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絲和薇薇安都呆住了。


    乍聽之下的第一反應是太荒謬了,可仔細一想的話,卻發現廖子軒的話沒有錯。


    因為伯爵背後還牽連著更大的勢力,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所以暫時沒去想,伯爵之死本身帶來的影響。


    作為火典城數一數二的大貴族,而且在明麵上,伯爵還維持著優秀的好人形象,無論是在平民間還是貴族裏,都有很高的聲望。


    西斯爾伯爵的死,注定沒法隱瞞,本來莉絲是打算坦然公布,是她親手大義滅親,外界一定有無數的質疑和輿論,莉絲也做好了承擔的準備。


    可眼下...


    少女沒想到,白竟然想要讓薇薇安,代替自己的這個“凶手”位置。


    “不行!我不允許!”莉絲下意識就脫口而出。


    由她親手殺了伯爵,和薇薇安殺,乍看起來好像隻是換了個人,可實際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因為她和伯爵是父女,就算再怎麽樣,來自外界質疑的聲音都會小很多,可薇薇安不同。


    哪怕是有她事後的解釋說明,那無論是民間還是貴族間的輿論,都會洶湧嚴重好幾倍。


    可之後,少女反對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直至沉默。


    正是因為莉絲一下就想通了這一點,自然也明白了廖子軒的用意。


    繼承“魔女之種”需要先成為世人眼中的“魔女”形象,那麽一個將“善良正直”的伯爵殘忍殺害的薇薇安,毫無疑問,會被全火典城的人恐懼害怕,從而符合所謂的條件。


    薇薇安雖然反應沒少女那麽快,可也理解了廖子軒的意思。


    “莉絲,可以嗎?”小姑娘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開口問道身邊的少女。


    “你...”


    少女欲言又止。


    莉絲知道,薇薇安這裏的問自己,是真的還在從她的角度出發,擔心“親手送葬父親”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有特殊意義,不能隨便捏造。


    可...


    多考慮下自己啊,傻瓜!


    她難道就沒有想過,未來她的身上會背負怎樣的汙點嗎?之後的人們會怎麽評價看待她,還有,還有...


    莉絲胸口有說不出的堵悶,因為無論是為了去救女仆艾麗娜,還是說承擔下伯爵之死的地震餘波。


    這些明明...明明應該都是由她來做的才對。


    莉絲攥緊拳頭,她看到了在薇薇安眸子中閃爍的堅決之意,都這樣了,她還能說些什麽呢。


    這位大小姐,回憶起了她與薇薇安的第一次見麵。


    所以說...


    為什麽她很討厭這些鄉下人,一個個的,都淳樸憨憨,全是隻知道考慮別人,從不考慮自己的傻子!


    “隨...隨便你吧!”莉絲氣不過,少女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把頭轉到一邊了。


    明明作為受益方,為什麽還會如此生氣和煩悶?或許是因為,這種“益”她寧願不要吧。


    在莉絲默認的同意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廖子軒沒有再向原先那樣,重複地問小姑娘,類似你真的想好了嗎,都已經經曆了這麽多,薇薇安早就不再是原先的小村女了,現在的她,已然能選擇要走的路,並為之負責和努力。


    廖子軒覺得自己需要做的,或許就是...無論再艱難的路,但隻要一路上能有人陪伴,沒準也能好走很多吧。


    將女仆暫時先擱置在這裏,反正隻要沒有人主動走進艾麗娜的仇恨範圍內,女仆就會一直待機留在原地。


    叮囑雪莉,派親信魔物把這塊地方設為禁區,不準任何魔物或外來者靠近之後,廖子軒與莉絲和薇薇安三人,就傳送返回了火典城。


    而與他們一同返回的,還有他們所帶來的驚天駭聞。


    伯爵之死。


    ...


    ...


    杜林伯爵之宅。


    這位當初在募捐晚宴上和薇薇安對著幹,想要借機狠狠敲詐坑騙小姑娘一筆,給薇薇安這個火典城新秀一個下馬威的老貴族,此刻枯坐在了自己的書房內。


    從杜林伯爵聯合盜寶團,去針對薇薇安的時候,他心底就隱隱有種感覺,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越往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直到他聽到了來自魅狐和黑虎的死訊之後,杜林才肯定的知道,從前的他,大錯特錯,他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將薇薇安樹立為自己的敵人。


    而再往後,也就是今天。


    當得知了西斯爾伯爵的死訊,看到在報紙上,新聞上,貴族間,市民間鋪天蓋地的關於伯爵死訊的報道與議論後。


    杜林的心情,由原先的他錯了,變成了現在的...他怕了。


    突然,房門被推開。


    杜林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直到看清來者後,他才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還好,還好...不是那個小姑娘。


    而是...


