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轉,承天二十八年的冬天。


    已經快半夜零點了,倫敦駐歐辦的某座小院內,一間房屋內還亮著燈。


    陳瞻伸長胳膊,繃緊了身體,以釋放久坐後的身體酸漲。麵前的幾張信紙上已經寫滿了字,似乎還覺得不夠,陳瞻又翻開了新一頁。


    如今已經是承天二十八年的冬天了,也就是西曆的1802年。歐洲戰雲密布,英國和法國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再次開戰似乎已無可避免。


    而陳漢謀求了多年的大事,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了。


    作為陳漢在歐洲的最高權力代表,如今陳瞻隻有一個事情要做——同拿破侖商談路易斯安那。


    隻要把這件事做好,陳瞻相信自己的爵位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


    ——陳漢王爵沒有高下之分,但兩字王普遍被認為不如一字王。


    陳瞻沒有爭龍奪嫡的野心,但他也不想頂著‘揭陽王’的頭銜去美洲就藩。


    這時兒,一杯清茶悄然遞到了桌上,陳瞻一愣,緩緩回頭,隻見董誥正捋著胡須在看著自己已經寫好的內容。這份要被直接遞到陳鳴手中的書信,那內容都是陳瞻和董誥等商量好的。


    拿破侖在與英國人簽署了《亞眠條約》之後,本是要把精力放到加勒比海和北美上的,打算在海外繼續擴張法國的殖民地,因為他很清楚,殖民地才是法蘭西的希望。


    可是拿破侖的打算很快就破產了,亞眠條約筆跡未幹,英法間的衝突就再度變得劇烈起來。


    ——拿破侖·波拿巴任命查爾斯·勒克萊爾為法國遠征軍司令,率領54艘戰艦組成的艦隊和3萬名士兵遠征聖多明各【海地】。


    這讓法蘭西在美洲已衰弱到極點的影響力有了不小的回升,但是沒用,海地的黑人義軍在首領杜桑·盧維圖爾被法國人誘捕,海地的黑人起義似乎陷入了低穀。英國人坐不住了,他們大力支持德薩林、克裏斯托夫以及亞曆山大·佩蒂翁等義軍首領,直接讓查爾斯·勒克萊爾帶領的法國遠征軍陷入了困境。


    話說杜桑在被法國人誘捕了後,英國人還以為海地的黑人起義要失敗了呢,連忙送出大量的軍需軍械予以支持。哪裏料到他們的韌性這麽強大,短短幾個月就遏製了敗局,還打的法國人狼狽不堪。於是,現在的英國人就有擔心起了他們殖民地上的黑奴會不會受到鼓舞了。


    但不管英國人是不是自作自受,英國人這種對聖多明各義軍的支持根本就逃不脫法國人的眼球,英法之間的矛盾半點也沒有因為《亞眠條約》而緩和下來。


    拿破侖原本的如意算盤是在歐洲與英國講和,並在加勒比海地區與北美擴張勢力版圖,可現在不僅在加勒比海,在地中海和巴爾幹,英法衝突也不斷升級,英法雙方都在破壞和約。而且俄羅斯和法國的關係也在惡化。到了1802年的冬天,法國與英國的軍事衝突幾乎不可避免,甚至在陳瞻等人的眼中,英法再次開戰隻是一個時間問題。因此,陳瞻‘認為’——拿破侖會放棄他那個在西半球建立勢力範圍的想法的,而集中精力對付英國。


    在這樣的情形下,陳瞻、董誥等都認為,陳漢擷取路易斯安那的機會來到了。


    “哈哈,董大人怎的這麽晚了還不休息?”陳瞻放下筆,端起了茶杯。


    “老朽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這不就趕忙來告知殿下了。”董誥笑嗬嗬的道。這幾年他同陳瞻的合作很愉快,陳瞻不是個不講道理的紈絝子弟,這對駐歐辦來說就是最大的福音。


    “巴黎剛剛傳來的消息,拿破侖決定增派一支去往印度地區的軍事代表團。”也就是說,拿破侖對於法國在印度地區的影響力恢複進度有些不滿意了,覺得幅度太慢了。


    之前的一年時間裏,法國先後同奧斯曼和英國人簽署了和平條約,然後著手在地中海東岸各國重建領事館。奧斯曼帝國為法國開放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兩海峽;法國分別同的黎波裏的帕夏和突尼斯的貝伊締結了條約;不久前,法國還同阿爾及利亞總督訂立了條約,法國勢力還伸向伯羅奔尼撒半島和塞爾維亞——這也是法俄關係惡化的直接原因;兩個月前,法國的塞巴斯蒂亞尼將軍訪問了的黎波裏、埃及、敘利亞,並同當地帕夏、貝伊建立了聯係。


    現在拿破侖又要派人去印度,拿破侖這是要搞事情啊。


    “拿破侖可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人啊。”


    作為一個新儒黨的名宿,董誥並不喜歡拿破侖這樣的人。這種人是天生的破壞者,是秩序的挑戰者。


    但他也必須承認,這種人也絕對是萬中無一的豪傑。


    法國大革命,風起雲湧的十幾年,多少英豪曾經不可一世過?但那些人都是由政治起家,也由政治倒台,身死族滅。唯獨是拿破侖,由軍隊由戰爭由勝利而起,戰爭的勝利才是鞏固他權勢的最可靠保障。


    “倫敦不會允許法國人繼續壯大的。拿破侖戰勝了維也納,戰勝了柏林,征服了意大利,這樣的法國在歐洲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它就是倫敦所擁有的歐洲霸權的最大威脅者。”


    所以,英法戰爭是一觸即發的。除非拿破侖願意臣服於英國。但這怎麽可能呢?


