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鬆再次閉上眼,擺出一副死不開口的模樣。


    “給你臉了是吧?”武紹誌忍不住上前道,“老頭兒我告訴你,我家大人對你客氣,是給你麵子,不要給臉不要臉!”


    任憑他如何叫罵,俞文鬆依舊閉著眼, 絲毫不為所動。


    “哎呀我這個暴脾氣!”


    武紹誌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卻聽到徐承影說道:“跟你說了多少幾次了,要文明,不要動不動就打人,這個習慣不好。”


    “是!”武紹誌隻得退下。


    “行了,你還是出去轉轉吧, 我跟俞老先生說幾句話。”


    “大人……”


    武紹誌急忙道:“把您一個人留下,這可不行!”


    徐承影不耐煩道:“人不是捆著呢, 有什麽好擔心的?再說了, 就算把他放開,你覺得我還打不過一個老頭兒?”


    “不是,那個……”


    “行了,讓你去你就去,廢什麽話!”


    “是!”


    武紹誌不敢再說什麽,隻得轉身去了門外。


    徐承影看著俞文鬆,說道:“俞老先生,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嗎?”


    俞文鬆終於睜開眼,緩緩道:“徐僉事神通廣大,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嗎?還要問什麽?”


    “現在沒有旁人,你我之間有什麽話就不要繞彎子了,我這個人呢,自問算不上壞人, 可也不想做個好人,如果誰想要我的命,我會用盡一切手段去弄死他,就這麽簡單!”


    俞文鬆思索半晌, 說道:“徐僉事曾經和我教之間的恩恩怨怨,老夫已經全知道了,唯結果論的話,徐僉事似乎沒有吃虧,反倒是我教柳護法麾下損失慘重,這筆帳要怎麽算?”


    徐承影搖頭道:“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誰要弄死我,我先弄死他,是你們的人要置我於死地在先,我隻能說,那些人死的不怨!”


    “哼!”俞文鬆冷笑道,“老夫倒要問一句,當初是徐僉事壞柳護法好事在先,這個又怎麽說?”


    徐承影想了想,說道:“那是一場誤會。”


    “誤會?”


    “不錯,就是誤會!”徐承影態度很誠懇,說道,“我當時為了躲避錦衣衛的追殺, 打算冒用一下貴教的身份,誰成想誤打誤撞就……就……哎呀, 反正就是誤會,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愛信不信!”


    俞文鬆皺眉道:“就算是誤會,可是,我教損失慘重,這筆帳該怎麽算?”


    徐承影說道:“說起來你們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盡幹些害人的勾當,雖然是誤打誤撞,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


    “你……”俞文鬆無奈道,“你要這麽說,老夫就無話可說了!”


    徐承影臉上帶著幾分譏笑,道:“再說了,就為了那麽點破事,就一定要弄死我?你們這個教也太小家子氣了吧?就你們這樣的,能幹成什麽大事?”


    “放屁!”俞文鬆氣得胡子都要鼓起來,怒道,“如果老夫想要弄死你,早就動手了,至於等到今日?”


    “還不承認是吧?我來問你,今日有幾名官員向陛下上書,推薦我去漠北送死,是不是你的主意?”


    俞文鬆冷冷一笑,卻沒有說話。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徐承影立刻回給他一個冷笑,道,“策反朝廷官員,勾結蒙古人,都是你幹的吧?”


    俞文鬆仍舊沒有說話,但是眼中明顯多了一份恐懼,這個眼神一閃即逝,立刻又恢複了平靜。


    這個細小的眼神被徐承影捕捉到,如此看來,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淨土聖教絕對不簡單。


    “我還知道,你在京城中,曾經和韃靼副汗巴彥蒙克通過信,那些火器也跟你有關,你以為找幾個替死鬼就能蒙混過去?”


    俞文鬆眼神中開始出現慌亂,為了避免露出破綻,他隻得再次閉上眼睛。


    徐承影發現這一點,便繼續說道:“我還想問問,你們那個教主,是不是姓……朱啊?”


