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和朱興德他們麵前的飯菜推到女眷那麵了。


    小麥她們姐幾個才忙乎完上桌吃飯。


    眼下,男人們麵前擺著兩個大西瓜。


    一砍刀下去,皮薄芯紅,西瓜水順著瓜皮流到桌上。


    地上井邊還用涼水盆泡著另四個大瓜,可勁兒吃也夠用。


    這都是羅峻熙出去買酒時,順便喊村裏種瓜的人家給送來的。


    另外,羅峻熙還特意繞遠,連跑好幾家給外甥女甜水用黃豆換回半筐菇娘、一小兜燈籠果、一盆紫紅色的大李子。


    甜水吃著高興,美滋滋跑到她爹身邊非給朱興德看,“爹,你看,可甜了呐。”


    朱興德拍把閨女屁股,讓玩去別打擾大人們說話。


    卻看著甜水也眉開眼笑。


    別看最近大人們忙忙碌碌,一天天事多到腳打後腦勺,忙完這件事,那件事又接踵而來,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但是他閨女最近卻很有口福。


    二妹夫上山獵豬都惦記給甜水獵兔子,給順手摘山上野葡萄、野果子。就前兩天,滿山看到那野蜂蜜,不顧大蜂子蟄,非要給甜水弄點兒蜜吃。


    這次來到小妹夫家了,小妹夫出去買酒的功夫又用黃豆給換零嘴。


    他們吃好半響也等不回羅峻熙,以為出事又跑丟了呢,朱興德差些出去找,搞半天羅峻熙為給他閨女買果子跑遍半個村子。


    羅婆子瞅眼甜水。


    其實她不喜歡小女孩,但是小女孩咱說實話,那也得分長成什麽模樣的對不。


    那要是長的好看的,滿身愛人肉的,不那麽特別稀罕女娃也樂意多瞅上兩眼,甜水就屬於這種類型。


    而且能看出來那孩子將來個頭能挺高,像她爹那兩條大長腿,長她娘那張鵝蛋臉,那才怪呢,那麽個瘋丫頭到處跑著玩好像還曬不黑,還拾掇的不埋汰。隻膝蓋上有倆對稱的補丁,上麵小粉褂子布料一看就是新鮮的,小盤扣的料子還和膝蓋補丁是一個顏色,一看小麥她大姐就是愛打扮孩子的。


    羅婆子道:“多好,一晃長這麽大了,先開花後結果,聽說麥她大姐肚裏又揣著一個,還穩穩當當,我都替著高興。”


    羅婆子看到甜水又開始攆她家鴨子了,心裏一抽,別再給嚇唬的回頭不下蛋,麵上卻笑的極為慈愛繼續道:


    “這院子裏有娃沒娃那真是不一樣,有個孩子蹦跳著,咋看咋熱鬧,我瞅著都眼饞。看著吧,親家母,等你二閨女再開懷生下來,滿院子淘小子,那時你家會變得更熱鬧。”


    就像是為印證這話似的,小豆忽然嘔一聲就吐了。


    大夥當即一愣,這是怎麽了?


    小豆臊的臉通紅,這成了啥事,頭一回端小妹夫家飯碗還吐了,她這麵吐,讓別人還怎麽吃飯。


    小豆臉通紅直擺手,急忙要下桌:“我可能是白天熱著了,冷不丁吃不了這油大的,我……嘔!”


    白玉蘭連忙站起身給二閨女拍背,喊小麥給取帕子端盆水,二閨女吐的,要由她這個當娘的拾掇。總是不能讓人家羅母幫著收拾。


    秀花望著忙成一團的樣子,突然開口道:“不,你不是吃不了油大的。小孫女婿?”


    羅峻熙放下瓜皮,用手蹭蹭嘴:“外婆。”


    “你去將你們村裏的郎中叫來。你們村要是沒有郎中,就叫那種會摸喜脈的婆子。”


    秀花一句話,將大夥說的立馬反應過來。


    能是那麽回事嗎?


    是不是也要先找郎中要緊。


    羅婆子攔住兒子,“嬸子,他哪裏知道誰家會摸喜脈,我去,我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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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山一聲沒吭,隨著羅婆子就出門了。


    沒過多一會兒,村裏的赤腳大夫就被滿山拖來,給那老大娘顛兒的上氣不接下氣。


    速度快到什麽程度呢,有一段路是滿山不由分說背著老大娘過河。


    老大娘都摸完脈象了,負責去尋人的羅婆子才跑回家。


    一進院,羅母就聽到大夥的笑聲,雖然其中摻著質疑聲,問這麽短的日子你摸的準嗎?但是男人們早已紛紛恭喜楊滿山要當爹了。


    羅母望著羅峻熙那副真心為他二姐夫開心的模樣:“……”


    忽然有點泛酸。


    她不過是挑兩句吉利話客氣客氣,怎麽老二也懷上了。


    聽聽,她那親家和親家母此時笑得比孩子爹娘都歡暢。


    那能不樂嗎?


