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些人多半也都是那種講義氣,守信用的漢子,人或者簡單,卻還講道理,道德或者不算高,卻敬佩英雄,眼前這個看來風輕雲淡,談笑自若的年青人,明明有些柔弱的味道,但一出手卻又那般行雲流水,飄灑自然,這實在很有些英雄的意思。


    更何況林平之剛才對每個人都有過手下留情,個個人多少都有些感激,跟這樣的人再動手撕殺一次,叫他們心理上也難接受了。一時間個個人也都有些說不出口,張金彪忽然靈機一動,衝幾個人吩咐道:“去把我們平日練功用的木刀拿來。”


    這一聲吩咐,便有若幹人進去內室,抱了幾捆木刀過來,果然是練功用的,不止是木頭作的,刀身既寬厚又圓滑,連所用的木材都是那種鬆浮有彈性的質材,被這樣的的刀擊中,就是當真用力砍上,也未必會受傷了。呂正操輕輕長歎一聲,他聲音雖然不大,但旁邊的人也剛好能聽的見,張金彪這才明白過來,在現在這個場合下,他本該等幫主發號施令的,一時間尷尬無比,但這原是對林平之想的主意,他隨口便說了出來,自然而然,哪裏想到這個問題了。可是也沒出什麽問題,呂正操僅僅隻是歎氣,並不多說什麽,他知道這時說不得什麽,若是擺出幫主的架子,別人當然買他的帳,但那樣作的後果絕對不會很好,心下開始暗暗思量,難不成這家夥跑到這兒故作瘋傻,其實根本一開始就是為了奪他的幫派。


    想要謀奪別人的幫派,那其實也不是說著那麽容易的,若是小幫派都能憑一個人的武功那麽簡單的奪走,世上就沒有小派了。隻是他隱隱覺得,眼前這個青年,似乎天生就有種不可思議的凝聚力,好像就算他不說話,他的氣質都莫名的讓人喜歡。這也真的不錯,呂正操看見的這個人,本來就是曾經在二十一世紀縱橫天下的林天雨。


    眾人每人分了木刀,林平之見狀,也尋了旁邊一棵雪鬆,折下一根枝條,用劍隨手切削,便成了一根筆直的木棍,以充作劍來使用,像這樣同樣以木頭來交手,其實相比之前,林平之是很吃虧的,他手中這把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占了巨大的便宜。


    林平之的劍表麵看上去普普通通,一點也不漂亮,在不夠眼光的人眼中,很容易誤以為是普通兵器,他之前既沒有用劍傷人,更沒有以兵器與人硬撞,不懂的人也想不到,他們其實已經在這把劍上吃了巨大的虧了。


    真正神器,並不是強在鋒利,自古相傳的神劍,有些甚至根本沒有開鋒,可像這樣的劍,既使不出手,也能劍氣縱橫,攝人魂魄。隻是現在形格勢禁,無可奈何,別人都已經用木頭了,他又怎能再使劍,隻好也用木頭,而且林平之手上這根沒有經過炮製的雪鬆木,可是又硬又沉,表麵上看,非但沒吃虧,還略有點占便宜呢。


    當然了,像這樣打,也有這樣打的好處,這次是真正的切磋武功了,盡管理想化的“點到為止”其實還是不現實,但至少雙方都比較能放的開手腳些了。


    “好吧,既然不打不相識,也算朋友了,這次點到為止,不管誰勝誰敗,今天的事,也是揭過了,大家以後也是朋友,林兄意下如何?”呂正操道,臉上還勉強擠出了些笑容,其實心中卻是咬牙切齒,肚子裏大罵著,你他母親的混帳東西,從哪跑來搶我的兄弟,有你這種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呂兄說的正是,貴幫眾兄弟們果然都是好漢子,在下佩服。”林平之雙手抱拳笑答道,他臉上的笑容倒是真的,手上的動作也真是恭敬。呂正操隻覺心下煩燥,口幹舌苦,他巴不得林平之說幾句無禮難聽的言語,最好比剛見到時還要無禮,越無禮越好,可到了現在,林平之反而越發客氣起來了,這不由的越來越讓他猜測這小子是不是根本就是有預謀的要來算計他的。