    俞文鬆仍舊閉著眼,聽到這句話,突然身子一震,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意識地克製著自己的身體,盡量保持平和。


    徐承影已經明白了,當初和朱驥討論的問題,是真的!


    這可不僅僅是反賊這麽簡單了,其中涉及到皇室正統的問題。


    如果是一般的反賊,就算想造反,沒人響應你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可是,如果這位神秘的教主真的是建文後人,那就不一樣了。


    現在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萬通這個人怕是早已和他們沆瀣一氣,所以說,關於此人還活著的消息,絕對不能走漏一點風聲,誰知道從哪裏就冒出個錦衣衛暗探來!


    隻有把一切都搞清楚,拿到切實的證據之後,才能公諸於眾。


    徐承影想了想,說道:“讓我來猜一猜,為何蒙古騎兵會突然越過長城,深入我大明腹地,甚至不惜以身涉嫌來到京師附近,如果僅僅是搶掠,有必要冒這麽大風險嗎?所以說,他們此番來的目的,就是那批火器,對不對?”


    俞文鬆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徐承影繼續說道:“可是,這些火器是怎麽流傳出去的?王恭廠兩位主管官員突然病故,拉幾名庫房守衛出來頂鍋,是不是你們那個教主出的主意?這麽蠢的解決方案,也隻有你們那個教主想得出來吧?”


    俞文鬆臉上沒有反應,眼皮卻忍不住抖了一下。


    “然後就是俘虜進城時候刺殺引發的暴亂,根據事後統計,真正的刺客才五六個人,這麽點人就想刺殺皇上,傻子都知道不可能,可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其實,真正的刺殺目標,並不是皇上,而是那些蒙古俘虜,是不是?”


    “你們先派人點燃火藥,引發暴亂,給了那些蒙古騎兵逃跑的希望,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不可能跑掉,最後的結果隻能是被當場格殺,活下來的人越少,你們之間的秘密被曝光的幾率就越小,是這樣吧?”


    俞文鬆眼皮不停地一跳一跳,額頭上已經有汗漬滲出。


    “看來,我猜的沒錯!”徐承影緊緊盯著他,繼續說道,“布市的波動,也是你在背後搗鬼吧?我當時還納悶呢,那些商賈的反應也太快了,事後才發現情況不對,這一切似乎都是有組織、有預謀地進行著,嗬嗬,若不是你自作聰明躲到吳文江家裏,想抓到你還真不容易!”


    終於,俞文鬆長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老夫這一生閱人無數,卻在你身上看走了眼,是老夫大意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啊!”


    徐承影笑了笑,說道:“這麽說來,你都承認了?”


    “老夫承不承認又能如何?現在就你我二人,無憑無證,就算承認了,能當作證據嗎?”


    “沒關係,今天我也沒打算要什麽證據,就是想當麵問一句,為何一定要抓著我不放?”


    俞文鬆的表情甚至有些委屈,說道:“老夫說過,本來就沒有針對你,是你處處和老夫作對!當初的事就不說了,就從你回京之後開始,左良辰一案,聖教損失白銀三十萬兩;昌平縣一戰,折損八百蒙古精銳騎兵和一名副汗,還有大量的新式火器;棉布生意,又損失白銀二十萬兩。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


    “你說的也是,如果是我,我也會……”說到這裏,徐承影連連擺手,“不對,我是正經人,怎麽可能去做這些大逆不道的勾當,你可別把我繞進去了!”


    俞文鬆雙目微闔,說道:“既然你已經都猜到了,老夫不妨對你說一句實話,如果以你這樣的條件進入聖教,老夫願舉薦你登上護法之位!”


    “可別!”徐承影搖頭道,“你們四大護法都全了,我去了,把誰擠下來都不好。”


    “老夫願意退位讓賢,推你做四大護法之首!從此以後,老夫甘願退居幕後,等教主重奪大位,至少封你個國公!”


    “國公啊……”徐承影撇了撇嘴,說道,“還真是吝嗇,我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幫你們做事,才給個國公?”


