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天完全黑,總算將村民們的蔬菜都收購了,李新宇和胖子這才回家去。


    王霄早就做好了一桌飯菜等著他們,迎出門來笑盈盈地說:“累了吧?先吃飯。新宇,村民們重又賣菜給你,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我們今晚多喝幾杯。”


    “好啊好啊,我就喜歡跟王霄喝酒!”胖子叫道。


    三人心情舒暢,喝得不亦樂乎。王霄有了些醉意,臉頰上一片緋紅,媚眼如春地看著李新宇,說道:“新宇,你為什麽不趁機再壓低收購價呢?你給的價格,還是高了些,我替你感到不值。”


    胖子也附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李哥能不計前嫌繼續收購村裏的蔬菜,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何必還給那麽高的價格?”


    “你們不懂,做事情得有長遠打算。”李新宇一臉嚴肅,問道,“王霄姐,你說我在村裏最大的敵人是誰?”


    “當然是村長趙有財了!”


    李新宇點頭道:“村民們都是些小嘍囉,上不得台麵,我最大的對手確實是趙有財。要對付趙有財,光有錢可不行,還得爭取人心,所以籠絡住村民們,對我以後的發展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想得也太長遠了一些!”胖子砸著舌頭,佩服地豎起大拇指,“李哥,你這個人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一定會成大器的,也一定能成功報複趙有財!”


    三人喝到更深夜半,有說有笑,好不痛快。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李新宇春風得意無比歡欣,趙八兩的日子可就很是憋屈難過了。


    今天傍晚,村民們在村口苦苦哀求李新宇,並重又賣菜給他,那場景極為熱鬧。但唯獨趙八兩沒有摻和進去,他甚至沒在村口露麵。


    這不符合趙八兩的為人風格,他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又貪圖便宜,偏偏壓製住內心的躁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家裏飽嚐孤寂。


    天黑了,趙八兩本來已經躺到了床上,卻翻過來覆過去睡不著覺,索性披起衣服坐到院子裏抽悶煙。


    夜風吹刮,四下裏靜悄悄鴉雀無聲,隻見煙鍋上冒著一點猩紅的光芒,忽明忽暗。


    趙八兩愁眉苦臉,喚聲歎氣,心想老子一世英名,隻怕要折損在李新宇那個小子手裏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就在清明節的時候,李新宇還是一個受人欺負的老實孩子,家裏窮得叮當響,可轉眼一個月時間不到,這小子搖身一變成了村裏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裏麵到底有什麽緣由?莫非這小子得到了神仙的幫助?


    “我說你大半夜不睡覺,這是要幹嘛?”趙八兩的老婆走出臥室,不耐煩地說。“我心裏煩,睡不著,你別來管我。”趙八兩一肚子愁腸,語氣很不好。


    他老婆就叫了起來:“哼,煩個屁,都是自找的!別人能去求李新宇,就你這個老東西好麵子死撐到底,你不會學一學別人嗎?菜地裏的菜賣了賺幾個錢才是正理,喚聲歎氣算什麽本事!”


    “你懂個屁!”趙八兩跳起來,揮舞著煙鍋,疾言厲色地吼道,“全村人不管是誰,都可以放下臉麵去求李新宇,隻有我不能。”


    “你又沒比別人多出一個腦袋兩隻眼睛,為什麽不能?”


    趙八兩快被老婆氣死了,作為枕邊人,這娘兒們怎麽不懂得他的心思?


    “頭發長見識短的蠢貨,我要是像別人一樣去求李新宇,跟他做買賣,村長會怎麽想?趙大虎又會怎麽想?咱們的敏敏還嫁不嫁進村長家的?村長肯定會收拾李新宇的,他小子傍晚時得意忘形,揚言要報複村長,這就是上趕著找死!我現在隻有堅定不移地站著村長一邊,以後才會更受器重,咱們敏敏的婚事也就成了!”


    趙八兩這一通咆哮,句句都是心裏話,唬得他老婆大氣也不敢出。


    “可是……可是我們地裏的蔬菜該怎麽辦?”這女人猶自不甘心。


    “喂豬,要不就扔了!”趙八兩跺腳說。


    兩個人在院子裏的吵鬧聲,驚醒了趙敏。趙敏沒有開燈,半坐半靠倚在床頭,眉頭緊蹙。


    她沒有將父母的對話聽完整,隱隱約約聽見他們提起蔬菜,又聽見李新宇的名字,心裏就有了打算。


    趙敏平時的生活很規律也很單調,學校家裏兩點一線,不太與村裏人交往,更不會摻和村裏雜七雜八的事情。


    不過這幾天以來,村裏因為賣菜的事情,攪起一場大風波,趙敏或多或少也知曉一些。


    一開始她還在心裏想:“李新宇終於找到正經事情做了,知道上進奮鬥,挺不錯的!”


    後來又了解到因為收購價格的問題,李新宇與村民們翻了臉,趙敏很不以為然:“哎,剛掙點錢,就翹起尾巴,這個李新宇見識太淺沉不住氣,跟村民們沒什麽兩樣,一輩子難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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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為什麽,趙敏總是對李新宇有偏見,大概跟她求學的經曆有關。


    她能從一個閉塞的小山村走出去,到州城裏上學,並當上老師端起了鐵飯碗,心氣自然很高。


    像趙敏這樣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人,總覺得凡事隻要自己努力了,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


    所以趙敏最不喜歡混吃等死的人,尤其是李新宇這種身陷困苦又不思進取的男人,趙敏打心眼裏感到厭惡。


    可趙敏也不想一想,李新宇也不願意出生在窮人家裏,更何況他剛成年,能做出什麽樣的改變來呢?


    其實最深層次的原因,是李新宇小時候非常聰明,書讀得很好,成績比趙敏還優秀。


    從小到大,趙敏都存著一個心思,那就是在槐樹村裏,隻有李新宇才有資格被她高看一眼。


    但後來李新宇讀到高一就主動輟學,在趙敏眼裏,這是一個自暴自棄的舉動。


    打那以後,趙敏就看不起李新宇了,他的一舉一動全是錯的,礙眼至極。


    “人活一世,不能先放棄了自己,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李新宇就是個活生生的反麵例子!”


    說穿了,趙敏對李新宇的態度,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趙敏對李新宇的這一番幽邃複雜的心思,自然沒對任何人說過,隻是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聽了父母的對話,趙敏決定明天一早去找李新宇談一談,讓他幫忙收購了家裏的蔬菜,並趁機敲打教訓他一番,讓他不要得意忘形,懂得低調做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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