    二閨女生的和老大家的還不一樣。


    老大家的,人家甭管咋地,總要在老朱家生、在老朱家做月子,是給老朱家添人進口。


    而這個老二生的不用猜就知道,沒公婆壓著指定是在娘家待著,孩子從懷上到生、到坐月子,孩子指定是在人家老左家院子裏慢慢長大。由姥姥姥爺伺候。要是一舉得男,那就跟親孫兒沒兩樣。


    “唉呀媽呀,這可真是大喜事。”羅母還稍稍有些後怕,多虧今兒個就發現,要是再幫她家幹兩天活,依著小麥二姐那副能幹的樣,月份小沒坐住胎可壞菜了。


    白玉蘭一把攥住羅母的手,由衷的高興道:“親家母,你說這事兒整的,在你家發現了。”


    “那說明這孩子與我家有緣分,與他小姨小姨夫更有緣分不是。趕明我得給他下奶,長大了還得告訴他,他在娘親肚子裏時,他羅姥姥我就知道他來啦,這可真是天降喜事。”


    秀花瞟眼羅婆子,心想:這娘們要是想說喜慶人,哄個誰,也挺會甜人。


    小豆懷孕,秀花也樂的不行,還特意看了看滿臉紅光的楊滿山,那滿山都不吃西瓜了,就杵在那裏圍著小豆嗬嗬笑,而且還沒傻透嗆,不像她那老女婿有點兒什麽喜事就像大腦空白了似的,啥也不尋思。


    人家滿山就知曉抓他大姐夫衣袖要銀錢,要給那摸脈的婆子喜錢。


    朱興德趕緊給二妹夫掏錢。


    現在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家裏凡是有點兒什麽事兒,二妹夫和小妹夫不找爹娘,就愛讓他拿主意。


    同樣,與之而來的煩惱,凡是有要花錢的情況,二妹夫和小妹夫也看他,管大姐夫要。


    大姐夫快趕上爹了。


    你說他明明也挺年輕的,愣是誰家的事都要操心。


    朱興德和楊滿山一起送摸脈的婆子出門,給的喜錢比平常家請上門要多給兩個銅板,花錢這方麵,婚喪嫁娶給人隨禮,朱興德都能拿捏的死死的。


    還要陪著滿山招呼呢,滿山緊著暗示大姐夫,讓大姐夫說客氣話,朱興德不得不送到大門笑道:“謝謝你啊大娘,麻煩你跑一趟,這確實是一場緣分,我們這遊寒村的居然跑青柳村摸喜脈。這麽的,回頭孩子百天,要雇喜婆唱讚歌,率先考慮你。”


    那婆子樂的,直對羅母說:“你這親家一家,我今兒算是了解啦,真是大方人。難怪人說,體麵人找體麵人,這才叫門當戶對。嗯那,那我可等著啦。”


    ……


    由於小豆被初步鑒定八九不離十肚子揣上小娃娃了,日子還那麽短怕有閃失,今夜就不打算在羅家住了。計劃有變。


    楊滿山給他大姐夫留下一竹筒神仙水,用騾車拉著小豆和外婆還有甜水打算先回家。


    讓外婆和小豆今後就不再參與收糧。


    而滿山會明早趕車再來一趟。畢竟羅家這裏忙完,還要去忙大姐夫那裏。


    羅峻熙帶著小麥,實實惠惠朝車上裝東西,給甜水買的那些果子全裝上,大西瓜也塞筐裏。


    左小麥硬是摟著甜水使勁親了一口,給甜水煩的,小姨總拿她當好玩的禍害。


    而羅母又出息了,當著秀花眼皮底下給的黃豆,裝了大半袋子放在車上:“嬸子,新米打完,我再去看你老。沉米就不拿了,豆子你先拿著。不是說愛吃豆腐?秋收不忙了,我就能上門給你做豆腐。”


    ……


    滿山他們離開後,大家重新落座。


    沒了秀花在場,羅婆子當即放鬆不少。


    朱興德對羅母道:


    “明兒個再忙大半天,嬸子,我看你家地裏的活就差不多了。


    人要是勤快再撿吧撿吧,受不起那累就那麽地兒也中了。


    剩下打米就隻能您自個張羅著找人幹啦。


    咱家有雇工,我們也放心。


    那啥,我家還有八畝地沒收,這才挺著急。今晚在這住,明下午幹完活直接去我家那麵,您到時別再這麽破費準備飯。”


    羅婆子雖然疑惑,咋這麽著急呢,像是在趕場子幹活似的,但是也極為理解,人家田地沒收就來幫咱家,還想咋地:


    “那你們明晚也在這吃唄,吃完再走,我還尋思明兒燉大鵝。”


    朱興德再次代表老左家人表示說,不了,可別燉。


    “給你們累壞了。”


