬他。起得最早,睡得最遲,但凡不討好差事,一準兒落他頭上。今次最糟,夾在兩位主子中間,無論傳什麽話,都絕難受人待見。


    如同眼前瑤主子這磣人的笑,多看兩眼都睡不安穩。


    自個兒不來,想著傳話?慕夕瑤微笑喚了墨蘭,施施然抱著誠佑轉進裏屋。冷暴力什麽的,她也會。


    倘若宗政霖一開始就這麽沉默著,指不定她還心虛著存了怕性。奈何那男人幾次三番動了肝火,待到這時再晾著她,倒叫她真就沒了畏懼。


    衛甄望著跌落的門簾,隻覺從腳底板兒涼到背心,像是遇了倒春寒,整個人都焉了下去。


    如此皇子府與大宅裏兩頭跑,五日過後,慕夕瑤瞧著麵前立著的衛統領,竟有了“伊人憔悴”的唏噓。


    “便是忙著差事,衛大人也莫虧待了身子。”衛甄可是慕夕瑤早早替誠慶看好的可用之材。服侍了老子,她兒子也借著沾沾光才好。這麽實誠好使的下屬,偶爾也得關心著,隱形資產,得不時盤點。再者說,麵前之人,還是她為墨蘭考察大半年的良配。怎麽著也不能叫跟了她許久的大丫鬟早早守寡不是。


    “主子,”衛大人近日過得水深火熱。見這位終於有了旁的反應,不像那笑顏,溫溫吞吞殺人與無形,哪裏還會傻乎乎放過了大好機會。“您若有事兒,盡管吩咐屬下去辦。屬下隨時候著您差遣。”


    瑤主子話裏那“差事”,他還當真擔在肩上。可惜統共數下來,也就那麽兩件。


    到宅子裏親眼瞧著人,打探瑤主子日常起居;回皇子府參見殿下,事無巨細一一回稟。暗衛送上消息,主子爺不甚滿意。


    殿下自個兒與瑤主子鬧別扭,拉不下臉,言歸於好,心卻時時記掛著。看不見人自然就得日日裏惦記。暗衛那奏報,可沒法子麵麵俱到。譬如主子呆屋裏時候,麵色好是不好,哪兒能答得上話。


    慕夕瑤眼珠子一轉,抱了他兒子嘀咕片刻,之後衛統領喜出望外,顛顛跑出府去。終於有事兒可辦,總比時時受殿下冷臉來得強。


    又五日,宗政霖從衛甄嘴裏得來消息,不是誠慶要竹蜻蜓,就是誠佑要換個搖床,最可惡,接下來每日都是他兒子背詩一首。關乎最在意那女人,卻是隻字片語都無。


    “那邊還好?”憋了幾日,終究還是得他親自過問。


    衛甄垂頭喪氣,老老實實回了聲“一切安好。”


    倘若真要比對,他得說,瑤主子過得比殿下不知好出多少去。那位餐餐吃得豐盛,夜夜早早安歇。與殿下清淡夾兩筷子飯食,夜裏忙到月上中天,那是頂好過的日子。尤其大宅裏時不時還能傳出些笑語,皇子府……隻看田福山夾襖又添一件,便知春日裏竟比冬末還來得不好過。


    宗政霖擱筆撫撫眉心。遠著她些,竟也未曾如他所想,能得來往日裏鎮定自若。


    初見慕夕瑤幾次,那時尚在青州,每每心起波瀾,總是盡快回京便能漸漸平複。不想時過經年,這法子,卻是行不通了。


    眯眼掃過衛甄,六殿下覺得這平日還算得用的近侍,居然連話頭都接不上。歲數漲了,伶俐卻不比當初。


    隨手解下錦袍,宗政霖照著衛甄扔了過去。“晾曬敗色。叫側妃送了新的來。”這麽暗示,那女人總該有些表示。


    到了如今,最初為著何事發火,宗政霖早不入心。更在意的,卻是等著那沒心肝兒的主動湊上來。裏子叫那妖精給攪和得得不了清淨,麵子總該顧及著些。


    衛甄盯著殿下嫌棄目光,委屈之極告退出門。哪裏是他不懂逢迎,問題是,瑤主子除了好茶好水招待著,旁的,多是給他溫和難言的笑意。


    那位眼中意味不明的目光,他哪裏敢妄自編排了去……


    過兩日,衛甄忐忑捧著嶄新常服送進府裏。同來的,還有一封捎給赫連正妃的書信。說是書信,倒不如說是瑤主子給的單據。裏麵清清楚楚羅列了這衣衫布料做工,統共,百三十二兩銀。連零頭都未抹去……那意思,殿下這身錦袍,得公中出銀子。


    宗政霖反應如何,隻從第二日衛甄麵上頹然神色,便能一眼看穿。慕夕瑤捂嘴偷樂,隻覺這交鋒越來越有意思。


    太陽曬的?行!皇子府裏那太陽,管赫連正妃討銀子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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