    林平之樹枝向前一指,十餘名刀客立時持木刀在手,布成陣勢,他們先經一戰,雖然憑他們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弄清對方的武功是怎麽一回事,但對方的實力之強,卻是領教了,這次又是真正客氣的比武,誰也不會像上一次那般心中牽絆,那這回打起來,可是不遺餘力了。(.無彈窗廣告)


    先前第一次,陣勢未成便已被破掉,但這回可不同,十餘人連綿一體,人與人之間不鬆不緊,不遠不近,但卻猶似一道堅壁,十餘把刀攻防兼備,刀刀連環,恰好能彌補每一個人單獨作戰時武學上的破綻。


    林平之一時看不清其中所有的厲害之處,可是比武已經開始,又勢必不能等著慢慢看,隻好縱馬衝上,發一招“指打奸邪”,這本是林家辟邪劍法中一式厲害招數,可也僅僅隻是在武功低微的林家算的上厲害,真遇到強敵,其實並無多大用處,但到了現在的林平之手上,略加改進之後,卻成了一式厚重沉穩的招數,正適合作試招。


    一劍發出,立時撞到了四五把刀,整個陣勢還在滾滾而來,他出手的力道雖遠較對方單人為強,但若是被絞入這陣中,立時便要落敗,幸好他出的招本來穩重,便如蜻蜓點水,一下子就滑了開去,但這十餘人隨之疾衝上來,兩翼的數人向中心直包抄過去,恰如一個滾動的漩渦一般,想要將林平之吸入其中。


    這一衝之間,險些真將林平之吞到陣勢之中了,眼見著那一把把單刀,再不是簡單的各自為戰,上上下下的似乎零散,卻分別把守著不同位置,每把刀都呈互補之態,既無一人搶攻,也無一人退後,嚴整無比,心知若真硬撞入中心,便無論如何也無法脫身,那簡直是一下子就會被打敗了。


    這一次卻與上回完全不同,上次他一出手便打亂了對方整個部署,讓人根本沒機會構成配合,才能讓他遊刃有餘,輕易周旋於其中,這回卻非那麽容易了,若是拔馬轉身,隻怕總有一兩把刀已砍中了他,也一樣是輸了。心念一動,罷了,冒個險吧,試試看小雪龍是不是能夠作到如自己想的那般行動,反正自己一開始的意思就是想要調試小雪龍的。


    猛的縱馬直衝向那一排刀鋒,雖然現在這些隻是木刀,若是被亂刀撞中,隻怕也非受傷不可,更別說像這樣中招,照規矩是輸的一敗塗地。小雪龍倏忽間猛的發力,連人帶馬整個躍起,飛起幾乎丈餘,一下子便落到這些人身後。


    在那一瞬間,林平之與小雪龍身體相接,隱約覺到,小雪龍丹田中的內力,開始在流動了,正如林平之幾日來一直引導的那樣,雖然這次的流動,僅僅隻是按照最簡單的各門各派中的內家入門功夫的基本方法運轉,而且起到的作用也並不算大,但無論如何,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調動內力,而且多少是有點用了。這也是人世間前無古人的,第一次有動物主動運用內力。


    不過現在卻沒時間多想什麽,戰鬥還在繼續,十餘人簡單的調頭轉身,陣勢立時又滾動過來,林平之一眼看去,忽然發現類似的陣勢,他當年還是林天雨,還在上高中時其實就研究過,不過是軍事戰陣中最常用的一字長蛇陣,所謂“擊首則尾至,擊尾則首至,擊中則首尾俱至。”,隻不過原本的陣法是數百數千人的戰陣,而在這個武林門派中以遠少於軍隊的人數施展,卻多了武學招式步法上的配合。


    但不管怎麽說,基本原理是一樣的,而且並不複雜,那麽就要設法找出破解之道,若破不掉,自己可一點希望也沒有。可惜現在正在搏鬥之中,如果是事先看過這陣勢與別人交戰,再好好想想,要破掉想來應該不難,但臨敵之時,便是什麽樣的天才,總也不可能正在交手,就一下子想的清楚。


