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當初,是以淮泗之地而起家的。出身寒微的孫堅,也一直被江東士族看不起。


    到了孫策時代,除了淮泗勢力之外,又吸收了一些江北流亡士族。


    孫策靠著這些人打回了老家。


    當手下這些外來戶與本地士族有了矛盾的時候,孫策毫不猶豫地全力幫助外來勢力,去強勢壓製本土勢力。


    孫策在江東殺周昂兄弟、殺盛憲全族、殺錢銅、殺魏騰、殺高岱、殺鄒他……


    甚至於有一個王晟,這是孫堅的“升堂見妻”的舊交,都被殺了全家,就因為吳太夫人求情才留下了一個王晟這個光杆司令。


    而孫權,在曆史上更是流放了虞翻、顧譚等人,又殺了朱據、張純、全寄、吳安,還弄死了陸遜。


    在被殺的時候,朱據、顧譚、陸遜,都正好就是本家族的族長。


    江東的四大都督,前三任的周瑜、魯肅、呂蒙都不是本地人,也都有幫著江東爭霸天下的野心。


    現任的大都督陸遜,雖然自己對孫權的命令不敢有意見,但是他身後的家族可是一直跟江東的本土勢力是統一戰線。


    孫權作為外來勢力的代表人物,要想坐穩江東之主的位子,就不能不依靠這些外來勢力。


    這些本土勢力,手裏有土地、有資源、有財富、有人口,又連成了一體。孫權要是敢全力依靠本土勢力,就會被直接架空。


    這一次,陸遜與韓當的進兵方向之爭,萬一被江東的本土勢力占了便宜,那就會讓江東的平衡被打破。


    所以諸葛瑾首先說道:“至尊,依我之見,應當先打徐州。”


    “到時候不但可以就近得到遼東的戰馬,還可以在情況不對勁的時候,隨時走海路撤回來。”


    步騭也說道:“正是這個道理。”


    “除此之外,九江郡早在曹操時期,就多次強行遷移當地百姓。現在那裏除了合肥和壽春這兩個據點之外,基本沒什麽大的聚落了。”


    “而徐州青州就要好很多。”


    “這兩地正因為土地平坦、適合耕作,所以一直百姓都不少。”


    “有當初曹操屠城的仇恨,又有張公、衛旌、嚴畯和我們這些當地人的招攬。”


    “就算到時候被迫撤退,要大量遷移百姓來我江東,那也是一大戰果不是?”


    這個理由徹底讓孫權下定了決心。


    這個時代什麽最重要?


    人口!


    有了人口,就有了賦稅,就有了兵源。


    有了這兩樣,孫權就有了安全感。


    實在不行,把這些百姓們轉手賣給蜀漢劉備那裏,不又是一大筆收入?


    孫權拍了板:“令大都督陸伯言,立即以大軍折回廣陵郡,擇機往北突襲下邳、琅琊一帶!”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伯言畢竟是大都督,身份在那裏擺著呢。”


    “韓老將軍雖然擅長騎兵,又是陸戰高手,但是此戰依舊還要以大都督為主!”


    孫權看人還是很準的。


    韓當雖然膂力過人、武藝高強,又帶著江東所有的騎兵。


    但是要真論起排兵布陣、攻城略地,江東還真是要看著陸遜了。


    周瑜、魯肅、呂蒙都早早地死了,外來勢力裏麵還真找不到能跟陸遜相提並論的能打仗的大將之材。


    要是在這麽下去,早晚有一天外來的這些人才都死光了,下一輩也早晚會變成新的本土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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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孫權就更有要被架空的風險了。


    除非能打下一塊江北的地盤,或者是遷移過來大量的外來人口,或者招攬過來像唐谘那樣的外來將領。


    所以孫權在聽到步騭所說的那一句“大不了把人口給遷移回來”的時候,那麽激動。


    打徐州的命令很快就越過長江,傳遞到了前線。


    韓當興奮地四處宣揚:“看看,看看!”


    “我老韓的戰略眼光不錯吧?連至尊都同意了我打徐州的計劃。”


    “那個陸遜小兒,不過就是機緣巧合才成為了大都督,其實就是一個草包!”


    在這些人的眼裏,陸遜成為了江東的大都督之後,先是丟了荊南四郡,然後丟了江夏郡,再然後在廣陵郡被張遼、曹休摁著打。


    一次勝利都沒有!


    至於打下廣陵郡,一開始是因為李遺給提供的思路,接著是韓當等人的拚命作戰,還有張遼突然發病、曹休回家奔喪。


    總之,跟陸遜沒什麽關係!


    軍中早在韓當鬧事的時候,就已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派別了。


    韓當為首的外來勢力自成一派,身邊徐盛、丁奉、唐谘。


    陸遜為首的本地勢力為一派,身後朱桓、賀齊、全琮等人。


    其實還有潘璋、朱然、周泰幾人,但是這幾人都是跟諸葛瑾、步騭一樣,在外表現看起來好像都是中立。


    但是實際上,至少潘璋、周泰是有一定程度的支持韓當這一派的。


    當然,陸遜這一派也有周魴、留讚這些小將。


    在陸遜看來,既然作為江東之主的至尊孫權,都下令要他去打徐州了,那麽隻管照辦就是了。


    但是韓當這一次的大力宣揚,確實也讓他心中有一股子怒火。


    “韓當,莫要欺人太甚!”


    沒等陸遜發怒,韓當的兒子韓綜,又派人送來了珍藏的算命書籍。


    韓當拿著這東西,更加猖狂了:“看看,看看!”


    “這書上都說了,我韓當是天生的大將之材。隻是因為一直不得表現機會,加上自己謙虛,所以才沒有展露才華!”


    說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一時間,兩派的內部紛爭更厲害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陸遜指揮著江東大軍,在廣陵郡做了短暫的休整,等到朱靈離開徐州,已經過了黃河的消息傳過來之後,江東軍就開始了往北進發。


    韓當帶著騎兵,一開始還配合的很不錯。


    江東軍進展順利,很快就拿下了徐州的大片地盤。


    呂岱和曹休兩人節節敗退,一直退過了下邳,大軍退卻到了小沛。


    而在合肥的夏侯尚,也一直沒有動靜,沒有任何想要出兵攻打濡須口或者是廣陵郡後路的跡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證明著韓當當初的那個提議的英明。


    271 孫權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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