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也吃的下去?”林曉雨立時用嘲諷的口氣說道,其時林平之正在將一隻醬肘子塞入口中,聽他這話便如沒聽見一般,大口咬下去,吃的正歡,這頓飯在饑餓難耐的林平之吃起來,卻是甘美無比,隻覺比之福威鏢局家中的美食,還要美味的多。


    林曉雨見他不理會,便又教訓道:“你可知道,大盜都由小賊變來,而小賊最初竊物,往往也不過一瓜一果之微,由小而多,終於積重難返,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拔。你這般行為,逼迫他人供應飲食,已可算是入室搶劫,像這樣你也吃的下?”


    林平之隨即夾了一塊紅燒肉,肉是剩的,熱了一熱之後卻也挺香,他仍是自顧自吃喝,根本當林曉雨這話如耳邊微風,先前隻覺得這人神秘莫測,現在卻突然覺得他和自己上小學時那個班主任怎麽那麽像啊,那可是個長的很可愛的老太婆,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當然了,林曉雨還是個極具威脅力的強大高手,還是帶著高手所特有的壓迫感,可就是實在想不到他竟會突然對自己說教,這可真是充滿了滑稽的感覺。


    隻是林平之沒反應,別人倒有了反應,這家人本來有好幾個在旁,此時忽然明白了什麽,頓時驚慌失措,個個奪門而逃,一個個嘴裏還尖叫著,仔細聽時,都是什麽“鬼”啊,“妖怪”啊什麽的。


    這倒讓兩個人都有些啞然失笑,可也難怪,林曉雨輕功之高,連林平之這等境界,也隻微有查覺,而對於他們來說,唯一知道的,就是屋裏突然多了個人,這人突然就開始說話,還沒人見到之前有半點風吹草動,這不是“鬼”是什麽?


    林平之嘴裏還塞滿了食物,卻已忍不住險些笑噴出去。但林曉雨還在哪兒喋喋不休,那架勢倒似是把自己當成了林平之父親一般,林平之忽然抓起一塊啃的不太幹淨,油膩膩的骨頭,猛的用盡力氣向林曉雨擲去。


    林曉雨仍是端坐不動,那塊骨頭將要接近他時,卻忽然猛的折回,也不知是他用手指彈到了,還是什麽別的方法,總之骨頭回射向林平之,這一轉向,力道頓時劇增,隻聽得破空之聲嗡嗡作響。林平之眼見著那骨頭射回,仍是端坐吃喝,全不稍動,骨頭便從林平之脖頸之側飛過,雖然沒擊中,可帶過的風卻還刮的林平之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林曉雨笑問道:“你不躲?”


    “我幹嘛要躲,你不會傷害我的不是嗎?”林平之答道。


    “如果我會呢?”


    “你如真想對我不利,憑我的武功,怎能抵擋?再說了,你要真想傷害我,早也動手,又何必等到現在。”


    林曉雨拍手笑道:“好,好膽氣,可你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忘了我曾經救過你四次,你怎麽不感激呢?”


    林平之淡淡的答道:“你如真心救我,那便不該有四次,一次也足夠了,再說了,你明明是不得已,我不知你為什麽必須救我,但我要感激,也隻感激那個讓你不得不救我的人,又怎會感激你呢。”


    “可我現在說的話難道沒道理?你現在不是在作強盜嗎?我不是在規勸你嗎?”


    林平之忽然停止吃飯,盯著林曉雨的眼睛道:“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你現在跳出來說這些不明不白的鬼話,我本來多少還是有一點點非常感激你的,畢竟你還算是救了我。我危難時你不幫忙就罷了,我苦苦求生時你在一邊看著不出手,也罷了,我被狼咬時,你仍然隻是看著,那也罷了。”


    有一點點非常感激,這句話的詞用的很微妙,這話一說,林曉雨倒有些尷尬了,他想要反駁,卻覺眼前這個大孩子,雖然武功也不知比自己差了多遠,但卻似能猜的透自己的一切。


    “可我現在說的話,你也不能說是錯了吧。”


    “你說呢?”林平之沒有多說什麽,他正一邊說話一邊使勁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也實在沒法多說什麽。因為吃的有點急,再加又要說話,一不小心甚至都差點噎到了。


    林曉雨又一愣,然後才像是有些不太相信的說道:“你看破我了?”


