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老三媳婦李氏,坐在大洗衣盆前,唰唰搓洗衣裳,搓的兩手通紅。


    朱家院落拉起的長繩上,已經晾曬一排衣裳。


    隻老爺子的裏衣褻褲就有七件,不算拆洗被褥。那褥子裏的棉花都掏出來啦。


    李氏正在搓洗她男人朱老三的褻衣。


    不是她男人穿髒的,是老爺子拉吐已經沒有換洗的,總不能讓溜光的躺在炕上,就讓老爺子穿朱老三的。


    “娘,鍋咕嘟咕嘟冒泡啦,”李氏家的閨女比甜水小兩個月,今兒沒跑出去玩,幫她娘看著鍋。


    李氏正要去看看藥熬的怎麽樣,她兒子又從朱老爺子那屋倒著跑出來,慌張道:“娘,不好啦,太爺又拉啦。”


    李氏臉上露出焦急,這麽下去可不成。


    她以為喂完飯沒吐,老爺子吃的還挺多,已經好差不多了呢。


    這又拉啦,誰進去給換。


    再說好人也擋不住三泡稀,不行找郎中吧。


    李氏瞪了一眼婆婆那屋,可恨她男人剛才被婆婆罵出了門,非讓下地幹活去。


    大哥大嫂也去地頭了,連個搭把手的人也沒有。


    李氏先回自己屋,用破布裹著泥鍋將藥端下來,隨後敲朱老二家屋門:“二嫂,二哥在嗎?老爺子又拉啦,能不能讓我二哥去給換件衣裳?我也不便進去不是?”


    朱老二媳婦困的直迷糊,昨夜婆婆腳脖子崴了沒輕了折騰大夥。


    聞言不是好氣兒道:“你二哥去我娘家啦,從後門走的,不信你進來看看。老早就說好今日去我娘家,他都已經去晚啦。”


    李氏沒辦法,隻能扯過她五歲的兒子,讓快些跑,跑地頭喊回朱老三。


    囑咐完孩子,她也沒走,站在窗根下打商量道:“二嫂,那你能把皂胰子借我嗎?回頭我讓德子還你。那味兒太大,不用起沫子的不行。”


    朱老二媳婦對著窗外影影綽綽的身影撇撇嘴,一邊用掃炕笤帚掃著炕,一邊小聲嘀咕著:


    你咋沒說將包子給俺孩子呢,皂胰子你倒是知曉開口要。


    滿村都知曉你伺候老爺子,你在全村人和大德子那裏裝好人,誰能記得我給你皂胰子,想得美吧。


    “我那也用沒啦!”


    朱家伯母聽見倆兒媳對話,也一早就知曉老爺子那屋情況,這院子臭的呀,臭氣熏天,聞就能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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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伯母腳壞了還不老實,飯桌子被朱老二媳婦之前端炕上吃飯,她將那筷子飯碗摔的劈裏啪啦的,還不給摔碎,就給大夥聽響。


    又喊倆兒媳婦:“都給我進來,抬我出去坐坐,要憋死我啊!”


    開窗戶開門的,朱老爺子躺在屋裏,將這一番動靜聽的真亮。


    老爺子眼淚都下來了,一邊默默掉淚,一邊下麵控製不住噗噗的。右手也氣的打哆嗦。


    朱老三跑的滿頭大汗終於回來啦,他兒子他都扔大地裏了,顧不上等兒子。


    進院就直奔老爺子的屋,一進來急忙屏住呼吸,我天老爺,這屋讓祖父拉的。


    喊李氏:“不中啊,這炕席都廢了,要抽出來刷洗,底下鋪啥呀?”