    眼見著陣勢帶著巨大的壓迫感擠來,一陣陣刀風呼嘯而過,唯一的辦法,仍隻能以身飼陣,林平之猛地直衝向陣勢未端的一人,這隻是很簡單的思路,至少他絕不能被卷進中心。一把劍與這人刀鋒一交,對方立顯弱勢,然後整個陣勢立時從側麵卷了過來,他若再出劍進擊,這一人必已中招,或者還可能再擊中一人,但隨後他自己也就敗了。


    沒奈何,隻好趕緊再策馬閃開,同時呂正操的刀已經劃到了他衣袖,簡直差一點點就要輸了。


    一連幾次像這樣打法,卻怎麽也沒法找到突破口,無論怎麽衝,總有幾把刀糾纏著想要把他拖入陣中,不由的心中暗驚,卻也暗暗有些慶幸,倘若上一戰便是如此,那麽他縱然能仗兵器之利打贏,隻怕也休想手下留情,不過是一場流血衝突,死屍遍地罷了,那可不是他本來的想法。就算可以靠著離開了重新易容,再改名換姓來逃避,恐怕日後也會有人認出他的馬,或者是他的劍,或者是武功,就算能完全瞞的掉,至少瞞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那不是他的性格,他可不喜歡這種事。


    又拚了一回,卻覺情勢越發擠迫,總算這小鎮街道寬闊,活動的餘地甚大,才能讓他這樣半拚半閃的周旋至念,但若再這樣下去,隻怕非中招不可,雖然到了這個時候,這戰真打輸了也沒什麽了不得,可也不想輸了。


    到了這個時候,當然還沒看清了對方陣勢的所有變化,和真正缺陷,但至少看出一點,整個陣勢是以呂正操為陣眼,他就好比大戰爭中一支軍隊的指揮官,整個陣勢是以他為核心發動的。上一戰所以能夠那麽容易的破的掉對方的配合,與一開始就突襲呂正操也不無關係,其實有一點點歪打正著的意味。


    好,既然上次這樣,那麽現在還隻能這麽作,雖然這個陣眼是對方最強的一個人,並不好對付,也沒有辦法了,不冒險不行。這時對方的陣勢已經快將他逼到街邊的牆角,也是時候了,林平之突然衝了過去,直取呂正操。


    這一衝正夾在當先的幾人一刀劈過之後,後繼者刀已揮起,還未砍下,他研究這陣法至今,雖然破法還未真正找到,但至少已經能找出對手的空檔了,隻不過這空檔就像抽刀斷水,若是他不能像上次那樣一舉打亂整個陣型,那就是輸了。


    一劍直刺向呂正操,這卻是華山派寧中則所創的“寧氏一劍”,這時一劍並未取什麽準頭,隻是對著呂正操的身體正中刺去,這其實隻是試圖仗著氣勢讓呂正操退避閃躲,以使陣法出現斷層罷了。這一劍果然威風無比,呂正操心中大驚,卻知萬萬退避不得,到這個時候,他已知這個平生頭一次見到的青年極擅趁虛抵隙,攻人不備,於這一點上本已防備極嚴,卻還是難以抵擋。


    說不得隻能咬牙接下,一頓之間,立時退了一步,林平之一劍迫退敵人,本來是占了優勢,可這時陣勢尚未完全打破,他此時正處眾人圍攻核心,周圍十來把刀封住了他所有的騰挪路線,張金彪一刀砍向林平之右小腿,這一次可是看好了正攻在林平之必救之所,他若是出劍擋架,旁邊總有某個人,或能一刀削中林平之持劍的手腕,或能一刀擊中他腰脅,若是不架不接,也能閃的開,總是難名中招。


    但林平之出手前已準備過會有這樣的場麵,幾人亂刀揮過,忽然間眼前一花,卻見他連人帶馬又以出人意料的步法閃過,倏忽間竟閃到了陣勢之側,頓時便有幾人覺得肩頸之處被林平之木劍掃過。但這同時,林平之的騰挪餘地也已用盡了,呂正操搶上,一把刀放在林平之背上,林平之隨之大笑著跳出圈外,雙手抱拳道:“各位兄弟好精妙的刀法,我輸了。”


    確實的,照道理說,是他輸了,這一戰是禮貌的打法,雙方都未傷人,從進程和結果上可以算作他殺了對方幾個人,但他自己將會被人殺了,那麽說起來是他輸了,可這樣的輸法,雖然是輸了,總還是很光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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