    朱興德笑,連同羅峻熙都算在內,指著大夥說:“確實挺累,咱家人還是瘦,破了皮就是骨頭,上午還挺有勁兒,下午就能累稀停。估麽再將我家那八畝地收完,是得緩兩天才能歇過乏。”


    夜深了。


    白玉蘭、小稻還有羅母住磨坊東屋。


    羅母不敢當著二柱子、六子麵前問的話,憋了一天一宿了,此時正拽著白玉蘭問東問西,還將她和秀花昨兒偷摸跑去算卦的事說了。


    就是腦子不好使,沒有秀花的本事,總結不出來算卦的意思。


    囉裏囉嗦一大堆,最後羅母問白玉蘭一個問題,給白玉蘭問住了:


    “聽你家我嬸子說,咱家小麥能聽懂雞鴨鵝的意思,那雞鴨鵝和她一條心。還說,村裏有人敢和小麥大小聲,那大鵝就能上前叨她?”


    小稻假裝睡著了。


    心想:外婆又撒謊了,遊寒村明明沒人惹小妹,更不用說讓大鵝叨屁股了。


    白玉蘭尷尬地支吾句:“我沒看著,在院子忙著掏豬腸子。再著,如若是真事也有可能是趕巧了。除非誰再惹我閨女一回,咱才能確定大鵝到底上不上。”


    “我咋沒見到我兒媳招惹我們村的雞鴨鵝狗貓呢。”


    這點白玉蘭知道:“那是因為殺豬的刀隨身佩戴,她大姐夫發現自從小麥獵完那頭豬,俺們村的家禽立馬消停不少,好像害怕似的,就給出主意讓別洗刀,就那麽帶著血佩戴。”


    還是那句話,羅親家母你要是還不信,你可以試試將你兒媳婦身上的佩刀摘下去。


    羅母想象那副場麵,既心裏刺撓想看看,又擔心被人發現她兒子兒媳不是正常人。


    “噯?不過,往後咱兩家再吃雞鴨,倒是可以讓小麥摘掉佩刀,然後咱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抓別人家的雞鴨了,人家都不知道是誰幹的,它們是自己跑走的。”


    白玉蘭急了,趕緊說羅母:“可別的,那樣不好。”咋能讓俺家小麥小偷小摸呢。


    不得不拿出秀花說事兒:“我娘說了,像峻熙和小麥這種孩子,更不能無辜傷害別家牲畜,那會折他們福分。親家母,咱們兩家都要注意這點。”


    “啊?”


    啊啥,白玉蘭在心裏撇下嘴,尋思羅母你是咋教出峻熙那樣的好孩子的。


    人家俺家大女婿,雖然也立馬想到要大力挖掘開發小麥的潛能,但是咱家德子說的原話可是,“倒出空,將小妹夫送到書院消停念書,帶著小麥到山上試試手。”


    不窩裏橫,要去禍害山上。


    你聽聽這覺悟。


    ……


    與此同時,羅母以前住的大屋子,給了二柱子、六子還有左撇子他們這些男人住。


    但朱興德仍然沒有休息。


    在二柱子和六子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朱興德將二妹夫給的神仙水,倒了半竹筒倒進水盆裏,剩下的半竹筒還要留著明日清早喝。


    朱興德投洗帕子,然後放輕動作爬上炕。


    給左撇子擦手上的大火泡,卷起褲腿給擦傷膝蓋。


    又跨過老丈人的嬸子,踩著炕席去給六子擦臉上被禾葉刮出的傷口子。


    給二柱子擦……朱興德差點打出大噴嚏,這帕子給二柱子擦完都餿了。


    羅峻熙進屋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大姐夫。”


    朱興德擺擺手,讓出去說。


    “啥事兒。”


    “今兒野豬沒來,大姐夫發現沒?”


    “是啊,明明還差幾天,你才到滿月。要麽是你記錯天數了,每個牲畜不是禍害你一個整月,要麽就是哪裏又出點兒岔頭。”


    這種摸不清規律,要靠猜總結是真憋屈。


    羅峻熙皺眉:“除了我媳婦突然能聽懂牲畜的意思,咱家再沒有其他岔頭。但我媳婦即便聽懂了,像昨日野豬不還是照樣來?更不可能是我娘身上出現能震住牲畜的本事,我看我娘還是那樣。”


    朱興德點頭:“是,一般都是兩口子搭夥。”


    真和你娘沒什麽關係。


    真要是長輩忽然得金手指,依他看,也會是他們仨連襟的嶽父嶽母。


    倆人正經聊了一會兒,最後朱興德說:“先回去睡,明天大半天幹完你家活就隨我去杏林村,到時再看看情況。好好裝裝書箱,把要看的書都帶著。”


    羅峻熙果然聽話,回屋重新整理書箱。


    看見書箱裏的“圓房帕子”,他也沒當回事,依舊是壓在最下麵,上麵擺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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