    俞文鬆神色肅然道:“國公已經是最高的爵位了,最多是死後追封個郡王。”


    徐承影一臉的不以為然,搖著頭說道:“死了才給,有啥用?再說了,人都死了,才給個郡王,連個親王都不舍得?你們教主太小氣了,這樣可不像是能成大事的。”


    俞文鬆立刻說道:“這是大明祖製,異性不得封王!”


    “哈哈,哈哈哈……”


    徐承影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俞文鬆這才意識到被人家耍了,臉色變得鐵青,怒道:“豎子不足與謀!”


    “哎,你這老頭兒,怎麽還罵人呢?”


    “哼!”


    俞文鬆冷哼一聲,再度閉上眼。


    徐承影也不理他,將手裏的紙條打開,繼續說道:“不知道這個叫俞清的,你認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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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文鬆猛地張開眼,站起身大喊道:“徐承影,老夫警告你,若是敢碰清兒一根汗毛,老夫會讓你死的很慘!”


    “都這個時候了,還威脅我呢?”徐承影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自己有兒子,別人就沒兒子?在你們眼中,視他人生命如草芥,為達目的,不隻害了多少條人命,你們可曾想過,那些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兒女,家人,就你兒子的命精貴,他們的命就不值錢?”


    “哈哈哈哈!”俞文鬆早已失去了方才的沉穩,整張臉幾乎扭曲,用他那低啞的聲音說道,“為了教主的大事,死幾個人算什麽?一將功成萬骨枯,做大事者,哪個不是雙手沾滿鮮血?”


    “這麽說的話,如果你兒子受到牽連,也是罪有應得了。”


    “不許你碰他!”


    俞文鬆的精神已經崩潰,近乎在嘶吼。


    這一嗓子把門外的武紹誌嚇了一跳,他趴在門口聽了聽,沒有打鬥的聲音,便走開了。


    徐承影卻不急不慢,冷冷道:“俞文鬆,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吧?”


    俞文鬆臉色慘白,噗通跌坐在椅子上,雙手忍不住顫抖。


    終於,他哆哆嗦嗦地說道:“清兒是無辜的,可以放過他嗎?”


    徐承影笑了笑,隻要是人,就是有自己的軟肋,而俞文鬆的軟肋,就是他那個小兒子。


    淨土聖教四大護法之首,身份極其神秘,可是,在南鎮府司的努力下,還是把他挖了出來。


    此人原本是青田縣一名落第秀才,多次鄉試不中,便心灰意冷,在當地教書為生。


    文人都有傲骨,更何況青田縣出過劉伯溫這樣的人物,當地讀書人就更加不願意一生碌碌無為。


    機緣巧合之下,俞文鬆開始研究其陰陽學,從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他還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叫青山先生,隱隱有和劉伯溫相提並論的意思。


    可是,俞文鬆遇到的煩心事還不止這些,他一直到四十多歲,也沒兒女。


    經過多年研究陰陽學,在當時來說,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直到有一天,一名自稱朱姓的年輕人找上門,兩人促膝夜談,第二日,俞文鬆便成了淨土聖教的一員。


    自從進入聖教之後,俞文鬆感覺一切都變了,自己所學有了用武之地,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更加驚喜的時候,在他五十歲這一年,小妾給他生了個兒子,就是俞清。


    五十歲,妥妥的老來得子,俞文鬆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也更加認定了聖教主就是天命之子。


    這個小兒子,也成了他唯一的軟肋。


    他自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將母子二人安頓的極為隱秘,卻沒想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徐承影知道,自己已經占了主動,抓到這一點,他隻能乖乖就範。


    “能不能放過他,要看你的表現了。”


    俞文鬆的表情十分痛苦,聲音嘶啞道:“我絕不會出賣聖教主!”


    徐承影輕蔑地笑了笑,說道:“我跟你說實話,我對你們那個教主沒興趣!”


    俞文鬆緩緩抬起頭,說道:“你究竟想問什麽?”


    徐承影雙眼死死地盯著他,說道:“你告訴我,朝堂之上,暗中操作這一切,想讓我死的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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