    拿破侖是絕不會停下自己戰爭的腳步的。因為他清楚自己的權利來自何方。


    他的根基太淺薄了,他的政治基礎太淺薄了,在歐洲的傳統整治下,他根本就獲得不到這樣的地位,所以拿破侖的位置是搖擺中的。而想要消除這種‘動搖’,就隻有戰爭,就隻有勝利。


    或許有一天,拿破侖的位置徹底鞏固了,他才會放棄戰爭。但那一天若真的到來,整個歐洲就也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了。


    拿破侖的權力有賴於拿破侖的榮譽,拿破侖的榮譽又有賴於拿破侖所贏得的勝利。他的權力如果不以新的榮譽和新的勝利為依據,就會喪失。征戰獲勝造就了現在的拿破侖——法蘭西終身執政。是的,拿破侖在戰勝了維也納之後又向前走進了一步,他不再是第一執政,而是終身執政了。


    “也隻有征戰的獲勝能使拿破侖保持他現在的地位。”


    在董誥的心裏,他很不喜歡的拿破侖實際上跟某一個人是很相似的,隻不過這歐羅巴的政治傳統與中國迥然有異。早就被中國拋棄的血統論,在這個地方竟然有著如此強大的影響力。


    在這裏,草莽龍蛇成了笑話。想成為國王似乎必須要有王室的血統,拿破侖成為終身執政還好,如果要更上一步,那必然是對歐洲傳統政治觀念的巨大挑戰。


    但是在東方就沒有這樣的限製,當陳勝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那一刻起,流氓可以當皇帝,乞丐也能坐龍庭。


    拿破侖跟中土的陳皇帝何其之像啊。


    都是能征善戰,都是靠著戰爭一步步聚攏人才,聚攏實力,凝聚人心。東方的陳皇帝已經坐了三十年的天下,陳氏皇朝如日東升。而歐洲的拿破侖日後能走到哪一步呢?誰也不知道。


    戰爭,戰爭,不停地戰爭,不停地勝利。這種想法怕是在拿破侖的腦子裏也一直都占著上風吧。或許他自己就不斷的夢想新的戰爭,想著把戰爭的火種撒遍全歐。


    拿破侖經常對人說:“在法國,一個新產生的政府,就必須使人眼花繚亂,一鳴驚人,否則就會在暴動中倒台。”這句話很多人都知道,駐歐辦也早早的就知道了。董誥說不清楚,拿破侖是以何種心態說出這句話的,是因為大革命後法國政治上的混亂嗎?還是因為他內心翻騰的是進取不息的願望?


    所以,拿破侖這樣的一個一刻也不能停息的人,是不會長期坐在和平環境中坐享清福的,他時刻在準備著戰爭。


    現在他又要插手印度,這必然會引起英國人的嚴重不滿,因為這嚴重的威脅到了英國在印度的利益。法國人在馬拉塔人的海德巴拉本就有很深的影響力,馬拉塔人的近代軍隊教官一直是法國人。而馬拉塔人在印度當地的勢力不需要多說,他們對英國人有著不比邁索爾王國小多少的威脅。


    馬拉塔人實力強大,隻是他們對英國沒有邁索爾那麽紅果果的惡意。


    陳瞻眼睛裏閃著光澤,他並不覺得這是壞事,至少對於中國來說這是好事。


    對陳漢來說,拿破侖的本身最大作用是什麽?不就是拖歐洲人的後退麽?不是牽扯英國人的精力麽?


    拿破侖越是跳的歡,倫敦就越無暇他顧,整個歐洲也就越無暇他顧。這對中國是好事!


    要知道自從蘇伊士運河工程開工以來,一雙雙從歐洲看過來的眼睛裏已經飽含著貪婪的目光。不光英國人借著南非的事兒跟中國達成了暗中的秘密協議,就連拿破侖在與奧斯曼帝國達成合約之後,也迫不及待的派人來到了埃及,很是大手筆的送了兩千杆新式步槍給伊拉姆。這些人是準備幹什麽?


    此外還有奧地利,西班牙、葡萄牙,以及荷蘭和意大利的小邦國,這些人可不會心懷善念啊。


    陳鳴當初拋出蘇伊士運河的時候為什麽不明說要把運河牢牢地把持在手中?那就是因為歐洲的反噬。


    這條溝通東西方的世界命脈在奧斯曼帝國手中,西方人還有的可謀算;但要是在陳漢的手裏,那就很難說的清了。而且奧斯曼帝國不如沒有蘇伊士運河給自己遭災,就如今這般一點點的改革,一點點的恢複元氣,幾十年後還真的能跟歐洲人頂頂牛……


    陳鳴,嗯,陳鳴的內心很黑暗,他真的不願意看到奧斯曼帝國始終的強大下去啊。


    就像現在這樣發展就很好。


    陳漢繼續加強自己與波斯王國的友誼,而蘇伊士運河的存在會讓歐洲各國不斷的在奧斯曼帝國身上打起小算盤,比如說希臘這樣的一神教國家?


    奧斯曼帝國不變成土耳其,伊拉姆家族怎麽在埃及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對比伊斯坦布爾,伊拉姆更加可靠。


    而小小的埃及如果要想在歐洲各國的衝擊下保持繼續的獨立,伊拉姆家族也必須依靠中國的支持。


    這就是陳鳴那有些險惡的用心,天方計劃——一個大致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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