    常在杜林左右的管家。


    此刻這位管家,和自家老爺的模樣截然相反,滿臉洋溢著喜色。


    “老爺老爺,那群盜寶團的殘部說了,隻要咱們再多給一點資金支持,他們就能更加引導輿論,讓新聞發酵,到時候薇薇安身敗名裂,肯定對赤焰鎮的重建產生重大打擊,咱們的對賭協議就有希望翻盤了!”


    耳邊傳來來自管家的亢奮報道。


    站在這位管家的視角下,本以為他們輸定了,可誰想到,居然從天上掉下來了這麽一大塊的餡餅!


    那位西斯爾家的伯爵千金,莉絲回來後,就立馬公布了自己父親的死亡,以及莊園與伯爵堡內,管家和大批女仆的死亡。


    而這些駭人聽聞的驚悚之事,竟然全出自一人之手,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


    薇薇安。


    盡管那位喪父的大小姐還特意強調了很多遍,說自己的父親,也就是西斯爾伯爵,以及旗下的管家和諸多女仆,是因為被名為“墮淵”的邪惡力量給汙染侵蝕了,變成了怪物。


    薇薇安出自正義,才消滅了伯爵和怪物侍從,甚至是救下了差點也被“墮淵”給侵害的千金自己。


    但這種光是聽起來,就如同天方夜譚的鬼話,又能有多少人信呢?


    更何況。


    事情的真相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薇薇安殺了伯爵,還有那麽多莊園內的管家與女仆,光是這一點,就大有文章可做。


    至少管家是這麽想的。


    所以,他覺得自己都能想到,老爺也一定可以,因此,想必現在的老爺,也一定很高興吧?


    這也是管家頭一次沒敲門就興衝衝趕來要匯報的原因。


    然而...


    事實似乎和他所想的,有那麽億點點的差別。


    “滾!!”


    杜林伯爵突然的大吼聲,把管家給嚇傻了,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你還想要跟那個小姑娘對著幹?你知不知道,那可是伯爵啊,伯爵!跟我一樣的人物,就去了趟赤焰鎮,說死就死了!”


    杜林說話帶著顫抖,他雙手緊緊攥著椅子的扶手,臉色中充斥著難以抑製的恐懼。


    管家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試圖安慰。


    “老爺!城衛軍如今已經在全城通緝薇薇安了,就算那個小姑娘再囂張,難道還能...”


    “你給我閉嘴!”


    嘭!


    杜林氣的站起來,連桌上的茶具都丟出去了,砸在地上。


    “你給我好好看看,那能叫做是通緝嗎?哪有這樣通緝的?全城上下,連一張薇薇安的畫像照片都看不到,就連士兵也沒見多出幾個,更為關鍵的火神教,更是屁都不放一個,他們全是做做樣子,做樣子而已!”


    “那老爺,既然如此,為什麽...為什麽那位西斯爾家的大小姐,還要把這件事公布出來?非要說是薇薇安幹的?似乎就連薇薇安也默認了這件事?”


    管家終於也有點害怕了,可他不甘心,還有最後的一個疑惑。


    杜林則歎了口氣,他重新枯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還不明白嗎,這是示威,在向我示威,她今天能殺一個西斯爾伯爵,明天就同樣也能殺一個杜林伯爵!殺完後依舊逍遙法外,什麽事情也沒有,城衛軍,火神教,甚至...甚至極有可能連我們的火神大人,也全都站在她那一邊!”


    “什麽!?就連...連火神大人也...”知道這一刻的管家,才仿佛失力,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的倒地。


    “你現在,趕緊,把一切家族內和盜寶團殘部還有聯係的,全部切斷,一個都不要留!還有,你之前說的什麽,盜寶團還想管我們要經費,去誘導輿論,讓薇薇安身敗名裂?一群找死的玩意!”