    “我還要多謝你告訴了我這些事。”林平之淡淡的回道,這句話的信息量又有些大了,林曉雨告訴了他什麽?但隻憑這句話,林曉雨就知道,他真的看破了。


    昨天上午林曉雨指點他的時候,他就猜到這個人其實是想讓他死,但不知為什麽又沒辦法,所以他現在才會這麽跟他羅嗦,那是叫他既使吃了這頓飯,心中也會潛藏下陰影,而武學高手的心理狀態,在交手時是極重要的,心境不對的時候,戰力在不知不覺間就會減弱。


    可林曉雨這麽說,就意味著林平之很快還得和人打,極可能就是在天亮以後,因為他既然想要幹擾林平之的心思,總意味著戰鬥時間離的很近,否則心理影響會隨時間很快淡化的。不止於此,這還意味著林平之的對手不會太強,否則他不需要這麽作,但也不會太弱,否則這麽作沒意義。


    正因為林曉雨的行為中包含的信息很多,所以林平之回答說告訴了我“這些”事,而不是“這件”事,能一下子理解到這一步,這可不是一般的水平。林曉雨沉吟半晌,然後才慢慢的說道:“你不像隻有十八歲的人。”


    這話讓林平之心中咯噔一聲,他本來確實不是十七八的少年,但這也沒什麽,對方從他的行為言談中看出來了而已,這沒什麽難解釋,少年老成,這也是有的。


    林平之還沒說話,對方忽然又接道:“別告訴我,你是少年老成,你不是,你不但不可能是少年,若不是長期與人鬥心鬥力的人,絕沒有你的思路,若不是在撕殺中成長了至少二十年的人,更不會有你這麽強的戰意,這麽厲害的殺氣。可你的武功,卻又如此生嫩,你的一切都無法理解。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林平之,林震南的兒子,福威鏢局的少鏢頭。”林平之吃的告一段落,才回答了他一句。


    “當真!?”


    “如果我不是......”林平之這話剛說,立時又被打斷,林曉雨冷笑道:“別想拿你騙那華山派老頭的瞎話騙我,什麽‘如果我不是林平之,怎麽騙的了父母’,我可不信,那種話瞞不了我,也許兩個家夥被你挾持,也許是真的林平之被誰挾持,也許他們中了什麽勾魂攝魄的功夫,不管是用了什麽手段,我絕對不相信你是那個鏢局的小男孩,你的氣不對。”


    “華山派老頭?”林平之微微一怔,隨即悟道:“你是說勞德諾,你看他像華山派的嗎?”


    “他當然不像,他的武功不對,不止是比他在人前顯露的強的多,而且顯然路數也不對,應該是另有師門,不過別岔開話題,更不對的是你,你明白我剛才為什麽企圖用說教讓你感到慚愧,你明白我真正的意思嗎?”


    怎麽?他還有別的意思?林平之剛才想到的難道不夠全麵了嗎?但這個林平之可真不明白了,於是露出隻是一副好學的表情,傻傻的盯著他。


    “世間年少卻創造奇跡的人,也是古已有之,所以我並不敢完全確定你真的就不是林平之,但你若真的是在林震南那種家庭長大,年紀又輕,又沒什麽人生經曆,剛才那些說教,對你非有用不可,就算你表麵上不反應,心裏也要不自在,那我是能看的出來的,但你顯然連一點點心情波動也沒有,所以你絕不會是林平之,不管你是怎麽騙了,還是對付了林震南夫妻,我相信總是有辦法作到了。”


    說著林曉雨還是有些疑惑的道:“該不會你真的是前輩高手的鬼魂附身吧?是不是你就是林遠圖,附到自己的後代身上?代替了原來的林平之?”


    這句話一說,卻真的把林平之驚的差點跳了起來,因為林曉雨猜來猜去,到這個猜測時,已經開始接近真實了。鎮靜,鎮靜,就算他真的猜到了什麽,難道我就得承認不成?他既為某些不知道的事所限不能對付我,那就還是不能把我怎麽樣。


    可是林曉雨自己又否定了:“不對,不管你是誰,如果真是前輩武林高手的靈魂,出手必定很純熟,你的功夫再怎麽高明,卻明顯像新手的那般生疏,這可是裝不出來的。”


    這就對了,曾經的林天雨,確實身經百戰,可卻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武林高手,這一點對於不懂穿越的人來說,就是再怎麽大智大慧的人,又怎能想到。


    說到這裏,兩個人都無話可說了,但林曉雨卻突然像是漫不經心的說:“吃啊,多吃點,你還有大仗要打,吃飽一點,也好戰鬥啊。”


    林平之這時早已吃飽了,還在漫不經心的咬著一塊半肥半瘦的肉,但一聽這話,立時將這塊肉扔出去,然後笑道:“你又幫了我一次忙了,不過我可不會謝你,因為你又沒安好心。”


    林曉雨聽後大笑道:“好,好,好厲害的人,看來你注定要成我將來的死敵,這也好,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不可能沒有人角逐,多個對手,也許一切更有趣。”,大笑中,他忽然閃身離去,林平之幾乎連他人影也沒看清,隻是聽到笑聲,才知道他早已在門外,正在遠去了。


    厲害的人?你才是吧?林平之擦了擦嘴,心道好險,人如果吃的過飽,不止會很難受,而且影響血液循環,頭腦思路,對於即將與人死戰的人尤其不利,可幸運的是林曉雨又勸他多吃點,他才猛的警覺過來。


    非常禮貌的和這人家道別,雖然他們是被逼的,也並無什麽好意思,但他不能不禮貌。與小雪龍又找了個隱蔽之處休息了一小回,天卻漸漸開始亮了,這才發現,他們附近竟然已就是官道了,而且看著還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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