    李氏和朱老二媳婦剛抬完婆母坐在院子裏,又急忙去拽油布。


    整個老朱家就這一塊大油布,能擋個雨水扇個牲口,還是朱興德拿回家的,遞給她男人:“鋪這個吧,好刷,總不能讓爺直接躺泥炕上。”


    接過髒兮兮的炕席,李氏都不好意思拿到小溪邊去刷洗,有許多婦人都在那洗衣裳,怕人家嫌棄屎尿。


    大人的屎尿,和小孩子的能一樣嘛,味兒老大啦。


    而朱老三在屋裏更是忙的不行,顧不上祖父屎尿會蹭到自己身上,一邊背著脫光溜溜的老爺子,一邊爬到炕上鋪油布,又將老爺子放下,這回顧不上大德子會不樂意啦,幹脆翻大德子的換洗衣裳。


    用抹布給祖父擦洗一遍,手勁大的,給朱老爺子都擦疼了,然後才給穿衣裳。


    忙忙活活的,朱老三就沒注意到朱老爺子右手一直在動,雖然是哆哆嗦嗦的吧,那也是動了呀。


    這頭朱老三才忙完喘口氣,朱家伯母坐在院落裏就嗬道:“缸裏水全讓你們給禍害啦,晌午飯拿你們當水煮啊?後園子菜也不澆,這一天真是上輩子欠了誰的!”


    朱老三朱興平隻能拎著扁擔水桶又出門。


    其實心裏稍稍有點後悔。


    他眼下成為親娘最看不上的兒子,之前比大哥強點兒,現在連大哥都不如。就因為攬過這活和娘叫板。


    李氏想喊住朱老三都沒喊住。


    “你喊他要幹啥,啊?你最不是個東西。”朱家伯母坐在堂屋台階的椅子上,狠狠瞪李氏繼續道:“你給我等著李氏,我讓你裏挑外撅滴。甭想的美,到啥時,娘隻有一個,你,有的是!”


    李氏累的不行,今天本來有點兒打蔫兒,多一句少一句的不吱聲,聽完這話,身上又來了勁兒:


    “我咋裏挑外撅啦,我想讓孩子他爹去給爺叫郎中有錯啊?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你也是當、當?”


    李氏忽然張大嘴,看向朱家伯母的身後。


    朱家伯母:“……”


    跟著一轉頭,緊接嗷的一嗓子摔倒在地。那傷腳又哢嚓一聲。


    隻看,朱老爺子不知啥時候爬出來啦。


    那右手也不知怎麽就好使了,正顫抖著右手將一個笤帚扔向朱家伯母。


    準頭差些,扔的也不太遠,沒打到。


    但足以說明朱老爺子內心的憤怒。


    朱家發生的這些,朱興德都不知曉。


    他正帶著兩位妹夫,如昨日那樣血戰獵豬。


    而今日,左家上山的人還多呢。


    當然了,不是幫忙去打豬,真去倒容易幫倒忙,還得分心顧他們。


    是左撇子帶著老嶽母,帶著白玉蘭,去山上隱秘的角落扒苞米。


    左家在山上偷著種的。


    別以為那放眼望去的黑土地能隨便開荒,本朝規定不讓亂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都是人皇上的。


    這不嘛,左撇子從前年開始就偷摸的在山上種植。


    馬無夜草不肥,去掉被山上牲口禍害的,多吃些辛苦、去掉糧種也能有點兒剩。多點兒口糧是點兒,吃飯能多添一勺。


    這裏不得不提兩件事。


    一件是去年,左撇子摔壞腿被滿山救,就是為偷摸種的這點兒糧食,在山上出的意外。差點兒軲轆軲轆著滾下山澗,得虧滿山給他擋了一下做肉墊子。


    第二件事是,為啥五爺爺家待左撇子家尚可呢,一方麵沾點兒親。再者,左撇子早就知曉裏正叔家在山上偷摸種了一大片地。咱指定是搶不過那片平整地。左撇子還膽小,就在山上不引起注意的旮旯種植,他還是前年才開始,裏正叔家卻是偷種十多年。


    白玉蘭將以上種種,一邊扒苞米一邊和秀花說啦。


    小豆今日也跟著上山啦,回了趟山上的家,拾掇拾掇。


    今日都在山上吃飯,包括獵豬仨人組。


    小豆將飯煮上,又拎著菜筐出去摘菜,娘家後園子沒啥菜啦,還好她在山上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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