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來所為何事?”太後不解望著立在殿中那道挺拔身影,見他沉聲揮退眾人,這是又有要事特來與她商議?


    衛甄將托盤擱在炕桌上,恭恭敬敬退至門外。輕輕帶上殿門,抬頭看著快要落雨的天色,心裏不由唏噓。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對母子,今後也不知如何光景。


    “母後可知,托盤裏放的是為何物。”走至上首坐下,宗政霖將托盤推到太後跟前。指節輕敲案幾,絲毫看不出異色。


    西太後身子微微前傾,這麽覆著紅綢,她哪裏猜得著。“容哀家看過便……”帶著金玉鏤空護甲的指尖慢慢挑開遮擋,甫一看清托盤中物什,太後倏然收手,身子跟著退了開去。尚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


    大殿裏異常沉寂,母子兩人相對而坐,俱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沒用的東西!太後心下氣急,怎會被皇帝查探出此事。這會兒賊贓擺到她眼皮子底下,哪裏不知此次必得給個交代才行。


    “皇帝與哀家看這來曆不明的錦帕作甚。女子貼身物件,這般呈上來太是不雅。”不得不開始合計,常寧宮中該推了誰出去領罪最是安妥。


    陳嬤嬤自然不行。莫不然,將那跟了自個兒四五個年頭,手上掌著她全家性命的大宮女犧牲了去?


    來曆不明……既是來曆不明,何以避之唯恐不及。罷了,後宮套路,自小早看得通透。


    “朕將皇兒安心留在常寧宮中,實是信任母後愛護誠慶誠佑之心,該是與朕別無二致。”緩緩轉動手上扳指,建安帝目光如炬,盯在太後麵上,隻叫太後娘娘不覺便閃了閃神。


    “昨夜暗衛拿下一宮女。那賤婢懷揣此物,正欲摸進誠佑寢殿。”點到即止,皇帝意思已然明了。


    藥粉經玉姑辨別,不過是些能夠引起人身上出診的特製花粉。不取人性命,亦無旁的妨害。


    冒著殺頭罪名向當朝皇子動手,使的卻是這般不癢不痛的花招,其間用心一目了然。


    “便是朕體諒您不宜操勞太過,欲半月後接他二人回貴妃身邊。母後便狠得下心,對誠佑用藥?”


    此番是花粉,下一回,若是再起爭執,用的又該是何物?


    太後氣得指尖發顫,不防他當真掀了那塊遮羞布,明著將她用意攤開來說。這般作為,當真被人揭發,還是被自個兒兒子怪罪,叫她哪裏還能繃得住臉麵。


    “皇帝此來便是與哀家問罪?”震怒過後便是冷臉質問。畢竟是後宮曆經過風雨之人,能在元成帝時期位居四妃高位十餘年不倒,豈會是好相與的人物。


    此事雖說她做得不妥當,到底沒存害人之心。服個軟,放了人回去,看在母子情分上,皇帝總不能揪住不放。


    這事兒真要追究起來,也是她惦念皇孫,想要借病“不宜見風”多留些時日。到了此刻,太後依舊顧著臉麵。盤算著叫人備了黑鍋,保全聲名才好。


    “犯事兒的宮女,皇帝盡可處置。哀家也是聽信那起子進的混賬話,方才生出此念。誠慶誠佑待會兒便可隨禦駕回宮。哀家也乏了,若是無要緊事,皇帝自去便是。”


    這是明著趕人,端出太後架子,欲將此事遮掩下去再不提及。


    宗政霖眸光一閃,看她強自支撐著不肯低頭,視線落在太後鬢間兩縷白發,終是沉默起身,緩步向殿外行去。


    眼看再兩步便要出得殿門,眼前不禁浮現出慕夕瑤梨花帶雨一張小臉。小東西那般信任瞅著他看,宗政霖腳下頓了頓。


    該有的防備,還是周全些的好。


    “母後。”臨出門前,建安帝大半身子回轉過來,半邊麵龐隱在暗處,光影浮動間,隻留下一句話,卻叫太後倏然僵住,手中佛珠驀的滾落在地。


    “先帝臥床之際,曾命密探各宮搜查。但凡用過藥渣瓷碗,無一疏漏。”


    推門而出,待得一身冕服朝冠之人再不可見,西太後眼前一陣暈眩,腦子裏隻餘這話徘徊不去。聯想起那紙突如其來的先帝遺詔,太後娘娘眼前一黑,生生嚇得癱軟過去。


    先帝爺竟暗地裏查驗過藥渣用具!還命人搜查她寢宮!