    杜林伯爵狠狠一拍桌子,他能做到如今的位置,果斷的決策力是不可少的,原先決策失誤了,將薇薇安視作敵人,現在想要自保,那一係列反轉的決策,杜林自然也不會吝嗇。


    他敲著桌子沉思過後,吩咐道管家:


    “你先穩住那些盜寶團殘部,實際暗中派人去找城衛軍,讓他們把這些散播薇薇安大人虛假消息的不法分子,全部抓走。”


    “另外,公開承認我們接受莉絲大小姐的說法,對西斯爾伯爵的死表示哀悼,同時也認可薇薇安小姐的英勇行為。”


    “以及...”說到這裏的杜林停頓了幾分,聽得出來是很心疼,可他還是咬牙接著往下說著。


    “以及,為了感謝薇薇安小姐幫我們貴族除去隱患,我們決定,提前履行對賭契約中的條款,無償賠償給薇薇安小姐,將會在一周的時間內,把物資運送到赤焰鎮。”


    說完這些一長串後,杜林仿佛老了好幾歲。


    他癱坐在椅子上,對管家揮了揮手,讓對方趕緊去執行。


    希望這一係列的示好,能起點作用吧,讓薇薇安放過他一條小命。


    現在回想一下,當初他就是因為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外表,以為薇薇安是那種,空有力量,卻處處束手束腳,善良天真,就差沒把“好欺負”三個字寫在頭上的傻姑娘。


    但現在看來...


    杜林伯爵收起了,他在書桌上的一本故事集,這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喜歡看的,其中裏麵的有一則故事,講的就是一個王國的毀滅,全是起源於,表麵看起來,人好心善的皇後,背地裏其實是一名...魔女。


    魔女...


    從前的杜林覺得這兩個字離他,離炎域都很遙遠,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但現在看來...


    渾身打了個寒戰哆嗦。


    在杜林的心中,薇薇安已然和那個童話故事中,外表看起來人好心善的魔女皇後,畫上了等號。


    抱有杜林這種心態的不在少數。


    普通市民們,或許並不知道“魔女”的概念,可這並不妨礙他們流露出對薇薇安的懼怕。


    在一處集市上,一位懷中抱著隻黑色小狼崽的少女,正在挑選東西,而該攤位的老板,正在和另一位似乎是相熟的顧客閑聊。


    “你聽說了嗎?西斯爾伯爵大人在昨天死了!”


    “是啊,多好的一位貴族大人啊,我還記得那時候火典城被怪物襲擊時,是西斯爾家主動發起了捐款,為城外的難民們發聲。”


    “他們都說,是...那位薇薇安大人殺的,我覺得簡直太荒唐了,怎麽可能!”看來這位攤主對薇薇安的印象還不錯。


    但他的顧客就不一樣了。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我跟你講啊,重建赤焰鎮那麽大的工程,裏麵不知道有多少油水在,足以腐化人的心智了,我猜測,肯定是伯爵大人在去視察赤焰鎮的時候,發現了什麽貪汙的秘密,結果就被那個薇薇安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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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的假的!?”


    老板一下就縮了縮脖子,露出害怕之色,可還是耐不住好奇,繼續追問起那位熟悉顧客更多的詳情。


    誰也沒有注意到,之前攤位邊抱著小狼的姑娘,默默離開了。


    不過,就算換另一家店鋪,結果也是一樣的。


    不如說現在全城上下,最大的話題就是關於伯爵之死與薇薇安。


    哪怕走在路上,都能聽到,諸如...


    “西斯爾伯爵那麽好的一個人,竟然被害死了...”


    “是啊,我聽說,當初還是伯爵大人好心收留了那個鄉下來的小姑娘,結果,誰能想到,這是引狼入室了啊!”


    “不,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薇薇安大人怎麽可能是那種人!?”


    “嗬嗬,你沒聽到過,最近冒出來的小道傳聞嗎?他們都說,其實薇薇安是個魔女!從前的一切其實都是裝出來的,就是因為伯爵大人撞破了她真正麵目,所以才被慘遭殺害的,據說呀,當時是被薇薇安一直抱著的那個小狼,給活活一口生吞了,死的可慘了!”


    “抱...抱著的小狼!?”路人的聲音突然被嚇了一跳。


    “噓!快別說了,你看那邊,那,那個抱著小狼的人,你說會不會就是...”


    ”啊?啊!還...還真是,怎麽辦怎麽辦!?那邊有城衛軍,我,我們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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