    那她叫陳嬤嬤偷偷替換的杏仁,莫非……冷汗蹭蹭,太後伏在榻上心裏亂極。不會,絕不會叫先帝爺發現了去。若非如此,她早該丟了性命。


    看著宗政霖送來托盤,眼前豁然一亮,太後驚怕之下,猶有餘悸。


    是他!定是他暗中出手,替她遮掩了罪行。莫不然,他哪裏知曉先帝暗地裏如何行事。


    太後額角連連抽痛。今生最大把柄落在自個兒所出親生兒子手上。而罪名,還是萬般寬恕不得——弑君謀逆!


    難怪他近來態度日漸冷淡。原本以為是登基過後威儀日重,不曾想……


    一念及此,太後忽然想起那個同為帝王之人。伴在他身邊三十年有餘,元成帝既能對她暗中生疑,難怪臨去前擬下那道遺詔。


    心裏一陣難受過一陣,像是有人撚了根針,次次戳在她心窩子。到底同床共枕幾十年情分,她非頑石,豈能無動於衷。怪隻怪,這後宮裏容不下真心,他也從未將她真就放在心上,全心照拂。


    灰心意懶之下,眼前一幕幕場景劃過,像是一生的剪影,色澤漸漸暗淡。


    慕夕瑤不知這日傍晚,宗政霖究竟如何與太後交涉。但見兩個小包子安安穩穩回到自個兒身邊,一人一邊兒抱著她手臂,親昵喚著母妃,唧唧喳喳說著幾日裏新鮮事兒,已是叫她十足窩心。


    抬眼打量對坐那人,精明果決如建安帝,落在她母子身上目光稍有恍惚。慕妖女黑亮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得,boss大人被自家親娘冷了心性,這會兒她得安撫安撫。


    喚來青芽帶兩個小東西下去更衣洗漱,屋裏一沒了旁人,慕妖精便扭著身子,將自個兒塞進他懷裏,抱著人黏糊得很。


    “皇上,這回臣妾信了您,很是管用。”好好兒一句誇獎道謝,硬被她說得不成個樣子。


    這回管用,下回,貴妃娘娘這意思,還指不一定。


    這還沒完,小妖精琢磨著boss大人心裏不舒坦,她得多花些心思。


    拽著人鬢發,硬生生將皇帝拉近跟前,一把摟住他頸脖,將人摁在胸前拍拍他背脊。“皇上您方才看臣妾母子那神情,像是羨慕來著。”


    男人身子微僵,慕夕瑤挑挑眉頭,心下了然。母子攤牌又如何,作為一名合格的寵妃,她得處處爭先,隨時顧及著皇帝喜好。


    “這會兒臣妾送了小家夥離開,得空抱抱您,免了您覺得受臣妾冷待。或是,臣妾也給您講個故事?”


    那誰說的,男人跟兒子相差一厘厘。


    姿勢是抱兒子的姿勢,口氣更勝!


    被她當小兒哄,建安帝麵色黝黑,一口咬在她胸前,抱著人甩在榻上便是一通纏磨。唇齒糾纏間,聽她一聲聲叫喚吟哦,“皇上”二字纏纏綿綿,心裏慢慢便軟和下來。


    “嬌嬌。”暖暖應她一聲,堵著她唇瓣久久撕磨。哪裏又不知她心思靈慧,故意討他歡心。


    還好,皇宮之中再是陰霾層層,終究有她攜手相伴。


    便是甘之如飴,此生不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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